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鹏一路都在思索偈言的寓意,回到家里又是一番苦思冥想,仍然不得其解。又想起那两道签语来,便把偈言撇在一旁,要把签语说与秋月知道,哪知秋月不在家,五间屋子都没找到人,不知上哪去了。陈天鹏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是找秋月吧?”古叔见他五心不定,告诉他道:“她往后山去了。”
有一种不安爬上心来。
陈天鹏匆匆出了院子,顺着小路往后山赶,那是他们上一次散步的地方。上了山脊,林子里静悄悄的,他转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又往另一道山梁上赶。佘荷山是耶姜山脉的余支,这里山连着山,一峰更比一峰高,越往里走林子就越是茂密。陈天鹏凭着直觉往云台峰走,猛一抬头,果然看见了秋月,只见她远远地站在一颗香樟树下。
前一天晚上,秋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雨后的大地一片苍茫,她光着脚在田野上奔跑,脚丫子里沾满了泥巴。参天的大树顶如华盖,地面绿草如茵。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花朵,彩蝶纷飞,翩翩起舞。忽然狂风卷地,使之恍然惊觉。她睁开眼睛,一弯月牙在乌云中行走,如同一叶飘荡在大海上的孤舟。
落日晚霞涂抹在西边天上,构成一幅晚景残画。这时候,她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唱起了一首雪峰山下的民谣。
这个雪峰山下长大的女儿,有一副天生的歌喉,思路信天游走,嗓子非常清澈。
茫茫的大地,找不到我的家
孤独的脚步,走遍了天涯
啊,狂风吹乱了我的长发,还有孤独的心呀
痴情的女儿,看不见雪山下的老家
悄悄的依靠,是天边的云衫
漂荡的迷雾,挤满了山崖
啊,狂风吹乱了我的长发,还有孤独的心呀
痴情的女儿,看不见雪山下的老家
我想化作一阵风啊
飘过山川
飘过原野
飘到故乡的老家
歌声悠扬绵长,时而高亢悲鸣,时而低沉伤感。如同走上一去不返的旅途,把一个幽怨的灵魂带向没有人间烟火的地方。一阵山风吹来,她身上的轻纱飘荡起来。香樟树上枝叶婆娑,零落的黄叶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如此民谣,曲风优雅而又伤感凄凉。往日的岁月像一把刀子,给秋月留下了数不清的伤口。
陈天鹏上达峰顶,大声喘息。过了好一阵子,故作轻松地笑道:“这是湘西小调吗,这么好听呀,可惜我不会唱。”
“嗯。”秋月的眼眶里溢出两行伤心的泪水。
他伸出手去,要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她将脸扭向另一边,任凭泪水默默地滴落在草丛里。他想起了那两段签语,这使他找到了一个话题,笑道:“今天两位老人家去云霖寺抽签,你猜他们抽的是什么签?我念给你听:‘乱山深处水萦回,轻寒细雨情何限,为君沉醉又何妨,暮霭沉沉楚天阔。’另一支签是这样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蛮有味道?”
秋月啜泣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眼里的泪痕未干,却如一泓清水,脸上溢出一片灿烂的笑容。
他揽住她,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她温顺地依偎在他的胸前,不再躲闪。一头长发散发着女性的气味。他心旌摇动,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她略微一惊,如同一头娇羞的小鹿,赶紧把头让了开去,然后将脸埋在他的臂窝里:“不可以。”
陈天鹏握住她那冰凉的手,希望自己掌心里的热量能够传递过去,连同她的内心一同焐热:“为什么不可以,母亲说了让我娶你!”
她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遇到这个男人的第一天,她的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无奈自己的人生太阴晦,走过的道路太坎坷。这个男人太优秀,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轻轻地把他推开,幽幽地道:“我愿意给母亲做女儿,一辈子孝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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