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助纣为虐
退潮后的海面被浓浓的黑夜包围,黑色的潮水冲刷着寂寥的沙滩。莘熏光着脚丫,卷着裤管在昏暗的灯光下捡拾白天人群狂欢后留下的垃圾、纸屑和油纸袋。寒冷的海风,让人不寒而栗。
昱森踩着白色的沙滩,手里抓着一把烟花,一根根插成心形,两个人形成包围圈,挡着风按下打火机点燃焰火。
坐在沙里看绚烂的焰火在脚边如花般绽放,散落后熄灭。
第一次去海边,是夜晚。站在海风里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接通后一言不发,海涛声通过声波穿越时空,在昔宁冲刷黑暗中的河岸,一颗破碎的灵魂,在海洋的浩瀚与博大中获得痊愈。
离开昔宁的时候,心非对她说:“很多进入水中的灵魂,随着每条河流流过城市与村庄,在大海里相聚。”
她喜欢去海边,像渔人撒网捕捞般试图打捞一颗无助的灵魂。不知道为什么,愢言离开的那个夏天,她在咅更身边,在愢言出事的河流的沙洲里庆贺偌奢的生日。知道噩耗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不知为何,眼睛突然酸涩,心里十分悲伤。
五年前,昔宁的第一场雪。踩着湿透的布鞋在雪中走过一条条街,站在精品店门口看一条纤薄的丝巾,想象着一个优雅知性的女子,在炎热的夏天,将它系在细长雪白的脖颈上,露出深深的锁骨。
隔着车窗仰望澄澈的蓝天,突然想起《梦里花落知多少》中XJ的留言:“天空中的飞鸟,是你的孤单比我多,还是我的寂寞比你多,从今以后,你陪我好不好,这样,你不会孤单,我也不会寂寞。”离开学校的时候,咅更的座位依旧空着,愢言已经永远离开。老人都说会游泳的人往往会死在水里,无论是游泳还是救人。愢言会游泳,最终死于意外溺水。
初到昔宁,莘熏依旧喜欢坐在河边,静静地看着河面,宽阔的河床,河水缓缓流动。愢言爱下水游泳,她喜欢夏日黄昏的时候,坐在失修的吊桥上看水中嬉戏的孩子,失去温度的橘黄色的夕阳照在泥鳅般光溜溜的孩子身上,他们像鱼儿般在水中矫健地游来游去。
河边有很多形状奇特透明的鹅卵石,在愢言的指点下,她学会了打水漂,在水面上飞行的石头是悲哀的:因为无论泛起多大的涟漪,结局是沉沦。而愢言也是块石头,在漩涡里挣扎,沉下去,再也没有上岸。
每年冬天她都会回昔宁,走过漫长的黑夜,在水边放许愿船,也许,意外失去的灵魂在灯光的指引下,能够得到安息。她去海边,不游泳,不下水。也许,真的是因为失去了,才会耿耿于怀。如果是冥冥中的注定,只希望逝者安息,生者节哀。
河风吹动长发,一辈子走过多少河流,抚遍多少栏杆,才会明白,简单的真相其实躲在阴谋的背后,被蓄意地经营,用以谋权夺利。
很多造谣者,跟写作文如出一辙。如一篇议论文,确立中心观点后就是搜集材料证明论证验证提出的观点。而造谣者,确定陷害对象后,就是编造罗列改编事实,箭头直指被害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写作文,需要一定的文化基础、文学和品性修养,而造谣者,小到蹒跚学步的孩童,大到白发老人,目不识丁的村妇,博学多识的学者,只要你开口,就能添油加醋,以讹传讹,空穴来风,真相面目全非。那种“言之凿凿”的污蔑,像一条咬在你小腿上的毒蛇,伤口很小很深,毒汁深注,蛇影随形。
昱森坐在沙发里,双手置于脑后,眼神慵懒地盯着浴室里氤氲的水汽。浴室玻璃上映出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形,随着澡巾微微摆动,脸上露出微笑。
解开一颗纽扣,喉结上下蠕动。西装外套随意放在沙发上,袖子上的白色纽扣,小小一粒,修长白皙的手臂包裹其中。
十五分钟后,莘熏穿着昱森的白色衬衫走出浴室。衬衫很大,衣襟盖住了她白皙的大腿。
光着脚丫,一边擦头发一边说:“洗澡都洗饿了,饿着肚子睡不着。”
莘熏甩甩短发上的水珠,露出白皙的颈脖,在昱森看来,十分性感。
“看!看!看!还看?看什么看?秀色真能可餐?肚子饿饿。”她摸了摸瘪瘪的肚皮,乖乖地坐在他身边,闻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找了个舒服的睡姿,抱着棉布抱枕,闭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昱森碎碎念。
许久,莘熏都没有听到他回话。她气急败坏地睁开眼,一把拽过昱森,发现他已经疲惫入睡了。分开腿,跨坐在他交叉的大腿上,两只手撑在他肩头,一脸小可爱地盯着他的睡颜,痴痴的看。
粉红色的薄唇,她情不自禁地凑了过去,又狠狠地摇了摇头,抬起了头,反复了几次,犹犹豫豫地咬住了他的上嘴唇。她不懂接吻,笨拙地咬着他的上下嘴唇玩儿来着。
睡梦里的昱森梦见自己像根雪糕一样被莘熏那丫头放在嘴里溜来溜去,他惊悚地睁开眼,啼笑皆非地静静地看着莘熏,推开她:“怎么?小时候嘬奶嘴没嘬够?”
“就想把你当练习靶子,便宜你了!”莘熏摸了摸嘴巴,“也没啥感觉啊!”说完又凑了过来。
“别!别!别!”他不停地躲藏,“跟小女生……我会有罪恶感。”她那水平,跟咬俩香肠没啥区别。
莘熏伸过双臂,将他揽在胸前,狠狠一拽,两个人陷在沙发窝里动弹不得。昱森被她的反常举动搅得心绪不宁,呼吸有些凌乱:“你确定你没有头脑发热?”
“我,莘熏,想跟你,昱森……”
话音未落,嘴就被堵住了,他语气刚硬气喘吁吁地威胁她:“你可别玩火,惹火我我可不会放过你。”
门突然开了,莘熏耳边传来偌奢的尖叫声:“莘熏,你们在干什么?”
“玩亲亲呐!没见过?”昱森一把拽过莘熏,将她放在他身后,顺手将西装外套扔在她身上:“真扫老子雅兴。”
“你们这旧恋人约会,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我们来得还真不是时候,是吧,咅更。看看你,什么眼光。”偌奢故作一脸委屈,转身带着一脸胜利的笑容出去了。
咅更头顶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胸口一起一浮,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声音低沉地哼了哼:“莘熏,你给我出来!”
莘熏躲在昱森身后,两个眼睛瑟缩地在昱森的左肩上无辜地眨巴眨巴:“这……这关我什么事?”
“你别给我装无辜装可爱,这次,没用!”他一把拽过她,拖着她去了走廊。
“你……你要拽着我去哪里啊?你把我头发扯得很疼呃!”
他一路将她拖过电梯,走过幽深的走廊,打开行人绿色通道的门,进楼梯间。
咅更恼羞成怒地质问她:“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伤偌奢的肚子?”
“谁知道她是不是吃多了撑的?伤胃还是伤大肠啊?放个屁出来追着闻?”真伤脑筋呃,摊上这么个耳根软的奇葩。
“咅更!”偌奢一脸笑容地踩着高跟鞋过来了,“南纺吵着要爸爸,我们得回家了。”她轻蔑地看了莘熏一眼:手下败将,何须放眼里,直接挽着咅更离开。
在恋人的世界里,咅更压根儿没把莘熏放心上。结婚生子莘熏都是通过媒体知道的,偌奢向他提起她的时候,才有些模糊的印象:一个年少时的爱慕者而已,那种女生一抓一大把。
莘熏整理好情绪,推开门,室内静悄悄的。昱森已经睡了,她进浴室整理了一下头发,用热毛巾敷了敷脸,喷了一点花果味的香水。昱森喜闻香,尤其是酸甜口的荔枝果香。
“莘熏。”
“嗯?”
“不要再想他了,他是不可能爱你的。七年前,他不要你,现在也不可能会要你。”
“谁想他啊!已婚男那就是隔着玻璃窗看月亮,凄惨加凄凉,孩子奴老婆奴。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找我?她老婆割腩尾了?”
“几个月前,偌奢对外公布流过一个女婴。”
“二胎了?这伟大的号召,羡慕死我了!”莘熏眼皮沉重,搂着昱森的脖子,右脚习惯性地搭在他腿上,“咱们得加把劲儿,赶英超美不是问题。”
“别闹!注意听话:有人诽谤偌南纺是病娃娃,那个‘有人’的标签百分之百是贴在你身上。”
莘熏听了他的话一哆嗦,睁着大眼睛思考了几秒:“搬弄是非还是甩锅?”
“怀孕传得沸沸扬扬,鹅毛大雪,都快盖住了长白山。”
“难怪咅家二少老说我伤偌奢的肚子呢!”
“偌奢她是偌折家族的人,咅更是偌家半个儿子。”
莘熏睁着眼睛久久沉默,关于从前的咅更,她是没有一丝印象的。
“你山谷出意外,都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昱森抱过她,“莘熏,千万不要再爱上他。他爱偌奢,你别入戏被以爱之名当棋子,会受伤。”
“想起来了,非礼和强奸是偌折与偌谪无中生有一唱一和唱出来的戏。演得可真够带劲儿!我就跟个足球似的,踢来踢去,最后踢到别的球场去了。”
“校园周围碎尸案,想起来了没?同时间段发生的事儿,不提你还不记得。莘熏,你太傻太天真。”昱森眼睛里闪着泪光,“嘴骗人,血不骗人。”
撑一把黑色的折叠伞走过空无一人的广场,紫色的花像春天的蝴蝶在寒风中微微摆动。莘熏静静地现在阴沉沉的天空下,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温暖的冬天阳光里跳着小碎步,一步步消失在风里,昱森隔着山水,歌声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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