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放后的林场工人,没有落户的家庭,没有田地,只能靠开荒来救急。偌戕家种了一块别人家的菜地,起初种的时候,是块沙地,花生种下去,白薯苗插下去,果儿都被沙地里的虫儿给吃掉了,花生果和甘薯表面坑坑洼洼,内部深幽曲折,十分丑陋,十分阴暗。
早晨莘熏穿着睡衣和拖鞋“啪嗒啪嗒”地走进院子,偌戕家在洗水蕹。
莘熏一抽风,蹦豆子似的蹦了句:“昨天好像看到一行水蕹,长得绿油油的,没采摘过,又嫩又壮,嫩绿嫩绿的,真好看,他家人不在家吧?”
没多久,偌戕家神不知鬼不觉地攥着一小把水蕹苗回来了,在院子里洗。
“自家的吗?”莘熏看着有点眼熟。
偌奢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自顾自地说:“这是走鞭。”
几天后,消息传出来:“偌戕家掐杓鹬家走鞭。”
杓鹬家男人回来了,发现水蕹苗被人掐掉了一小把,顿时气得不停地骂人,骂到嘴角起白沫。一生气,将水蕹的嫩苗儿全部掐回家,一锅炒了。
白天到傍晚蹲家门口盯着门口的的菜园子,看谁进菜园子,看谁都觉得像偷菜人。
莘熏进菜园子里看辣椒树,土培厚了,雨水浇几天了,叶儿蔫蔫的。
杓鹬直接进来了,看她怎么都像偷他家水蕹苗的人,看着莘熏走过去看辣椒,又以为他要偷他家小蜜枣。
偌戕家跟过来过来了,一路问:“看见我家孙女么?”
隔壁大娘说:“在菜园子里呢!说是辣椒叶子黄了。”
向来偌戕家只要莘熏进菜园子,她都会立即跟进来,这次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去了。
“我可没偷东西,菜、枣和其他东西。”莘熏一路碎碎念回家了。
莘熏回到家,周围的邻居就开始像逛集市一样热闹。瓜田李下,流言蜚语就像病毒,一不小心就反扑,吞噬健康细胞,而且生命顽强,像个饿死鬼,逮着机会啃得人尸骨无存。
莘熏受不了那些惨不忍闻的脏话,气得在院子里大骂:“哪个没尾巴的人偷人家家的走鞭干什么?”
莘熏没偷杓鹬家的水蕹苗,谁偷的,自个儿擦亮眼睛看。
“莘熏,鱼儿,冰箱里有鱼儿。你去做,放点辣子。要不要酒去腥?”
“不要,我不能喝酒,放点醋一样。”
他们家的鱼一般就三种吃法:油煎、油炸和酸菜煮。
一家团聚酸菜鱼,出门带菜油炸鱼,平时都是油煎鱼。油煎鱼非常火大,加上辣椒,第二天排完便屁股都是火辣辣的——辣屁股!
“奶奶,吃鱼。”
“奶奶喉咙痛,不吃辣。你吃。”
“莘熏,上火了哦!冰箱里有荔枝罐头,你吃了去下火。”
不谙世事的莘熏信以为真,巴巴地跑去开荔枝罐头吃。吃了很多次,有一天终于开窍了:“奶奶,新鲜荔枝不是越吃越上火吗?”
偌戕家言之凿凿地说:“荔枝罐头下火,加工过了,不上火了。”
“莘熏,灶台上有猪肉。你老是上火睡不着,你去切了做了吃,吃了下火。”
莘修一直体弱,不习惯大鱼大肉,身体受不了。每次炖完,一大碗一大碗地舀给她吃,不吃逼着吃。用偌戕家的话是:“吃了对身体好,捏着鼻子也得喝下去。”
莘熏身体受不了,对偌戕家的关爱又哭笑不得:喝完肉汤的确能睡着,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后醒过后,那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吃一次痛哭一场:“杀千刀的,你让我睡着去好不啦?这觉没法睡了,周公啊你在哪里?让我会会好不啦?春秋啊,你的大梦被谁偷走了?南柯啊,怎么一梦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呀?黄粱啊,一梦都没有,只能白绫绕梁上吊了,项籍啊,你那把宝剑借我一用,睡不着想抹脖子的呀!”
这样嚎上一嗓子,方圆十里,谁人不识君女?
莘熏巴巴地信她,吃了好多年,天天火上浇油。摊上这么个奇葩奶奶,脏奶奶臭奶奶,真命苦。
说偌戕家好吧,自己身体难受。说她不好吧,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先给她吃。好起来,其乐融融。吵起来,怦然作响,恨不得一个豌豆荚都得剥开,数数几粒,算得一清二楚。
老人跟个小孩似的,莘熏用她一张纸,她都得眼巴巴地瞅半天。莘熏也跟个小孩似的,你今天又偷喝我几口汽水了,直接对瓶吹,哼!老人园子里青瓜被人偷了几根,看他像贼,偷他家几根蕹菜苗心里平衡一下。掐我种的毛豆,都还没熟,你不心疼我心疼,莘熏心里也不舒服。
莘熏脾气一上来,那也是怦然作响,歇斯底里地嘶吼,像头母狼:“好的时候像狗,缠绕在一块,公狗睡母狗。不好的时候也像狗,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狗咬狗(看过狗打架的都知道,狗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就一拼命三狗,准确来说是拼命三郎)。”人是高等动物没错,可前提是,人得首先承认自己是个动物,高等那是因为人有意识,动物包含高等动物。失去理智的时候,动物性都图穷匕见,理智回来的时候,人性占上风。
偌奢收到法院离婚通知书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放《甄嬛传》里雍正一家人在皇后的殿宇上演滴血认亲的桥段。亲子鉴定上,夫妻与孩子的DNA相似度是0%,她也没什么好解释,毕竟那瓜娃儿的父亲是谁谁也不清楚,她自己也不清楚。
要是有人问起来,咅更也只能说是偌奢弱水三千中其中的一瓢充话费送的,充错手机了,充到咅更手机里了,咅更用了,自己掏腰包又充回去了。
“偌奢,你真让我倒胃口。”咅更以为自己是个幸福的男人,幸福的丈夫,原来只是偌家的害人工具。真心实意把她当内人和孩子的母亲,原来睡小姐睡了这么多年。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恶,真的不能爱,不能纵容。
天主教,就是邪教,中国禁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禁,如今也是。偌戕家的信仰,脏了莘家。而且,天主教会依旧在毒害和愚弄中国最最善良与无辜的普通老百姓。鱼肉百姓,莘熏也是鱼肉,而偌戕家是最直接的刀俎。
教徒们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八十岁打扮得像十八,敲锣打鼓地沿街表演。新店开张,一身红,锣鼓喧天,讨彩头钱。内部死人了,戴个白袖章,热热闹闹地送葬。
一些老人看不惯那些无所事事到处招摇的中老年女人。传统女人都本分,不可能打扮妖冶地上街抛头露面。看不惯,即使看惯了也忍不过,忍不住会碎碎嘴。
猴子穿上人的衣服,也不像人,这就是沐猴而冠。
偌奢为了逃避罪责,不惜大放厥词让人误以为莘熏是偌奢,自己享受咅更的幸福,让莘熏承担偌家的罪孽。
一帮惹是生非的强盗盘踞在莘熏周围,不分白天黑夜,甚至日夜轮休制对莘熏进行诽谤污蔑。
偌奢跟旧时地主一样夜半学鸡叫:“偌奢是鸡!偌奢做鸡!偌奢是女支。”好像她学鸡叫很光荣似的,若鸡。
不知情的陌生人过来看稀奇看古怪,其实是来补刀:
陌生人:“谁是偌奢?”
偌奢:“呶,那边那个!”她指了指莘熏住的那栋楼,大言不惭,睁着眼睛说谎。
陌生人:“偌奢还真是鸡啊!”
莘熏:“你是谁?”
陌生人:“我姓莘。”
莘熏:“我不是偌奢。我姓莘。”
只听到“哐当”一声摔东西的声音,陌生人说:“搞错了。”
其实,陌生人都是偌家人假扮的,真是人生如戏,戏写人生。
偌家人鸡喊别人做鸡,贼喊捉贼。向权势妥协,向罪恶低头,不惜牺牲莘熏。
误:吴言有误(吴说的话有错误),言吴有误(说吴误人子弟),让人口朝天是错误,是误导。
——莘熏
偌折从死亡的谣言中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换了一副嘴脸,摇身一变开始扮无辜。好像小时候的狗吃了一坨屎,还微笑着说好香:“是屎吗?跟吃红烧肉似的。”害了人,还得意洋洋地笑着说:“无辜啊,我没害人。我有病,精神病,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整天抱个老母鸡,拎着个不出水的水壶:“哪家有热水啊?哪家有猴子?好家伙,偌家要杀只鸡。”
偌折他老母捶胸顿足,拍着大腿:“天哪天!作孽啊!你给我死回去,杀鸡用菜刀就好了。你偌家祖宗教你磨牛刀啊?作孽啊!”
突然冲出几个彪形大汉,用粗绳直接把他五花大绑,开车送医院去了。
“妈妈呀!这是去哪儿呀?”偌折的老母鸡“咯咯咯咯哒”地下了颗鸡蛋,接着飞上偌折的膝盖腿上“噗”地一声拉了泡鸡屎,扯高气昂地拍拍翅膀,在狭窄的车厢里扑飞。
老母拍着大腿说:“能去哪儿呀!坐牢啊!”
偌折裤子突然湿了,吓得尿裤子了。新鲜的尿味儿夹杂着新鲜的鸡屎味儿,屎臭屎臭的,跟泡温泉似的。司机抽抽鼻子,开了车窗。
“我的蠢二贼(儿子诶)!这么不禁吓,进医院跟坐牢有啥区别诶?”
车厢里顿时鸡飞人跳,一地鸡毛,司机直接将母鸡连鸡带蛋地扔了出去。好死不死,那只鸡竟然直接扑到路人身上。
旁边的人惊呼:“天上掉老母鸡了!
“下假蛋的母鸡飞出来了!”
“落毛的母鸡飞出来了!”
“天上掉馅饼都已经匪夷所思了,谁家这么文采斐然文思独特地天上掉老母鸡?”
“天上会下枪哦?地上有捡,都要起早。”
大家定睛一看,真是无巧不成书啊,那个路人竟然是偌谪,正被鸡扑得晕头转向,一脸迷茫地望着天,那枚鸡蛋正中红心地砸在他眼镜上,一脸的鸡蛋液。
“哟吼!被母鸡羞红了脸,脸颊烫得都摊上鸡蛋了?看看,看看,早餐挺营养的。”
偌谪讪讪地笑得狼狈:“假蛋,假蛋!什么早餐?还没吃呢!当晨间面膜了。”
“鸡蛋液都敷一脸了,还说是假蛋,睁着眼睛说瞎话。偌奢不是说下了个寡蛋,艾滋病是真是假?听说还是个成型了,是真的话那就是艾滋病小寡蛋。”
“不清楚。发现艾滋病患者都会被关进艾滋病村隔离治疗,我也不清楚。”
“那个不要脸的偌奢真是被不分青红皂白的咅更纵容得不像样,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就不怕出人命,色胆包天。”
“硬耳根,耳边风吹久了也变软了。老相好,也算是夫妻同心,断不断金,先挤掉仁申,挤走莘熏后,那就鹊巢独占咯!”
“莘熏跟咅更?天方夜谭,哪门子邪门事儿?仗着莘熏年少时对他那么鼻屎点大的喜欢,偌家还真舍得下血本。丢人现眼生眼屎。”
偌谪摘下眼镜,擦干了眼镜,重新戴上,追着那辆去脑残专科医院的车大声喊:“师傅,用鸡蛋砸我,得跟我去医院做个脑CT,我得维护我的肖像权。”
“滚!死远点!破相等于整容,那副丑鳖模样!”司机扬长而去。
路人笑弯了腰:“悟空,你就别追了!鸡蛋臭的,也是六毛一个。”
偌谪停了下来,光着一只脚,鞋都跑掉了一只:“没文化可怕,有文化更可怕。因为,鸡蛋不分公母不分香臭都是流氓(六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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