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八月上班前,我天天给你做早点。”女儿喝着说。
“什么八月上班?”王颖喝了口粥问。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女儿拿起一个玉米说,“上次参加广东的公务员招考,录取通知昨天收到了,要我下个月去广州一法院上班。”
“去广州?”
“是的。”
“好是好,你这中国政法大学毕业的,到法院工作,也算是对口的。只是有些远。”王颖望着女儿,心里有些激动,这二十多年来的操劳总算也有了个结果,这小鬼也没辜负自己的养育之恩。考上了公务员,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所以我有些放心不下你。”女儿咬了口玉米说。
“我又不是小孩,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王颖也拿了个玉米边吃边说。
“我可能……要在广州买房子,长期在那里工作了。”女儿迟疑地说。
“在广州买房?长期住?”
“其实……其实……我还……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吞吞吐吐的?”
“我谈了个男朋友。”女儿微红着说。
“你有对象了?多久了?”王颖急急问。
“有两年了吧。”女儿想了想说。
“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有了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也省得我在这上面为你操心了。”王颖掩饰住内心的开心,故作正色地问,“以前怎么一点儿消息也不透露给老妈?他是那里的?是同学吗?有工作了没?长得怎样?”
“妈妈,你怎么连珠炮似的?听我慢慢与你说。”女儿打开手机,找出了几张自己与男朋友的合影给王颖看,说道:“就是他,叫郑瀚,比我高一届。他是学校学生会副主席,我是学生会宣传委员,在学生会工作中认识的。”
“长得到是不错,很帅气的。那他是应该毕业了,还是又考研了?”
“他已经在广州城里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他家在广州郊区的农村,家庭条件很是一般,毕业后直接工作了,没去考研。”
“家里条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这人品要好。”王颖若有所思地说。
“妈妈,这你放心,相信你女儿的眼力不会差。不光我看上他这人好,周围的同学都说他人品好。”女儿自信地说。
“那最好不过了。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郞’啊!”王颖扔掉了手中吃剩的玉米棒,叹了口气。
诗迪看了妈妈一眼,心里泛起一丝辛酸,慢慢道:“我相信他不是个无耻之徒,不会象那姓刘的。”
王颖听一怔,顿了顿,看着女儿缓缓说:“你可是姓刘的,不太该由你来说这话。”
“我是就事论事,就人论人。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这姓刘的道德修行、人格品性远远及不上对门的小师伯,尽管他长相确是要比师伯帅好些。”
“你……你……扯上师伯干吗?”王颖的脸热起来了。
“妈妈,你们之间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女儿狡狤一笑。
“你这小鬼,懂个啥!”王颖望着天花板自语道。
“我知道当年是你拒绝了小师伯的诚挚追求,去嫁给了姓刘的,才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女儿也扔掉玉米棒。
“你别姓刘的,姓刘的,这样没礼貌。若我不嫁给那个姓刘的,也就没你这个姓刘的了。”王颖白了女儿一眼说。
“那是另外一个话题了。”诗迪忿忿说,“我就是瞧不起那姓刘的。所以这次我去广州工作,已把姓改成老妈你的王姓了。”
“你把姓改掉了?”王颖很是惊讶,“那你跟他们家说了没有?”
“跟他们说什么?”诗迪瞪了老妈一眼说,“《民法总则》第99条规定,公民享有姓名权,有权决定、使用和依照规定改变自己的姓名。《户口登记条例》第18条规定,18周岁以上公民需要变更姓名时,由本人向户口登记机关申请变更登记。我现在是个成年人了,自己有权决定跟谁的姓,用不着通知人家。”
听着诗迪熟练地应用法律条文,一本正经的样子,王颖突然感到眼前的女儿一下子长大了,最也不是以前那个寡言少语、依顺听话的小女孩了。在学校里早已谈了朋友,可到昨天为止,却未露出半点儿声色。平时看上去很温顺的小姑娘,其实内心是非常丰富的,很有主见的,不知道她的心底里还有多少我这个老妈所不知晓的秘密。
“女儿大了,由不得妈了,隨你的吧。不过这改姓也算是件大事,该通知他家里一下。”王颖摇摇头说。
“我才懒得跟他们说呐。他现在还是贼心不改,寻花问柳,好不逍遥、快活。老局长跟前也是有大了个胖孙子,那还能记起我这个女丫头来?”
王颖心里又是一怔。自从来到这畚山,对老家的事她是刻意回避,从不打听、过问。她本还想对女儿说道几句,看来已是多余的了。她慢慢站起身,准备收拾桌上的餐具。诗迪赶忙抢着收拾起碗筷,说:“妈妈,我来弄吧。我知道现在你们当老师的压力也挺大的,当这一学期下来,你也够辛苦的了,到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王颖走到客厅间,找摇到控器,打开电视机,搜索起频道……不一会,迪洗好了碗筷,也坐到了妈妈身边。“妈妈,我还有事要与你谈。”女儿偎依在王颖的身上柔柔的说。
“有何事?你说吧。”王颖伸出左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问,母女俩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
“刚才我说,我可能要在广州买房长住。”女儿说。
“那可以,是不是要老妈赞助一下了?”王颖侧头看了女儿一眼问。
“不是钱,是你的问题。”女儿也挺了妈妈一眼说。
“我的问题?”王颖很是惊讶。
“是关于你的问题。我要是长期呆在广州,那你该咋办?”
“我不是很好着么,有什么咋办的?”
“妈你别生气。我是说将来,你终有一天要老的。”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当然要老的,我现在就觉得自己老了。”
“所以呀,我想我与郑瀚合买套大一点的房子,等我们结婚后,让你过去和我们一块住,也好照顾你。”
“我才不去广州你们那里呢!我在这里好好的。”王颖坐直身子说。
“你现在是好好的。可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呢?更何况是人终免不了有个感冒咳嗽、生病住院的时候,就象上次你得烂尾炎的。”女儿认真地说。
“谁想那么远?到时候再说吧。”王颖淡淡说。
“上次你有小师伯他们照料。可不能总这样下去,是吧?今后要是你再出现这样的事,你让我远在他乡怎能安心?”
“‘船到桥门自会直’,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么,倒是还有一个。”诗迪慢慢说道,朝老妈诡秘一笑。
“什么办法?”王颖看着女儿问。
女儿手指了指西面隔壁,笑嘻嘻地说:“两家拼一家。”
“你……你……胡说什么呀!”王颖的脸一下红了起来。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梦芸阿姨已去世一年多了,小师伯现在是单身一个,你就更不用说了。你俩结合不是很好的吗?”诗迪正经地说。
“你竟想出怎么个馊主意。自己想与小官人快乐生活,却要把老妈推给人家。”王颖举手欲打女儿状。诗迪双手握住妈妈的手慢慢按下去说:“这怎么说是馊注意呢?是你自己不肯与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便帮你想了个好办法么!更何况你俩以前还有那么那么的关系。”
“你这小屁孩懂点啥!自己的事才刚刚有一撇,还不知道后面的一捺如何,却管起大人的事来。”
“正因为你是我老妈,我才关心这事呢!说真的,象小师伯这样实在、真诚,品格高尚,又有点才华的好男人,你若是再错过,可要悔之不及的了。虽然师伯人是长得稍矮了点,稍黑了些。可你也已五十了,考虑的应是‘老来伴’,相濡以沫,白头皆老,总不会再计较这点吧?”诗迪拉着妈妈的手说。
王颖仰头望着天花板,心里翻腾起来:女儿说得也是,来这里的这些年,自为师兄处处为帮着自己,还是能照顾的地方,他总是优先考虑自己,虽他嘴上不说,可有些事情,明人一看便知的。自己上次住院,这师兄可真的如自家人一般地照料……
诗迪看着妈妈默默地不作声,便又说:“听说你们学校里有位语文老师正在暗暗地追着这陆校长。”
“什么语文老师?”
“你们学校里不是有一位语文老师,她老公是镇上一工厂的副厂长,在前年该厂锅炉爆炸事故中殉职了吗?这学期里这语文老师老是在往校长室跑。”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甭管我哪里听来——你说学校里是否有这事?”
“我又没闲功夫去管人家的事,哪里知道有没有这事。”王颖嘴上说着,可心里咕噜起来:是有好几次碰见那个七年级的语文老师在自为那里,总以为她是在找校长谈工作上的事,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诗迪见妈妈不出声,继续说道:“而且我还知道这女老师长得很不错,年纪也比你轻好多。”
王颖真是佩服起女儿来:有言道“秀才不出门,尽知天下事。”可这小鬼却是秀才远在外,尽知家中事。“你倒是了解得蛮详细的。看来你小师伯要撞桃花运了。”
“可这小师伯一点反应也没有。”
“俗话说‘男追女,如隔山;女追男,隔张纸。’你小师伯这张纸迟早要被攻破的。”王颖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那倒未必。”诗迪耸了耸肩说。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有你哟!”
“这与我有何干系?”
“就因你是小师伯当年的初恋情人耶!”
“你……你……”王颖顿时感到自己在女儿面前已没什么秘密了,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呀!难道不是吗?”诗迪反问说。
“你刚才也说了,那语文老师确是长得蛮漂亮的,年纪也比你师伯小十多岁。那有老牛不喜欢啃嫩草的。”王颖揉了揉鼻子说。
“可初恋不是说忘就能忘记的。”诗迪缓缓说道。
“读了几年大学,刚谈了个男友,便以为自己是个爱情大师、恋爱专家,就能看透别人的内心了。”王颖白了女儿一眼。
“这你就不懂了,若小师伯心里真的空荡无人,怎么会对美女下属的殷勤了无感觉?而平日里他看你的眼光又与看其她人不同,对你我又是如此的体贴入微,是不?细细想想,这说明什么?”诗迪望着天花板说。其实王颖心里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当然也是有感觉的。只是被女儿说穿了,脸上热辣辣的。诗迪低头看了眼老妈又说道:“你也是的,就算是实在不想在老家的大路中学待下去,另外均可找一所稍为偏远的学校便可,非得千里迢迢来这中部山沟沟师兄办的学校,一呆就是十几年,且仿佛的确要落地生根似的。要是你心里一点儿也没在意这小师兄的话,会至于如此吗?”
真看不出这小鬼平日里温尔文雅、不声不响的,暗地里却观察得如此细微!王颖内心的那点点所谓的自尊,也让这女儿剥得是暴露无遗。王颖两眼呆呆地盯着电视机,可根本不知道电视里在放些什么。
“男婚女嫁不仅仅是指我们这些年轻人,也是包括你们这些特殊人群的。”诗迪忽然正色道,“难道你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小师兄被那个语文老师夺去吗?”
“谁知道现在他心里怎想的。还有娴娴,虽说还是个孩子,可毕竟也有十五岁了,这小姑娘心里又是怎么想的?”王颖回过神来,淡淡说道。
“娴娴这里你根本不用担心。以前梦芸阿姨在时你就经常帮着照看她,老师们都说你象是娴娴的半个妈。梦芸阿姨去世后,你更象她妈妈一样待她。她虽然年纪不大,可很知道感恩,也很希望你能正式成为她的妈妈。今天我对你说的这些,我与她早就谈过了。至于小师伯那里么,以前是你对不住人家,现在理应你主动点了。”诗迪开导说,“这自为师伯,我们来到这里相处也有这么多年了,他的为人我是非常清楚的。他不会罗曼蒂克,今天一封情书,明天一束鲜花,后天一件饰品;然他却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说到做到,有担当,负责任,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说真的,你要是看上了其他什么人,我心里是不放心的,我还得好好观察观察,考虑考虑呢!以免你重蹈覆辙。”
人家单亲家庭的孩子都是希望父母重新撮合在一起的,这个孩子,却一个劲地帮着“外人”,王颖看着女儿心里想。
诗迪站起身,给自己和老妈各倒了杯水,自己喝了口水,另一杯给老妈,说:“据有一家社会机构对我国公民婚姻状况的调查,得出了一个很明确的结论,婚姻中幸福指数最高的是那些年轻时就青梅竹马或情投意合的,但由于种种原因却无法结合在一起,而各奔东西。到晚年却又因某种机会而又重新走到了一起的,那可是真的叫情意绵绵,恩恩爱爱,双方极为珍惜这失而复得的爱情,忠贞不移。尽管你不是很符合这种情况,但小师伯是属此种情形的。”
“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个爱情专家了!胡说八道。”
“专家是不敢当。可要是在那位风韵妁妁的少妇的狂轰滥炸下,小师伯被掠了去,你可别后悔再次坐失良机,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
嘿!这口气简直象是在训斥犯了错的初中生。
诗迪坐回到妈妈身旁,轻柔地说:“妈,要是你觉得不好意开口的话,那我去与小师伯说合说合,做一会青鸟吧。”
“我与他已是三十多年的老同学、老同事了,哪需你这只菜鸟!”王颖白了女儿一眼说。
哟,快十五点了,陆自为赶忙起床。睡得可真舒服!自为伸了个懒腰。这当老师的,有一个好处,就是节假日多,特别是这暑假,有近两个月长。大酷暑的,呆在家里,吹着空调,看看电视看看书,或是玩玩手机什么的,好惬意。自为忽然想起朱奉升向自己要一篇以前在大路中学时的“中考誓师稿”。多这么久了,又搬过那么多地方,那里还找得到这发言稿!只好凭着记忆,重写一篇发过去。自为坐到了写字台旁,打开电脑,敲打起键盘来:
中考百日誓师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
三千六百多年前,成汤伐桀,愤作“汤誓”,打响了鸣条之战,终于灭夏建商,成就数百年基业;**年的今天,我们为打胜中考之役,在这里誓师:振我西郊,兴我平川!
诚然,当今中国之中考,虽不闻弥漫之硝烟,也不见刀光与剑影,然确成激烈之战场:参战人数之多,波及范围之广,为史上任何战役所无法相比。而综观历史,凡取战役之胜,必拥有三者:天时、地利与人和。西郊中学,气壮声宏,名震平川,为周边兄弟学校所敬服,为社区乡邻所恭仰,这已占得先机,之所谓天时在我也!西郊中学,东沐禾江朝辉,南吸镜湖秀气,西沾丝城旺运,北聚双山仙灵。树绿花红,草青气新,景色宜人。且考场设于此地,各位同学多年生活于此,早已熟悉环境,所以又占据东道主主场之地利。西郊学区的父母又为我校提供了优质的原料:西郊中学的同学最为吃苦耐劳,锲而不舍;西郊中学的教师最具敬业精神,诲人不倦——之所谓尽得人和。天时助我,何患**年中考不克?地利资我,何患**年中考不成?人和拥我,何患**年中考不胜?
西郊中学里,学生素有闻鸡起舞之传统,不避寒暑之意志,挑灯夜战之毅力;西郊中学里,有的是朝气蓬勃、风华正茂、精力充沛的青年教师,有的是年富力强、才艺双全、经验丰富的中年教师,就连开始西移的夕阳老师,也正重焕青春,迸发出魏武挥鞭、壮心不移的豪气——他们教导有方,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无私奉献。**年中考必能喜获丰收,大获全胜,再创辉煌!
同学们,冲锋的号角已经吹响,前面就是我们驰骋的疆场,让我们奋起精神、斗志昂扬,在中考的洗礼中,去实现自己美好的理想!三分靠运气,七分靠打拼。我赋诗一首于各位,作为我们今天的中考誓师令:
三月旌旗舞东风,横刀立马自从容。目标直指百日后,六月试我宝剑锋。
枕戈待旦莫松弛,力克巧取有智勇。西郊儿女皆英豪,中考沙场我立功。
女儿娴娴还在隔壁诗迪姐姐那里补习功课。小学时不爱学习的娴娴,进入初中后变得用功了,这假期的第一天,自己就主动要求补习功课。本次期末考成绩在班内的排名又比上学期提高了三名,如此下去,报考畚高的体育特长班是很有希望的,这可以给九泉之下的梦芸于一丝告慰。自为心里想着,边准备起晚餐来。
在节假日里,三江私立学校的场馆设施一直是对社会开放的。这些年,游泳已成了中考的选考项目,而现如今畚山县的游泳馆还不多,所以一到暑假,来三江学校游泳池学练游泳的人倍增。学校除每天安排老师进行管理外,还向社会上招募了二十名业余的救生员来帮助看管游泳池,这些志愿者大多也是三江学校的应届、往届毕业生。今晚轮到秦刚、小方夫妻俩到学校管理。女儿娴娴、诗迪约好与秦刚儿子方宵一块去游泳。自为想,这女儿与秦刚他们回来较晚了,肚子肯定要饿的,家里正好还有三斤多面粉,做成包子,让他们回来垫一下肚子,当点心及明天早上的早餐。自为找出了发酵粉、复合膨松剂,在一个不锈钢盆子里和上了面粉。
晚上六点左右,自为、王颖及秦刚三家老乡都早早地吃好了晚餐。秦刚、小方带着儿子下楼来叫诗迪与娴娴一块去学校。“秦刚、小方,你们夜管理结束后到我这里来吃点心,我做大肉包给你们吃。”自为走到门口说。
“好!我最喜欢吃大肉包了。”娴娴蹦跳着朝门外走去。
“就你嘴最馋,当心吃成小胖子。”自为的手在女儿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到学校里活动时小心点,不要太顽皮,可要听秦刚阿叔、诗迪姐姐他们的话哟!”
“娴娴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你啰里啰嗦的。”对门口的王颖对自为说。
“陆校长,王老师,你们不去学校活动活动?”小方老师问。
“今晚不去了,学期刚结束,够累的,我过几天最去吧。”自为答道。
“那你们好好休息吧。”秦刚走在前面,先去把车子倒出来。
“小师伯,妈妈,我们去了。拜拜!”诗迪说跟着大家一块下楼去。“你们好好聊聊。”在楼梯的拐弯处诗迪朝妈妈与自为师伯做了个鬼脸。
“去你的吧!”王颖狠狠瞪了她一眼。
“自为,你准备做包子?我来帮你吧。”王颖对师兄说。
“好的。”自为到厨房间拿出两个围裙,一个给王颖,一个自已戴上,说:“这揉面较费力,我来吧。这肉馅我晚饭前已剁好,你就帮我调一下料,就放在冰箱的冷藏柜里。”
王颖从冰箱里拿出肉馅,到厨房里拿了料酒、味精、盐等。自为把不锈钢盆里已经发大的面团弄到抹干净的八仙桌上,用力地揉了起来。
王颖调好了肉馅,走过来看自为揉面团。“时间还早呢。秦刚他们要到九点半后才回来。”
“是还早着呢。这面得揉到位点,才有咬劲。”自为对王颖说,“我不太喜欢吃肉包,而喜欢吃菜包。冰箱里还有些冬菜,王颖你去拿来剁一下。”
“我也喜欢吃菜包子。最好放点香干,再放一个小辣椒,或一点点胡椒粉,微微带点辣味,很开胃的。”王颖建议道。
“是的。这香干,冰箱里还有两块;小辣椒与黑胡椒粉,厨柜最上面这格里也有的,你去找找看。”自为对王颖说。
两人忙碌了一会,终于弄好了这面团与馅料。看看时间才六点半多一点,自为说到八点开始边包馅、上蒸笼也来得及。“先看会电视吧,等会再做。”自己说着去泡了两杯茶,放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自为坐到沙发上,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王颖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小口,也坐到了这三人沙发上。“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老家?”王颖问。
“今年这暑假我不准备回去了。我想让我大姐、姐夫与梦芸的爸妈到这里来待上个十天半月的,好在他们也已经答应了。”自为叹了口气说,“唉!我常常教育学生‘百善孝为先’,要孝敬长辈,可自己呢?我妈去世时我还小,不懂孝道还可谅解。可老爸走时,我又不在其身边。等我接到外甥的电话赶过去,他早已冰凉透了,还是大姐家帮办的丧事。我想我真是个不孝之子!
“自古道‘忠孝不两全’,你也是没得法的,也不必过于自责了。”王颖安慰说。
“养儿防老,养老送终,可我什么也没做到。半夜里,我常梦见老爸用那拐杖打我的头,把我惊醒。”自为自语道,“现在老家我只剩下大姐这唯一的亲人了,想趁这暑假,接她们过来游玩一下,我也可尽点孝道,良心稍稍安宁些,免得再有‘子欲孝而亲不待’的大憾。”
“说真的,我也没比你做得好多少。回老家我大多是住在那破旧的教工宿舍里的。不是我不想服侍两老,一来我爸妈身体一直很棒,每次我过去,他们不光用不着我服侍,反而是他俩经常服侍我与诗迪;更主要的是我与我的哥嫂合不来。哥嫂见我一直没有再结婚,老是担心我会回去与他分家产。所以一见面总是‘好心’地劝我再找个伴,让我嫁出去。”王颖也吐了口长气说,“其实我与诗迪都不稀罕爸妈的财产呢!表面上哥嫂与我父母住在一起,好象是他们在养老,其实哥嫂一直在啃老。知我家内情的人都很清楚,我爸老早就是个乡干部,妈妈是上海老知青,退休工资都不低,‘儿子不养爸,孙子吃阿爷’。”
“这点我也从我姐夫那里听说过。如今我国经济发展得这么快,政府的政策也越来越好,福利也多起来了,老家的老农民也都已领上的退休工资。有部分人也与你哥嫂一样,嘴上说是在养老,实际上一直在啃老。”自为喝了口茶说。因自为姐夫的姐夫与王颖爸是本家邻居,所以对王颖娘家的家况,也是知道一些的。
“从法律上讲,只要女儿与儿子一样尽了赡养责任,就有同等的继承权。以前有一次我妈被一辆三卡撞折了腿,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都是我在服侍她。我哥嫂总推说公司里忙,实在请不出假。难得来医院看望一下,连水果也没买一点,说是‘亲戚们给得够多的了,吃不完要烂掉的’。后来出院的医药费也全是我付的。我哥说是他会出一半的给我的,只是让我先填付一下。可都快二十年了,也还没给我。我也不会为这五千块钱去向他要。”王颖气气地说。
“二十年前,这五千块也不是个小数目。”自为看了王颖一眼说。
“也不说这些了。自为,我也不太愿意回老家去。你让你阿姐来这里,我也让我老爸老妈来这里。”王颖说。
“那太好了!我姐夫阿姐、梦芸爸妈,还有你爸妈,大家在一起多热闹,既可去外面景区走走,也可在家里打打牌、搓搓麻将,让这些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们来这里好好玩一下。”自为高兴地说。
“自为,我要告诉你一个事,我家诗迪的工作弄好了。”王颖也开心地对师兄说。
“这好哇!诗迪刚毕业就找好了工作。在那里?做什么的?”自为急急地问。
“就是有点远,在广州一法院,下个月就得去报到上班了。”
“广州好,是个大城市,很有发展前途。诗迪这孩子真的不错,有出息。”自为羡慕地说,“先开家亦湘是在检察院工作,诗迪进法院,可以算是同行,都在国家司法机关吃皇粮。”
“先开的儿子却没有子承父业或母业,好象是学医的,七年制,出来就是个硕士生。”王颖说。
“是的。你们的小孩都很争气呀!可我家娴娴还不知能不能考上大学呢。”自为叹道。
“你可千万不要在娴娴面前这个情绪。”王颖批评说,“娴娴上学期可用功多了,成绩也在不断上升。照这趋势,将来考个师大体育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要真如你所说,她将来要能去畚山职高当个体育老师,也算是隨了她自己与妈妈生前的心愿了。”自为开心起来。
“自为,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王颖低声说。
“什么事?神秘兮兮的。”自为看了她一眼。
“诗迪她有男朋友了,而且已两年了。”王颖又喝了口茶说。
“诗迪有男朋友了?两年了?这两年她可一点儿也没透露。”自为惊讶地说。
“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晓的:找了个高一届的同学,在广州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
“这个诗迪,隐藏得够深的,看上去文绉绉的,不声不响的,正是应了那句叫什么来的,‘会捉老鼠的猫不叫’。”
“文什么呀!现在她说话可一套一套的,引经据典,有法有章的,我根本就说不过她了。”王颖耸耸肩说。
“她名牌政法大学生,能说会道,依章据理,滴水不漏,也是自然的。”
自为给王颖及自己的茶杯里倒了些开水说。
“师兄,我也要恭喜你也要撞桃花运了。”王颖忽然朝自为笑道。
“你净胡说,我那有什么桃花运?”自为不屑地说。
“上学期不是有位美女老师时不时地到你办公室里转悠:哟,陆校长,你这里的书可真多!我借几本去参考参考;哟陆校长,我这论文可写不好,你帮我修改修改!”王颖学着人家爹声爹气地说。
“噢,你是说这庄亦轩老师呀,她是到我校长室谈工作的。”自为明白了王颖所指的那位七年级语文老师。
“是谈工作吧?明明自己同办公室、同教研组的徐老师是位写论文的高手,却老是舍近求远跑到校长室去。”王颖语气里带有了一丝酸味。
“你瞎想些什么呀!我与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况且她比我还小了十多岁呢!”自为白了王颖一眼说。
“差十多岁又咋的?有言道,年龄不是问题,关键是感情。我曾听你讲过,孔子的母亲比孔子的父亲小了四十多岁,却生出个‘文圣人’来;还有什么‘老夫少妇生的小孩子更聪明’之类的高论。的确,现在放开了二孩政策,好多四十岁的妇女也还在生育。这庄老师长得漂亮,根本看不出年纪已近四十,你与她结合,说不定还可以生出个聪明绝伦的大胖儿子来呢!”王颖望着天花板慢腾腾说。
“你……你……越说越不象话了,我不理你了。”自为急得说不出话,涨红着脸,自顾看电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师兄,你与她有类似的不幸,可谓是惺惺相惜,心灵相通,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痴心哟!”王颖依旧说着。
自为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慢慢道:“呜呼!哀哉!三十多年前,某君不懂我的心;到如今,此君仍是不懂我的心!”
王颖心里猛的一怔,侧目瞅了一眼自为,悄悄说:“师兄,你还在恨我?”
“我那有资格恨呀?是我自己配不上人家。”自为仍是闭着眼。
“这分明是还在怨恨我,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么。”王颖低声说。
自为睁开眼睛,看了看王颖,说:“这十多年来,你一直呆在这里,不调回老家,尽心竭力地帮我办好这三江学校,我心里是很清楚的,真的很感激你,小师妹。至于感情上的事,在你婚后不久我就想通了,你从未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反而是经常帮助我的。也许我们真的是有缘无分吧!”
“什么有缘无分?是我有眼无珠。”王颖稍稍坐近自为身旁点说,“师兄,你知道这些天诗迪与娴娴两个小鬼背后在嘀咕什么。”
“嘀咕什么?”
“是……说……我们两家应并为一家。”王颖微红着脸说。
“两个小屁孩懂什么!”自为心里也是一怔,故作淡然道。
“诗迪那里还是小屁孩!她可是颇有见地的。”王颖又往自为身旁挪了挪,柔情地说,“以前见师兄你三十几岁了还是孑然一身,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终于后来有一天从先开那里得知有一位女学生与你恋上了,我也总算得到了安心。然而没过多久,我这个傻瓜却是突发变故。后来就来到了这里,见你与梦芸情深意切,恩爱无比,我既是非常高兴,又有些心酸。我便暗暗发誓:我要学金岳霖那样,永远陪伴林梁于一起。可谁也想不到的是苍天无眼,梦芸会先你我而去。”
自为侧身默默地注视着王颖,王颖也望着自为……两人相识三十多年,从未有过这样长久的对视。王颖慢慢靠到了自为身上,低声却又坚定地说:“不管你我今后怎样,但我会信守去年在梦芸坟前的承诺,会永远伴你们的。所以我是不会跟诗迪去广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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