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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章明玉并肩坐在江边沙滩上，看江水翻滚流去。

　　只见一只船逆流而上，我便高声咏古诗两句：

　　努力千篙只不前， 争滩抢水水溅溅。

　　她指着顺水而下的船，也高声咏古诗两句：

　　忽看一箭来船快， 上有篙工枕手眠。

　　哈哈，我问她，你有甚么感受，是同情，还是羡慕？

　　她笑道，我是冷眼向洋看世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动于衷。生活本就如此，看看罢了，又何必杞人忧天。这就像看戏《白毛女》，我可没那么无知，拿枪向台上“黄世仁”开枪。群众说，戏，戏，一个屁。戏院内曾流行三句话，叫台上疯子，台下傻子，台后骗子。明明是作者瞎编乱造，演员在台上装疯卖傻，我们却沉溺其中，在下跟着傻哭傻笑。多么好笑。

　　她问我，你还记得《三国演义》开篇一首词么？

　　知道。电视剧每集开始总要唱一遍。于是我慢慢咏来：

　　滚滚长江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她说，《三国演义》原本没这首词，这是后人作为序放在前面的。

　　词作者是明代四大才子之首杨慎，他因直谏忤旨，被皇帝廷杖，谪戍云南，死于贬所。传说他带着枷锁，被押到湖北江陵，看到一个渔夫和一个柴夫在江边煮鱼喝酒，谈笑风生，感触万千，便即兴写下这首词。

　　这是一首咏史词。上阕感慨历史。说时间就像流水，洗尽无数英雄，他们的是非成败都烟消云散了，只有青山依旧，夕阳照常红。下阕抒怀。面对着这种种历史，江边上白发渔夫樵夫早已熟知了，他们提着一壶浊酒，把那些只当着下酒佐料，谈笑着。表现出一种超然。

　　“对对，就是苏轼所说的，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没有不快乐，盖因超脱于事物之外。”我忙说。

　　“对对。你看苏轼，死里逃生，被贬黄州，一次在回家途中遇到大雨，没带雨具，同伴都狼狈，唯独他没有感觉。还有闲心赋一首词诵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穷快活呢。”她惊喜道。

　　“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接道。

　　说完，我们会心相对而笑。

　　2

　　她怎么还坐在江边一动不动，很专注，走近连喊三声都没听见。最后突然转过脸来，满脸笑容。她在高兴什么呢。我坐在她旁边问她。

　　她笑着说，你看，对岸的山，江中的水，来来往往的船，就这么静静地显现在眼前。多么有意思。接着问我，你说什么是自然，什么是自然界？

　　正在我考虑时，她心直口快说了，从字面上看，所谓自然，就是自身本就如此。所谓自然界，就是自身本就如此一类世界。

　　好新奇！也实在。

　　“不过我们人做到难。”我叹道。

　　“为什么？”她歪着头问。

　　“因为有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呀。”接着问道，

　　“难道人不应该有理想，有追求吗？”

　　“当然应该有啊。不过并不是所说那么神秘。所谓理想，我理解不过就是最美好的愿望，自己想作的事。它又因人不同而不同。大众不过只是想过个好生活，只有极少数想“不朽”。但这很难。古人云，“学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要想不朽谈何容易。

　　“而且就是那些名人本人，比如陶渊明在世也只是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从来就没想到要流芳百世。只是他死后好长时间，才被人捧为名人。明清四大小说名著的作者，他们身事，直到现在我们又知道多少呢？他们著书显然没想到“不朽”。而只是有其心，尽其力罢了。

　　“我们后人就要学习他们这种淡泊思想，不刻意求之，不作茧自缚，只是尽心而已。”

　　醒来我立刻想到古人提倡的“天人合一”。“天”是甚么？“天”就是自然。“天”就是客观规律。“天人合一”，就是人要合自然规律。客客观观存在，自自然然发展。就像眼前的天，眼前的水，眼前的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顺其自然。

　　想到这里，浑身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