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滩
夕阳照落在灰白色的海岸上,青绿色的防风林染上了橘黄色的光晕,梦幻一般的电影场景收入相框。时间定格,仿佛芒果口味的冰淇淋在冷藏室里逐渐凝固。廿昔走过石拱桥,桥下流水汤汤。清澈见底的河水缓缓流入大海,仿佛一对相识恋人,一世情缘,一世奔波,在奈何桥边相遇。破茧而出,漫长的等待,蝶6儿翩翩。
是谁在夏风里说:“活到九十七,奈何桥上等三年。”是谁在深秋时说:“彼岸花开的岸边,撷花候三生。”是谁在星光下说:“菩提树下菩提落,捡拾过往盼永生。”
退潮后的海滩铺上了一层深浅不一的潮泥,海水依旧遵守潮汐般一波波冲刷着海岸。海滩上渔民戴着草帽在挖钉螺,植葉站在廿昔身边,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廿昔靠在黑色的礁石上,听着汹涌的海浪声闭上了眼睛,耳边是轻柔的海风。
“叔叔,叔叔,不要在这里睡了。我抓了好多彩色螃蟹,你要不要看看?”植葉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一脸明亮地看着亘亩。
廿昔接过那个透明玻璃瓶,拔开瓶塞,十多只彩色的螃蟹在水中浮浮沉沉。
“很漂亮呢!”他摘下植葉的草帽,看着一只浅紫色的螃蟹,笑了笑。
“你要是喜欢,你挑几只,送给你。”植葉一脸干净地跳跃着,沾满潮泥的脚丫在沙滩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这个瓶子很好看呢!”
“这是漂流瓶,海边有很多。我带你去捡,去不去?”植葉拉着廿昔走过一片防风林,干燥的沙滩依旧带着余热,有点烫脚。
海平面上那轮太阳变成红色的时候,来到一片礁石区,三面是黑色的礁石,一面与海水相连,礁石内是一片小小的水域,里面飘着大大小小的透明的漂流瓶。
“这是我的秘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你。”植葉坐在礁石上,将脚伸入海水中,击打着水花,“你拿一个吧!将螃蟹放在里面,拎回家。”
廿昔看着那池大大小小的漂流瓶,头皮发麻。随手捞了一个,拔开瓶塞,里面有一个卷筒状的信。
“不许看!”植葉夺过他手中的信,“不许窥探别人的秘密。”
“那这信放在哪里?”植葉带他来到一片树林,找到了一个树洞,将廿昔拆开的信重新扣好,扔进了树洞,用一些枯草和树枝遮住了洞口。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树洞的?”
“问那么多干嘛?”植葉蹲下来,打开装螃蟹的瓶子,“是一只啄木鸟啄出来的小洞。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蓝色和紫色。”植葉将螃蟹倒了出来,将蓝色的和紫色的螃蟹挑了出来放在廿昔的瓶子里。“带些沙石和海水回去,铺一层沙石,螃蟹爱埋在里面。海水,最好每天换一次,海边的螃蟹喜欢在海水里洗澡。”
“植葉,天色晚了,该回去了。”廿昔远远地对植葉喊着。
星光下的海滩,安详,寂静,像一片的原始丛林,充满了神秘。
岸边有几艘废弃的渔船,在月光的阴影下,静默得像谷底的风,呼啸而过,消失在密林间。莘熏抬头冷冷地看了昱森,拿起一个易拉罐扔了过去:“陪我喝一个!”
“我?”他稳稳地接住了那个细长的啤酒罐,“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有没有火?”她掏出一个红色的铁盒子,抽出一根细长的烟,夹在手指间。
“没有!”
她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沉默地喝酒,凉凉的海风中,只剩她吞咽的“咕咚”声。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餐厅里空无一人,惨白的灯光落在餐桌上,泛着幽幽的光圈。雨水淋湿了头发,莘熏仰起头,喝空了一整罐酒。那种啤酒,有淡淡的汽水味,不知不觉就醉了。雨越下越大,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流。她用手擦了擦水,扔掉空掉的易拉罐。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走在雨里。脱下沙滩鞋,光着脚丫走在沙滩上。
昱森双手插袋,头也不回地朝海边唯一亮着灯的餐厅走去。那是一家家庭式餐馆,他径直朝后厨走去。打开冰箱,拿了一杯冰冻橙汁。邻家阿妹在在灶台上忙,她在煮一锅红油海螺。鲜红的辣椒油在翻滚,气泡沸腾,微微冒着烟。
她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他:“天快下雨了,这个地方荒凉,想吃点什么?”
“凉拌海带丝,扇贝蒸蛋,豉汁罗非鱼。”在他拿起筷子的时候,窗外已经在下雨了。
沉默的风车在海风中悠悠地转动,全身湿漉漉地上车。打开车内灯,车在海边的公路上行驶,风灌了进来,短发微微飘动。街灯明亮,亮如白昼。车窗外的海岸线像如山峰般延绵起伏,棕榈树一闪而过。
方向盘左转,开进海边空地。车子一直在沙滩上转圈,她头靠着方向盘,沉沉睡去,可车还在前行。海水顺着开着的车窗灌了进来,不停地往上漫,咸咸的海水夹杂着泥沙将那个熟睡的年轻女子淹没。雨渐渐停了,清冷的月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银鱼的鳞片。
“莘熏,妈妈要走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鳗鱼干,在餐桌上,记得不要贪吃。”妈妈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修长柔软的手,一下下地抚摸她的长发。
仿佛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母亲在台风雨里带回包装精美的鳗鱼干。她喜欢吃咸甜口的鳗鱼干,拆开包装,一块块像母亲的笑脸。母亲拿起鱼块,放在她小小的手掌心里,她笑了笑,将鱼块撕成碎条,一口一口吃掉。
熟悉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她醒了过来。明晃晃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爬出天窗,坐在车顶。在海水中泡了很久,湿漉漉的长裙贴在身上,黏黏的,不舒爽。海水冲淡了她脸上的浓妆,嘴唇微微泛白。早晨的阳光照在海面上,晃晃悠悠,慢慢地朝岸边游去。
一个人坐在海边,咸湿的海风让人瑟瑟发抖。阳光跳出海平面。衣服渐渐被晒干,身体也开始回温。沙滩上空无一人,冬日的阳光让退潮后的海滩变得荒凉。
一只退潮后在岸上搁浅的海龟死去多时,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太阳隐去,阴沉沉的天空布满灰色的眼泪。沿着林间石子路走入茂密的竹林,远远地看到了一所房屋,四周是齐肩高的铁栏杆。屋前是一片育林园,海水退潮后,地面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黑色潮泥,上面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和猫爪印。
一棵巨大的树,笔直的干耸入云霄,四五个年轻学生手拉手合抱那棵树,拍影留念。沿着右边的台阶走上二楼天台,坐在天台边缘,双脚悬在空中,看远处的海浪翻飞。
寂静的山林没有一丝风,冬日漫长。夜色弥漫的时候,楼下的人家开始在庭院里摆上桌椅,一家老小开始吃晚餐。莘熏爬上阁楼顶,躺在屋顶上看厚厚的云层飞快地移动。云层散去,露出水洗般的蓝色天空,寂寥的星星点缀墨绿色的天空,月光洒落,夜色西沉。
远处传来白色航船穿越大桥的汽笛声,五彩斑斓的灯光倒影在水中,晃晃悠悠。
水汽渐浓,空气凝固,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水分子在空气中弥漫。单薄的身躯微微发抖,裹了裹身上薄外套,沿着昏暗的路灯,慢慢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开车沿着滨海路行驶,午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海边的公园亮着灯,寂寂然。
沿着一条小路来到一个村庄,入村口有一个池塘。榕树下有一排低矮的房屋,淡淡的灯光从窗户照射了出来。
门突然开了,一个小女孩端着一盆水果,在承压井旁边取水。水“哗哗”地响,她将洗净的水果滤干水分,起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白色长裙的长发女子。淡然一瞥,端着果盆进屋了。
莘熏走回车边,从后备箱拿出一个背包,打开池塘边的栅栏,朝那间有灯光的屋子走去。
“有人么?”莘熏弯着腰掀开门帘,看到了一个留着蘑菇头的年轻男子在灯光下将一颗颗鸭蛋装入篮子里,盖上盖子,封口,贴上商标,一篮子一篮子摆放整齐。
蘑菇头回首,淡然地看着莘熏:“树井,有客人了,去厨房做些饭菜。”
“已经很晚了,饭就不吃了,有个干净的铺子过夜就成。”莘熏笑了笑,将背包放在长沙发里。
蘑菇头拿出一串钥匙,打开第三间房。里面收拾得很干净,一张木床,一个浅蓝色的床垫,一个沙发,两个花叶抱枕,窗户边有一个原木书桌,一个木制书架,上面摆了一排书。
莘熏走了进来,坐在沙发里。蘑菇头走了出去,抱了一床蓝色的被子和一个同色大枕头进来。用小笤帚打扫干净床铺,铺上被褥床单,摆好被子和枕头。
树井抱来一个瓷壶,从茶几上拿出茶杯,倒了一杯茶递给莘熏:“小姐姐,累了吧!先喝杯茶。”
“你是树井?”她接过茶杯,放回茶几上,看着她那双乌黑溜亮的大眼睛,“小树井的眼睛真漂亮。”
树井笑了笑,出去了。拎着漂流瓶去了荷田,冬天的荷田里只剩干枯的荷叶立于水中。将螃蟹养在一个玻璃箱子里,铺了一层沙石。玻璃箱里还有一只耀武扬威的大龙虾,蟹钳有大拇指大小,趴在沙子上,凶凶哒。
“凶什么凶,再瞪着我,把你油炸了去,切开蟹钳,撒上海盐辣椒粉,爽爽地吃了去。”树井怕疼,生怕它用钳子夹她手,“还有,不许欺负小螃蟹。”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关上篱笆门,关掉院子里的灯,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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