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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鹏哥,卷巴佬被小鬼子抓了。”德子火急火燎地赶来报信。
“怎么回事?”陈天鹏有点吃惊。
“今个小鬼子封路,却好卷巴佬打镇里回来,他舌子打转讲话不清楚,当场挨了一顿打。”德子说,开始还听得见卷巴佬的大舌头骂娘,很快就被打得不敢吭声了。
“这个卷巴佬,就凭他那舌头,还敢骂日本人?”陈天鹏觉得事情有点麻烦,皱起眉头道:“日本人封路抓人,很可能是为了那个失踪的小鬼子。”卷巴佬平时最怕疼,手上脱一点皮也会叽叽歪歪地哼半天,这下子落到日本人手里,万一熬打不过漏出一星半点的口风来,十里铺的事就大了。想到这里,陈天鹏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吩咐德子道:“你们几个马上进山避风,卷巴佬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日军兵营站满端枪的士兵,操坪上人头攒动,黑压压地蹲了一片,全都是临时抓来的青壮年。卷巴佬被赤身裸体地吊在树上,一个小鬼子拿着一根树藤,正在使劲地往卷巴佬身上抽打,树藤十分粗糙,一鞭下去便似揭走了一层皮似的,卷巴佬被打得扯起嗓门惨叫。
士兵连续不断地失踪,龟田已经多次受到上级的训斥,心里正在窝火。陈天鹏来找他说情,这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给,怒气冲冲地吼道:“八格牙路,飞虎队的干活,死啦死啦的!”
陈天鹏笑道:“太君息怒,你看他那熊样,飞虎队怎么会要他?他不是飞虎队,他是替维持会跑腿的。”
龟田正雄的火气更大:“他的说谎大大的,飞虎队的干活,维持会的不要,死啦死啦的。”说罢将手掌在脖子上一划,然后向下劈去,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卷巴佬也够倒霉的,就因为说话打转,想替人卖力都没人要,还被吊起来打。陈天鹏又是一番大笑:“太君,你误会了,这个人大大的不是飞虎队,他是给皇军跑腿的。上次我们十里铺给皇军送粮食,就是他赶大车。另外,他是个结巴,舌头太大了,说话含糊不清,他就是个半声哑巴。”陈天鹏笑嘻嘻地把舌头伸出来,模仿卷巴佬说话的样子,表情很滑稽。陈天鹏一副老朋友的样子说笑,龟田正雄也不好再拉脸子,随即跟着笑了起来。他瞟了一眼吊在树上的卷巴佬:“哑巴的干活?喔,大大的不好。”
陈天鹏道:“对呀,他就是个哑巴。不过,他给皇军派粮、派差,跑腿大大的,他是自己人。”
“自己人?”
“自己人!”
“哟西!”龟田正雄把手一挥,两个小鬼子跑过去把卷巴佬放了下来。这时候的卷巴佬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全身都找不到一块好肉了。无缘无故地被抓起来一顿吊打,卷巴佬满腹冤屈,一个劲地干嚎。
陈天鹏斥道:“哭死,打得好,哪个要你舌子大,还不快滴子滚回去。”
卷巴佬扁起嘴巴,哭丧着脸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不想龟田正雄把头一晃,两个小鬼子赶上前去架住卷巴佬,又把他拖了回来。龟田正雄说:“陈君,这个人现在不能放,大日本皇军还要审问他,必须把事情完全搞清楚。”
陈天鹏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龟田正雄会来这一招。老鬼子翻手是云覆手是雨,从来都没把中国人当一回事,在他看来一个中国人怎么弄都可以,没把他弄死是他走运,弄死了算他倒霉。
回到家里,陈天鹏按捺不住满腔怒火,大骂龟田正雄惨无人道。古叔头一回听得陈天鹏如此扯开嗓子骂街,急忙过来劝他:“陈长官,你这么骂不管用,龟田正雄也听不见。我想那小鬼子接二连三地失踪,龟田也是急火攻心,你空着手去找他要人,他肯定不乐意,得要送点什么。”
陈天鹏没好气地道:“送什么?龟田老鬼子天天抓人,我还得给他去送奖状不成!”
古叔淡淡地一笑:“不是有一头黄牛吗,把黄牛送了吧。”
“什么,把老黄牛送给龟田?”陈天鹏大喊一声。他那一肚子的火气原本就没有地方撒,这一声大喊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龟田见过这头老黄牛,它可以把卷巴佬赎回来。”古叔说罢走向牛栏,把老黄牛牵了出来。
陈天鹏夺过牛绳扔到地上:“我说老古叔,你不是昏头了吧,龟田见过老黄牛你就要把它送了,那满大街的人都见过我家老黄牛,难不成要把老黄牛剁成肉酱,家家户户地去送?你晓不晓得,这头老黄牛是我爹的命根子!”
古叔看了一眼地上的牛绳,不紧不慢地说:“陈长官,你想一想,你要是拉人马上山,这头老黄牛能跟着你去吗?”
陈天鹏一怔,过了半晌方才放平了声音说道:“那也没必要现在就把老黄牛送了吧?依我看,非要送的话,就在秋月那包袱里拣个一件两件的首饰吧!”
古叔摇头道:“乡里有句俗话:富贵不露财。你动辄就送金送银,那不是在龟田面前炫富吗?这样的话会使龟田产生错觉,他会认为卷巴佬很重要,还会认为你很有钱。到时候非但救不了人,还可能把你自己搭了进去。”
秋月站在一旁插不上话,干着急。她觉得古叔说得有理,便一声不响地拾起地上的牛绳,塞到陈天鹏的手里。
陈天鹏冷静下来,细想之下,觉得古叔的话有点道理,卷巴佬也就是一个赶车的,在龟田眼里能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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