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中间的校长办公室里，陆自为桌子上放着几个很大的金黄的桔子。这是家住溪北村的那位受伤的女老师从自家果园里摘来给他的。陆自为剥开一个桔子，分给对面的副校长郭亚君与前来汇报校运会安排方案的秦刚老师。“我办公室里也有，陆老师，你们自己吃罢。”高个子推辞说。
“叫你吃，你就吃好了。我们到你办公室时，再吃你那里的。亚君你说是吧。”自为把桔子塞到秦刚手上说。
“是的。秦老师，你快吃罢。”亚君掰下一瓤桔子说，“这次校运会工作，又要辛苦你挑大梁了。”
“不辛苦。已经是第十六届了，也熟门熟路了。”秦刚接过桔子说。
这时门口出现两人，其中一人用手敲了敲门说：“陆校长，你正好在呀。”
陆自为抬头一看，忙说道：“哟，是赵乡——，不，应该是赵局长了，快进来。”
来人便是县文体局的常务副局长，也是原来江溪乡的赵副乡长，后面跟着的是现在江溪乡分管教育的小赵副乡长。自为站起身，从桌上拿了两个桔子给两人，请两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说道：“你这大赵乡长上调到县里后，我们江溪乡又来了一位小赵乡长。看来我校与你们赵家是很有缘分的哟！”
赵局长与小郭、秦刚打了个招呼，也不客气，接过桔子说：“我俩虽都姓赵，可五百年前是否是一家还不一定：我是正宗的这里土生土长的江溪人，可这小赵乡长可是经过正规的公务员考试考出来的外地来的大学生，水平可比我高多了。”
“哪里哪里，赵局长可别取笑我了。象你这个年龄，高中学历也已经是蛮高的了，更何况你的工作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小赵也接过桔子说，“陆校长，你们说是吗？”
“是的是的。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到这里？”自为问。
“陆校长，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运动会？”赵局长剥着桔子皮问。
“我与亚君、秦刚正在说这事呢。”自为说，“我们准备在下周，即第九周，或是下下周的星期四、五两天进行。到时还得看看天气好不好，再确定。”
“这十月底，十一月初，我们这里的天气一般都是很好的，应该没问题。”小赵乡长说。
“基本上是下周举行。”秦刚接话说。
“那我就开门见山吧，是这样的，我们今年的县农运会，准备借用你们学校的场地，等你们校运会开好后，接着开县农运会，行吗？”
“你们怎么会想到这偏远地方来开运动会？”自为好奇地问。
“前两届都是在县体育场开的。但那里的条件还不如你们学校好。”小赵乡长接过话说，“你们学校的去年就浇铺了塑胶跑道，篮球场也装有灯光，这设施比县里的好多了。”
“特别是你学校东边游泳池那里有两个大的太阳能沐浴房，方便运动员们洗澡。”局长紧跟说。
“只是我校太靠西面了，最东边的乡镇到这里开车也得两三个小时。”亚君说。
“是远了些。但这没什么影响，各运动队是提前一天报到的，住在畚山职校旁的南溪宾馆。”局长解释说。
“这届农运会也是田径赛？”秦刚问。
“是的。与往年一样，是田径运动会，共十六支队伍。”局长说，“这些小伙子精力旺盛，可能空余时、晚上等会打打篮球、乒乓、羽毛球。所以我们局里看中了你校的这些硬件设施。”
“是呀，我也又可以与秦老师一起打篮球了。我读大学时也是校篮球队的。”小赵对大赵说。
“小赵乡长的球打得确是不错。到时我体力还吃得消的话，就伴陪陪大家。”高个子笑着说。
“我可不敢与你郭校长打羽毛球，万一吃个鸭蛋，可太不好看了。”小赵乡长对亚君说。
“哎，对了，陆校长，这次农运会的裁判，除了从几所中学抽部分体育老师担任外，想要你们学校也派一些。而其他服务人员、志愿者……”
“农运会的服务工作当然由我校承担了，我会让我校师生报名的。”自为抢着说道，“这农运会需要几天？”
“和往届一样，两天够了。我想农运会的十六位记时员、及两名播音员等等由你校老师承担，再派三四十名学生做服务人员。”局长说。
“好的，那就这么定了，我派十八位老师与四十名学生给你调用。至于农运会的具体安排与场地器材等，可与秦刚老师直接联系商量。”自为说道。
“那就辛苦秦老师了。我让这次农运会的总裁判长，也就是县体校的姜老师在这个周末过来与你接洽一下，并把秩序册也带过来。”局长对高个子说。
“行。我与姜老师也是老熟悉了，以前我校体训队的事他也帮过不少忙。”秦刚对局长说，“只是县城到这里也有近两小时的车程，到是要辛苦老姜了。”
“这没关系，这老姜身体可梆得很。去年暑假自个儿开车去西藏游呢！厉害吧？”局长对众人说。
“的确厉害。这姜老师与我年纪差不多吧？要我去西藏旅游还有点担心高原反应哩！”自为赞叹说。
“陆校长，其实这届农运会放在你们学校，我还有一点小私心。这儿的‘畚山江溪风景区’正在进行收尾工作，明年要对外开张营业了。我想这农运会结束后，带全县各乡镇来的运动员们去江溪的各个景点参观一下，好让他们回去宣传宣传，发动动，明年带头来游一游。也算是我这个江溪老乡为家乡发展出点力吧。”局长对大家说。
“那我先代表这江溪乡的百姓谢谢你了。”小赵对大赵说。小赵乡长转身又对自为说：“陆校长，我也有一事，想先与你商量一下。”
“小赵乡长，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不用客气。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力而为。”自为说。
“是这样的，你们大家在畚山新闻中也应看到过有关信息：今年农历年底前，县里要对本县的所有家庭及人员作一次非常详细的基本情况调查，比以前的人口普查还要细，调查的内容更广泛、更多，且要尽量的准确。所以这工作量有点大，且要求调查者自己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这我就想到了你们学校的师生了。”小赵说。
“好哇，陶行知先生不是说过‘社会即学校’么，社会也是我们学校学习的课堂之一，让学生在社会实践中参与社会、认识社会、服务社会也是我校的教学内容之一，我倒要谢谢小赵乡长你给我校提供了这么一个机遇。”自为答应道。
“那就说好了，具体的事情到时我再过来与你们联系的。”小赵开心地说。
送走了大赵与小赵两位领导，秦刚也回自己办公室去了。陆自为与郭亚君便商量起这农运会派人的事。“我校运动会周五结束，马上接着开两天的县农运会，要抽近二十名老师，我看就让老师与学生尽量多报些名，两天里轮换一下，这样每人还可以休息一天。以免连续上两个星期班，也太累了。”陆自为对亚君说。
“那就得抽好多老师了，我校总共才四十七名教师，基本上都抽到了。就不如让有事或不愿当裁判的老师来校长室请个假，不请假的就视作自愿的了。”亚君说。
“不能这样。”自为对她说，“这做法是简单方便了我们校长室，但这周六、星期天是老师们的法定休息日。若要双休日让老师加班，需征得教师个人同意才行，这是《劳动法》所规定的。”
“我以前去实验初中监考公务员考试时，听那里的校长说，他们学校里就是经常这样做的，否则有可能会报不齐那么多监考老师。”亚君说。
“虽然‘愿意的来校长室报名’与‘不愿意的来校长室请假’只倒了顺序，而且后者的报名的人也肯定要多，但这便是法理上讲的程序不合法了。我也知道好多学校均是这样做的。若不是双休日，而是在正常上班期间，或是中考、高考这种学校本职工作范围内的事，这种做法是完全可以的。但如公务员考试、成人高考的监考、农运会裁判等，可不一样的。法律课上讲的‘依法治国的重点、难点是依法治官，依法治权’是多么的在理啊！”自为望着窗外的天空感慨说。
“那要是真的报名人数不够咋办？”亚君有些担心。
“那就只好让愿意的老师多当一天裁判了。你就在他们来报名的表上备注一下愿当裁判的天数。不过我相信我们学校报名的老师肯定是够的。”
自为自信地说。
“东风吹，彩旗飘，运动健儿在奔跑。你追我，我追你，畚山儿女皆英豪……”农运会司令台上，英语老师方敏娟正用那甜美而标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地朗读着政宣组送来的稿子……
畚山县的第三届农运会放在三江私立学校举行，这可乐坏了学校的孩子们。他们不顾自己学校运动会刚结束的劳累，便主动报名又当起了这农运会的志愿者。即便是没选上的，也有好许多来到学校观看大人们的比赛，当起了啦啦队。离家远一点的住校生们，这个双休日有些干脆不回去了，留在了学校。陆自为的女儿舒娴“抢”到了一个志愿者的名额，与秦刚老师的儿子方宵一起轮流负责把径赛终点的记录单送到运动会秘书处的工作。这径赛的终点冲线处，是最为扣人心弦、激动不已怕地方。小姑娘伸长了脖子，扯着大嗓门，大呼小叫的，不时地为那些根本不认识的大朋友们摇旗呐喊；陆自为自己，大会给他挂了个农运会领导小组副组长的虚职，说是负责农运会各个运动队之间的协调工作，其实也是没多少活儿。他是主动找了个帮后勤组邓焕老师，给运动会运动员、裁判、志愿者等所有工作人员发放面包或饼干与矿泉水之类的。那也只是每天上午与下午各一次而已，有的是空闲时间，就在各个比赛场点转转看看，不时地为运动员们鼓鼓劲。江溪乡运动队里的好多队员，原本就是三江学校的往届毕业生，他们自称是运动队里的“黄埔军”。陆自为当然是更加关照，帮着加油、助威……不光是三江学校的师生们，就连学校附近的好多村民，也挤出时间来到学校，观赏这难得一见的成人运动会；偶尔还会看到闲聊无事的老头老太也前来助兴。所以这田径场地东西两侧看台上的近千个位置上基本坐满了与会成员与老小不一的观众。
在司令台右侧的看台上，一些以前的学生围着陆自为在闲聊。被家乡人称为“小专家”的首届毕业生吕锋也在百忙中来母校观看这农运会。他也带了一些桔子，分给身旁的师弟师妹与老师。自为推谢说：“这些天溪北的老师也常带这桔子给我，很甜的，我多吃了些，觉得有些上火，口腔里有点溃烂，所以不敢吃了。”
“是的，这桔子吃多了是会上火的。我前年去四川引进了几棵俗称‘丑八怪’的水果苗，在溪北村朝阳的山坳里试种。估计明年可以产果了。”
“那可好。在老家那里我曾吃过‘丑八怪’，鲜甜鲜甜的，很好吃。只是价格有点贵，要七八元一斤。据说这水果是不会上火的。”自为接话说。
“是的。这丑橘被称为柑桔皇后，学名：不知火，原产地在国外。虽说这丑橘的表面粗糙、凹凸不平、皱皱巴巴，的确象个丑八怪，它是个杂交种，吸取了橙子的甜味和丰富的维生素C，同时也具有柚子降火止咳的作用，所以最大的好处就是吃了不会上火。”小专家对大家说。
“那我就可以天天吃这丑八怪了！”旁边一小男生高兴地说。
“补品吃多了也会死人的！你狂吃也是不行的。小弟弟。”专家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说。
“吕大哥，看你这身材不错，长得很结实的，怎没参加这农运会？”一女生问。
“我呀，是白长了这身材，参加运动会是排不上号的。陆老师陆校长是很清楚的。”专家对看上去比自己低了几届的学妹说。
“是的。别看你们这吕师兄脚长手长的，皮肤黑黑的，象是个跑步的料。这全是他这些年在田里地头晒出来的。他当初在这学校里读书时可是个白白的奶油小生，高高瘦瘦，豆芽似的，这体育么确是不行。”自为笑着说。自为又指着下面铁饼场上的一位彪形大汉说：“你们看，接下来上场的才是当年的运动高手。”
吕锋站起身，双手捂成喇叭状，朝下面大喊道：“杨振烨！加油！”自为与众人也一起高喊：“加油！加油！”
这农运会的最高潮，却不是４*１００Ｍ的接力赛，而是最后那三个具有本地山村特色的项目上：“抢收抢种”、“堆砌条石”与“挑担接力”。第二天下午两点一刻，第一个特色项目比赛开始了。在田径场地西边的直道上，每隔一米竖置了一节小竹筒，小竹筒上放着一个羽毛球，共有五十个；紧贴旁边的跑道上也放置了同样五十个空小竹筒。这“抢收抢种”是女子组的接力赛，由一名女队员从南端出发，先要依次锵小竹筒上的羽毛球全部收到一个小竹篮里，再绕过北端的杆子，将羽毛球种回到旁边那列空竹筒上，其过程中不能碰倒小竹筒。若碰倒的，需把小竹筒竖放好，重“收”或重“种”。前一队员完成后，将小竹篮传给下一位队友。四位队员全部完成，以速度快，即用时少者为胜。每四支运动队为一小组进行比赛，十六支运动队分为四组。
“预备——‘砰’！”随着发令员的一声枪响。第一组的四位女选手快速起步，将一只只羽毛球收进竹篮中。江溪队也在这组里的第三道次上。东盆村的罗小英是起始运动员，只见她左手提篮，右手快速地将小竹筒上的羽毛球拣到篮里。也许是太想获胜了，一不小心，便带了一个小竹筒。这可糟了，得把滚在一旁的竹节筒拿到原位竖好，耽搁了约半秒钟。在绕过北端杆子回来抢种的道上，小英又带倒了一个小竹筒。队友们是大为叹息，在一旁观看的哥哥罗陈杰更是急得直跺脚，却可开心了另外组的队员。场上有高喊“加油”的，也有吹口哨的，好不热闹……到达终点时，江溪队只获得了小组的第二。
“不错！小英，你速度蛮快的。”陆自为也挤在侧旁的人群里朝罗小英喊道。小英用手擦着额头的汗，愧疚说：“跑得不好，拖后腿了。”
“你收、种得是很快，若少带倒一个竹筒，可能还可以拿第一。可你倒了两个！”哥哥埋怨说。
“也许是你太获胜心切了，太紧张了。没关系的，看你也已很尽力了。”
自为安慰道。
“平时没练过这项目，只是在今天中午时大家试了几次，又抽在了这第一组，我是很紧张的。”小英懊恼地说。
“这与歌唱比赛似的，第一个出场的，总要吃亏些。后面组看了前面的比赛，会得到一些经验与教训。”吕锋也说道。
半个小时后，人群转到了运动场北端的第二个项目场地。这“堆砌条石”的项目，很有山区特色：山里好多路都是上下山坡的石级台阶，所以修筑山路，与石头打交道，是山民们主要是男人们的平常活。这畚山县的山区面积达到百分之九十，因此县农运会便设立了这一项目。这可是一项力气活，需要队员将二十块一百三十斤重的条石一一搬到五米前的空地上仍旧堆砌成一个台阶，由底往上的石块数是６、５、４、３、２。第二位队员再搬回来照旧堆好，共四位男队员全部完成结束，以用时最少者为胜。
第一小组的四个队的十六位运动员手戴帆布手套，脚穿厚实的大头胶鞋，胸前也是加厚的帆布围裙，作好了充分准备，等着发令员的枪响。这次还好，江溪队抽在了第三组。吕锋在谈家达结实的肩帮上拍了一下：“兄弟，待会儿可要看你的了。”
“没问题！”当年的小犟头很自信地对师兄与校长说，“这点小儿科。我平时修汽车时，那些卡车轮胎比这石块可重多了。”
陆自为朝他点点头。看着家达石礅似的身材与肩臂上凸出的大肌肉，自为心里也是信心满满：这小子这下可有用武之地了。
“陆校长好！”江溪运动队的另一位队员张国兵也过来与自为打了个招呼。这张石匠的儿子，堆砌石板，可也算是他家的祖传活儿。虽小张这人长得比家达稍高些，也瘦一些。他没有继承老爸的衣钵，但听同学说他自当了几年武警回来后，现在县特警队上班，一直坚持锻炼，仍保持着在部队时的好习惯，所以身体也是棒棒的。看来在这个项目上拿个冠军是很有希望的，自为心里想道。
“大家都准备好了吧！”发令员对四位运动员环视一遍说，慢慢举起了枪，“预备——砰！”
四位腰大体壮的运动员快速搬起条石，跑到五米前白石灰粉画好的方圈里扔下了第一块，又快速返回搬走第二块……一半过后，他们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毕竟这是重体力活。“要是我，搬上五块可能就趴下了。”自为对身旁的学生说。
半小时后，轮到江溪队上场了。在一片叫喊声中，谈家达首先上场，他高高举起双臂，朝四周扬了扬。“爸爸！加油！”在这里读小学的儿子朝他大声说。
“你爸爸肯定行的。”自为在这小子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这谈家达的儿子在学习上可比老子强多了，且体育也是很棒的，好多个学期都三好学生，可谓是集中了爸妈的优点，自为可喜欢了：这小犟头可生了个好宝宝。
果不出所料，这次江溪队拿到了第一，且比第二名快了一分多钟。“好样的！”吕锋递上毛巾赞道。家达接过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水，骄傲地说：“要是再增加十块石头，我肯定把他们拉得更开。”
一个小时过去了，运动会只剩下最后一个特色项目：挑担接力。活动中心又转到田径跑道上来。今天在场的近千人全都来到学校运动场，原先在看台上的，也跑了下来，跑道两则挤满了人。戴着红臂章，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志愿者挥舞着小红旗、吹着哨子，不时地喊着“不要靠跑道太近，不要影响运动员比赛。”秦刚与几位体育老师也在跑道边上帮着维护秩序。
挑担，在农村里可是家常便饭的。在畚山这交通不便的山区更是如此：庄稼种植、管理施肥需要挑担；收获时上山摘桃、摘杨梅、摘桔子需挑担；大量竹笋需从山上深处挑到下面的道上再装车；修筑石级山道，需挑水泥沙浆等等……县体委设置该项目，正是考虑到了畚山的地方生产生活特点。
“挑担接力”这项目，由三男两女组成一小组，男队员先开始挑起一百二十斤重的担子，在跑道上快走二百米后，由女队员接过担子走一百米，再由男队员接挑；以此类推，最后的男队员进行冲刺，共八百米。以跑走完全程，用时最少者为胜。
“接下来要看这杨振烨，杨老板他们的了。”吕锋对老师、同学说。
这次江溪队派出的选手有三位是原三江学校毕业的：打头阵的是一名姓郭的，陆自为叫不出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亚君娘家的一个远堂侄子，毕业才三年。听亚君说，他家里有好多的竹林，这小郭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就在山里帮着大人挖笋、挑笋与卖笋，所以选为这个项目的队员是很对路的。接第二担的则是南岭村的邬思琦。自为笑着对她说：“你这养野猪的，整天跟野猪跑来跑去，跑步是你擅长 ，可这挑担你行不？”“我挑猪食，扛木桩，搬石头，抱猪仔，什么活没干过？这区区一百二十斤的担子算得了什么！怎不行？”这黑黝黝的女生反问道。排在最后冲刺的便是大名鼎鼎的首届体育委员杨振烨。自为是好多次去过这大个子的鱼塘，见他挑的两筐鱼可远远不止这个份量，足足有百七八十斤重，走起路来仍是轻松自如的。自为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另外接挑第三第四担的两位自为却不认得。小赵副乡长是兼江溪运动队的领队，他指着前面那位参着红背心的女队员告诉自为，她是从西面隔壁的江西省远嫁到这里的，看看她那结结实实的身子就知便是个体力活的好手。“这个项目，我们江溪队拿第一是很有把握的。”小赵乡长自信地说。
在一遍呐喊声、加油声中，挑担接力项目开始了。陆自为也与众人一起高喊着，为队员们鼓着劲；女儿娴娴更是狂叫着、跳跃着，从一位志愿者手中抢过一面小旗子，使劲地挥舞着……江溪队的五名队员一路拼杀下来，以领先第二名三十二秒的绝对优势拿到了该项目的冠军。
十五分钟后，总分也核算出来了：江溪乡运动队以拉开第二名四十九分的大比分，荣获畚山县第三届农运会的第一名。小赵乡长激动地与队员们拥抱在一起……
寂寞孤单怨长宵，游玩劳作日如飙。朔风雪花学期尽，锦衾绒袄寒假到。一学期又在忙忙碌碌中梭过了。寒假的第一天下午一点半，三江私立学校的三十二位老师与六十四位初中生，在五楼的教师会议室接受培训。县里派来的辅导员用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讲完了有关“畚山县第一次常住居民基本情况调查”（简称‘基调’）工作的详细操作程序与内容方法，正在作最后的几点总结与强调：“这次是我们畚山县第一次如此精细的调查，调查的项目大家也见到了，名目繁多，有上百条目，希望老师们认真对待，仔细询问，准确填写，尽量精准，为我县下一年度的工作计划、指标确定、任务安排提供正确详尽的资料及依据……我这里有点要特别关照老师们的是，那项‘年总收入’。一般会出现这么种情况：工资收入低的人，他会是不大会瞒报的，他会尽量报足，面子上好看点。而那些收入较高的，却常会少报些，不想人家知道他的真实收入。所以这就而要在座各位认真细致地做好思想工作，让他们充分相信这次调查与今后的个人所得税，企业营业税等绝没有关系，而且是保密的。前面我也说过，谁若是泄露本次调查的相关信息，有可能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这样使他们能如实填报。且这‘年总收入’也不是每月的工资乘以１２个月，因有的单位平时工资不多，而到了年终的奖金，实物发得较多，可能要占到年收入的三分之一还多。这‘年总收入’应是该人一年工作、劳动上的所有收入：包括工资、奖金、实物、节日费，有的人可能还有专利、著作费、提成费等等。”
“那有人买彩票中了五百万算不算到年收入中？”台下有人喊道。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我刚才说是与工作劳动有关的收入。这种意外偶然所得是不计在内的。如有人即使得到上千万的遗产，也不用填报。”培训员也笑着说，“所以这‘年总收入’这项是最难弄准的，以前的抽样调查并不太准确。县领导再三强调这次全面调查，虽说不能百分百保证，也得确保有百分之九十几的准确率。”
“这个难度有点大。那些平时很喜欢炫富，到正式填报时肯定是不原露富的。”一老师接话道。
“是的，所以辛苦你们要做耐心细致的工作。”培训员继续说，“我相信老师们的手段与能力。这次调查全县抽调了大量的老师参加，也正是看中了你们老师经常做学生思想要作，很有这方面的经验与长处。当然象我们这种国家公务员、在座的各位老师自己首先要如实填报，这个难题是能够克服的。”
一旁的小赵乡长站起身说：“况且这次基调工作要在接下去的五天内一定完成，真的叫时间紧，任务重。好在这次调查填报的内容是在电脑上操作的，只要我们将相关数据等正确输入完毕，大多数项目电脑会自动生成统计结果的。为了防止有的电脑使用过程中出现意外罢工等，我们也给各位的材料袋里放置了纸质调查表。江溪乡的‘基调’工作我就拜托老师与同学们了。下面请陆校长再作具体布置。”
陆自为接过话筒说：“我是一向赞同陶行知先生‘社会即学校’的观点，鼓励教师与学生积极参加社会实践与服务社会活动。这次畚山县的基调工作正给我校一个很好的机会。希望在座的各位与同学严格按照刚才的培训要求，认真完成这项光荣的任务，为畚山的发展尽一点绵薄之力。至于该调查的分工、分区等等，在工作手册上已写得很清楚了，我也不再叙述。而我接下去要说的是，我校趁这次全面基调的机会，进行一次全面的家访，以了解学生在校外、在家里的学习、生活、劳动等情况，掌握学生的家庭经济状况、家庭关系和谐等，为今后我校的精准助学提供依据。学生家访调查表的内容、填写方法、注意事项等，在学期结束工作会议上郭亚君副校长已作详细讲解，我也不再赘述。总而言之，希望各位做到各按其位，各司其职，细心调查，精准填写，圆满完成基调与家访两大任务。”
陆自为这次负责调查的是江溪乡南岭村五组。该组位于全乡的西南角，大多村民居住在山脚或半山腰，位置较为偏远。白天山民或在地里、山上干活，有的则外出买卖山货或打工等，故只有在晚上前去，才较可能与村民碰面。今天的天气虽有点冷，但晴空万里，方便出行。自为早早地吃过晚饭，便驾车来到了五组东边的山脚边的一块停车场上，这里稀稀落落停着几辆三卡、小货车与运土车。该组的两名协助调查的初中生已在那里等候。自为与学生打了个招呼，商定趁现在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采取由远及近的策略，先去最远的村民家作调查与家访。
师生三人走了约半小时的上山路，终于来到了这户姓祝的山民家里，天色也正好完全暗了下来。“陆校长，你们来了。”听到了响声，一个小男孩从一平房里迎了出来。
“祝豪同学好，你家大人们都在家吧？”自为问道。
祝豪点点头。这祝豪同学也在三江学校读八年级，与女儿娴娴在同一个班级，所以自为认得他。
祝豪将三人迎进屋，祝豪爸爸忙起身说：“陆校长，你们辛苦了，这大冬天，又冷又黑，还要到我家这山旮旯里来调查家访。”
祝豪妈妈给他们端上三杯绿茶。
“还好现在的路比我刚到这里时好多了，车子能开到这山脚下。只是这上山的路有几处有点陡。”自为看着八仙桌上的《驾照考试理论知识手册》问，“祝豪爸爸，你在考驾照？”
“是的，有点难为情。明年春，这畚山景区要开张了，正在招景区驾驶员，我想去报名。”祝爸爸说着，请三人也在一张乌黑的八仙桌旁坐下。
“他已经考过一次了，没过。”儿子可一点也不给老子面子。
“你这小鬼，在老师、同学面前塌我台。”老爸在儿子屁股上轻轻拍了地下说。
“你是太差了么，刚才这道题我都给你讲了三遍了，你还是记不住。”儿子仍是揭短说。
“这本书上的图印得很不清楚，这些字我好几个又不认得。这理论考试真是要我命。”祝爸爸摇着头说。
“这开景区公交的，好象是要Ａ照的？”自为问。
“是的。我心有点大，直接就报了个Ａ１。早先我开一辆大三卡，后来换成了小货车，在这山上山下帮人家拉拉货，贩贩东西的，Ｃ照是有的。”祝豪爸喝了口茶说，“这实践考试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这山路我已开了十七八年了。难就难在这理论考，我上次只考了四十七分。”
“这理论考需九十分才算及格过关吧。但这理论考，Ｃ照与Ａ照相差也不大的。你以前不是也考出了吗？”自为问。
“以前考试没那么严格，驾校的一个小领导是我小学的同学。他按排我座在一位高手旁边，抄他的答案才考出来的。而现在考试都是电脑上考试，还要按指纹，全程有监控，根本没法作弊了。”祝爸爸叹着气说，“现在已是副校长的老同学，还是帮了很大忙，让我先进行了‘场考’与‘路考’，都已轻松通过了。只要这两个科目的理论考一通过，便可领证了。可就是这把我给卡了。眼看大后天还有一次补考机会，可好多题目我还是做错，真是急死人了。”
“我这一放寒假，就夜夜在帮他辅导，做模拟题。可他是实在太笨了，再多也能考个六七十分。”儿子说。
“不是已经有进步了吗！可能是你爸爸的文化水平不太高有很大关系吧。看看你爸，肯定不是个笨人。十七八年前，这里能有几个人会开车做生意的？”自为反问说。
“还是校长你说得对，我虽说是初中毕业，可那时我们这里的教学水平哪跟现在相比？再说毕业也已那么久了，本来就读得不多的书，我早全还给了知识也不怎么高的老师。”爸爸对儿子说，“你老是埋怨我笨笨笨，一点儿耐心也没有，叫我怎么学得好？”
“可能你这小老师的教学方法也有问题。”自为指着书上的题目说，“象这道题中的高速公路上的最高限速是１１０ＫＭ/小时，而后面一题中的高速公路上的最高限速则是１２０ＫＭ/小时。”
“是呀，我就搞不懂了，同样是高速公路，为何一会儿最高时速为１１０ＫＭ，一会儿又变成了１２０ＫＭ？”祝爸爸挠着头皮说。
“你们比较一下这两条高速公路有什么不同？”自为问。
“噢，前一道题中同方向只有两车道，而后一题中却是三车道。”祝豪找出了不同处。
“对了，前一题中的道路要窄，所以时速要慢点。而后一题中路况要宽敞，可以开快些。”自为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祝爸爸说。
“这本手册好象是盗版的，确是印得不够清楚。特别是有些图片有些模糊。祝豪爸爸，你报考驾照按理会有一张光盘的？”自为问。
“是给了一个小碟片，就在书后粘着。可我们家没有电脑，没能用这个。”祝豪爸爸说。
“模拟考试题目在这光盘中全有，而且与真实考试题场景几乎相同。所以直接做光盘中的题目，图文并茂，且有动画，效果要好许多，学起来既快又容易记得住。”自为边说边拿出笔记本电脑对祝豪说，“你把那光盘取出来，装到这电脑上试试。”
儿子取出光盘放到电脑上操作起来，不一会便打开了这考试训练题。自为又指着一道动漫题说：“象这两辆车相碰，应由哪一辆负责？”
“由Ａ车。”祝豪说。
“为什么？”自为问。祝豪摇摇头说：“我是硬记的，看到这么个场景就选Ａ车，因为标准答案是Ａ。”
“若是不理解题目的意思，靠死记硬背，那是很吃力的，也是很难记住的。若题目稍变动一下，就又不会做了。”自为对大家说。
“确是这样，这小鬼老是叫我记牢，看到这样图画选Ａ；看到那样的图片选Ｃ。我哪能记得住那么多题目？我也四十出头了，没你们小孩子记性好。”祝爸爸对儿子说。
自为又回放了这题两遍，将动漫定住，对三位学生与祝爸爸说：“这是一个没有信号灯的十字路口，也分不出主道与干道。那么两车相会时应该谁让谁呢？”自为拿出自已与祝豪的水笔放在八仙桌上，代表两辆汽车，比划着说：“这是动画中由北往南开的车，而这是动画中由西往东开的车。我国汽车的驾驶位是在左位的。若是这两车在这十字路口相撞，哪个驾驶员更危险？”
“那肯定是西面开过来的要危险。”一协助调查的学生说。
“对。由北往南开的Ａ车撞过去，会直接撞到由西往东开的Ｂ车司机位。而反过来，Ｂ车撞过来，撞击的是Ａ车的副驾驶位置，相对危险要小些。所以交通规则规定，在这种情况下，应是礼让右侧方来的车辆先行。所以这道题目的选Ａ车负责，因Ａ车没有做到这点。”
“原来是这样。现在我懂了。”祝爸爸对儿子说，“你看，人家到底是老师，是校长，讲明白了道理，我也就弄清了，记住了。那象你，老是要我硬记。”
“我又没考过驾照，自己也是不懂的，叫我怎么给你解释？”小祝豪委曲地说。
“这确也难为祝豪了。要么这样，我今天的调查做好后，把这电脑放在你这里，明天你要是有空也好练练题。我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电脑，明天我把这模拟题中的难点、关键处打一份解释资料，顺便给你带来用。”自为对祝爸爸说。
“那太好了！你简直是我的考试救星。”祝爸爸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说，“陆校长，你明天也不用爬那么远山路到我家，我让祝豪到你们调查的那户人家来拿。”
“也好，那就说定了。祝豪，明天也是这个时间吧，你过来一下。”自为对三位学生说，“下面我们得办正事了，你们三个先把一些常规的基本情况登入电脑。我先与大人们聊聊。”
“电脑这东西确实用处很大，看来我家也得买一台。省得这小鬼老是嚷我要。”祝爸爸看着在把弄电脑的三个小孩说。
“电脑也是有利有弊的。有少数小孩买了电脑，成天玩游戏，家长又管不住，反而严重影响了孩子的身心健康。不过总的来说，只要能把握好，利远大于弊的。况且，电脑现已普及了，这也是大势所趋。只是你家这里还没有通网络。”自为说道。
“要想在现在，我五组拉网线过来有点不太可能。陆校长你刚才上来也见了，虽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却是分散的，好多又在山上。好在政府已经让我们整体搬迁到山脚下，也就是你停车的那个场地后面的小山坡上。合同也已签好，明年开春就要动工了。”祝爸爸高兴地说。
“这事我也听小赵乡长说起过，没想到会这么快，刚才我来时，见停车场北面的缓坡上，好几块地已推平了。”
“到那时，我家也可以看上数字电视了。不象现在看个电视，信号老是跳掉的。”祝豪妈妈接话说。
“可就是没法再养鸡了。挣不到钱了，怎办？”祝爷爷插话说。
“你家养了多少鸡？”自为问。
“有百多只肉鸡，近百只蛋鸡。”祝爷爷说，“我家虽在五组最西边，上山下山不方便。但也有个好处，这里距下面最近人家也有百五十公尺，上面也没有人家了，周围这荒山野林的，却个养鸡的好地方。这鸡不会把邻居的庄稼给糟蹋到，也基本不用喂食，山上的草、虫子等够吃的。只要在傍晚用些玉米，菜叶把鸡引回来就可以了。只是我年纪大了，帮不了多少，两个小孩还小，祝豪他娘忙不过来。不然的话还可以多养些。”
“你家这养鸡收入还好吧？”自为问。
“这鸡完全是放养的，所以长得慢些，一年只养两批。卖三十块钱一只，可赚个五六千块。每天拾鸡蛋也有十斤左右，卖给批发市场每斤四元，一年也有一万多。加起来，从这鸡身上可赚个近两万吧。”祝妈妈脸带喜色地说。
“这里的物价真便宜。要是在我老家，象这种正宗的放养鸡、放养蛋每斤至少得翻一倍。”自为喝着茶又问祝豪爸爸，“你这开小货车，一年又有多少进账？”
“我么，也跟这养鸡钱差不多，也能寻个两万块。”
“那你家还有其它收入吗？”
“其它，就养四五头猪，有时去挖点野菇卖卖，再弄个四五千。”
“那象你这样收入的人家，在组里算是怎样的？”
“应该是中等偏上点吧。当然山脚下也有几户在风情街租了店铺做生意的，可比我家富裕多了。”祝豪爸爸说。
“祝爷爷你也不用担心，能搬迁到山下总是件好事，方便多了。你家要还想养鸡的话，可与村里商量，当个养鸡专业户，在这到上面的上百亩山林，养上个一两千只我看也没问题。”自为对爷爷说。
“陆校长说说容易，这么多，那管得了。”爷爷笑着说。
“你家养鸡该是有经验了吧。祝豪妈妈可以当女老板，雇人帮着养。”自为说，“明年这里的风景区要开张营业了，游客、商人肯定会多起来。这鸡呀、蛋呀的销量也会大起来。”
“照你这么说，我家发财的机会要来了？”爷爷也兴奋起来。
“当然了。不光是你家，我们整个江溪乡都会富起来的。”自为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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