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胡兰成作品感受

 

     “那时的青年喜欢西洋的科学与文学，而又喜欢《子夜歌》《竹枝词》与《红楼梦》。他们敬重哥白尼与达尔文，又佩服华盛顿与林肯，但因喜欢的东西太多，变得都只是好意，他们喜爱西洋，是爱的希腊精神，没有时间观念的。他们不大读历史，亦并不把西洋东西与中国的作有系统的比较。他们嘴里说不满意中国，但是他们喜爱中国的日月山川，又敬重中国女子。他们更不去追究西洋最好的一面原来亦拖有阴影。他们看东西能够没有选择，好象雪霏日出，泥泞亦有清洁的感觉。”这是胡兰成在他的文集《山河岁月》中的“五四运动”篇章中的一段叙述。对于上个世纪初发生的“五四运动”，许多人可以说如雷贯耳，至今提起连小学生都会说知道一些内容，但是对于具体“五四”时期青年学生在文化和思想上细微变化的描述我还是第一次读到，细腻而又具体像一幅人物画栩栩如生地呈现到读者的面前，“五四”精神在当时的青年身上变化是如此清晰，让我赞不绝口。

 

     胡兰成的作品是今几年开始在大陆的书店中被摆上了书架上，人们开始关注他的作品，他除了《山河岁月》之外还有《今生今世》、《中国文学史话》和《禅是一枝花》等等。大陆的青年对于胡兰成是陌生的，只是或许看过电影《滚滚红尘》和电视剧《她从海上来》才能有直观的感受。胡兰成是在中国抗日战争时期武汉沦陷后担任汪伪政府的《中华日报》报刊的总主编，中国抗战胜利后经香港逃亡日本潜心研究并与诺贝尔得主川端康成（文学）、汤村秀树（物理）以及数学家冈洁结识后自成学问体系。1974年受聘为台湾中国文化学院终身教授，其文学才能影响了整个台湾文坛。

 

    我对于胡兰成的关注是因为张爱玲的缘故，由于喜爱张爱玲的小说总是想寻找一些关于其作品的评价，终于看到一篇《民国女子》文章，“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看她的文章，只觉得她什么都晓得，其实她却世事经历得很少，但是这个时代的一切自会来与她有交涉，好像‘花来衫里，影落池中’。”我深深地被折服了，这正是我们喜爱张爱玲作品的人心中话语，这样的中国文字功底犹如曹雪芹的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诗魂”底蕴，再加上张爱玲也曾写道：“看完你的作品我感到自己很低很低。”能让贵族身份的张爱玲仰视的人物实乃不易，从此我就收集胡兰成的作品，终于在去年我发现了他的《中国文学史话》。在该作品中的《礼乐文章》他论述道：“中国文学是人世的，西洋文学是社会的。人世是社会的升华，社会惟是‘有’，要知‘无’知‘有’才是人世。”因此我们对中国文学才用人世的角度关注就会豁然开朗。从“天道的人世”来看“古来中国的文学就是：一，对大自然的感激。二，忠君。三，好玩。四，喜反。”于是胡兰成提出 “中国文学的作者，一种是士，一种是民。如两汉文章，唐宋诗词，作者是士。如民谣、童谣、平话、说书，作者是民。”我翻阅了许多相关的文学作品发现他的观点是如此的正确和深邃。有人在评价他的作品时写道“胡兰成非儒非道亦非佛，但是笔法流丽，顿捂成趣，百味回甘，往往看似随手拈来，却辄出奇见。”据说胡适大师也非常喜欢他《山河岁月》。

 

     我阅读胡兰成作品虽然每每拍案叫绝，但是对于他的人生经历实在惋惜，我思考一个问题：“对于汉奸作品如何看待？”中国历史上有许多文人由于自己的政治过失，让后人对于他们精彩的作品爱恨交加，也就是对他们的作品爱，对他们的经历恨。元代赵孟頫是宋代的王室后代，是元朝文坛、书坛和画坛的领袖人物，由于供职于元代朝廷为元世祖身边起草诏书，因此他的绘画和书法遭到贬低，尤其是书法作品被许多后代大书法家点评为字中在流畅自然、洒脱飘逸中缺少正骨之气。抗日时期汪伪政府的文人周作人（鲁迅的弟弟），他的《周作人绝妙小品文》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第一次接触，当时感觉小品文中深刻深邃、平淡绝妙，而且是从生物角度探讨社会学的问题。

 

     中国文人自古以来以“忠”“孝”来衡量一个高尚人的标准，由于高尚的人品而作品流芳千古，“忠”的表率是诸葛亮，他的《出师表》是后人学习的典范；“孝”的典型是李密，他的《陈情表》感动了皇帝和苍天，让后人的孝无法超越。所以就有了“文如其人”的词语，但是当文非如其人的时候，中国人就无法抗拒 “忠”“孝”框架。此时我想起了美国的南北战争，南方的十一个叛乱州在最后罗伯特·李将军签署投降之后，这位西点军校的教官对北方胜利的指挥官提出了给投降的士兵一张回家安置的亲笔签名书，主要是保障每个南方的人安全地回家生活，于是美国在这场战争之后对于反叛人员人性化的处理，让美国在以后的崛起没有出现过后院起火的现象，当然这里有美国移民文化中的包容性、前瞻性。

 

    我在此时不是为汉奸辩解，因为胡兰成的问题最后让张爱玲远离故土，从此再没有踏上大陆的土地，如果大家仔细阅读张爱玲作品会发现她离开上海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创作的高峰时期，张爱玲是属于上海的，上海是成就她的故土，她离去就犹如禾苗没有了土壤。中国自秦朝以来“株连九族”的恶习和理念让中国灿烂文化中老是有一些缺憾。

 

    最后我摘抄张爱玲喜爱的诗句：“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原隔座看。”来结尾，使我困惑的思绪豁然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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