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洞里的野兽
夜色弥漫,固定的同事聚餐。平时,莘熏习惯带餐,鲜与同事一起用餐。半盒米饭,两颗水煮西蓝花,几片清炒黄瓜,几颗小水果,一杯茉莉花茶。浅口勺,带有京剧脸谱的艺术筷,看着就心情美丽。心血来潮时,也为廿昔准备一份,偶尔加一颗心形单面煎的荷包蛋,当是生活里的小插曲。偶尔去附近餐厅里吃订阅套餐,消磨一杯咖啡的时间,回来接诊。
餐厅的灯光让人内心温暖,淡淡的白光,仿若洁白的月光。远远地看到了廿昔,兮桐坐在他对面,两个人安静地用餐。
莘熏端着托盘走了过去:“兮桐,好久不见。”
“嗯!进修了三个月,刚回来。”兮桐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拿起瓦勺打开白色的陶瓷汤盅喝汤。
“羊城的水土不错,看你那皮肤给养的!”莘熏将一颗大狮子头推到廿昔面前,自顾自地大口扒着米饭,将剩余的一颗扒拉开,尝了一口,“有点咸,廿昔,分一半给兮桐吃。”
“还是你自己吃吧!”他推回来了。
三个人一起用餐,莘熏起身装了一碗清淡的蔬菜汤,一边涮菜,一边看手机。
咸肉做的狮子头,又咸又苦,没有办法下嘴。她喜欢吃吃母亲做的蛋圈和蛋饺,小狮子头酥脆清香。
昱森盯着手机屏幕上那颗咬了一口的红烧狮子头,皱着眉头回复:“火腿肉不好吃,不新鲜。”
“哦!”她回复了一个难吃的表情,继续刷屏。
“你在哪儿?”过了许久,微信对话框弹出了新信息。
“云岭。”
“北方下雪了,滑雪来不来?”
“走不脱,再说我也不懂滑雪,胆儿小。”餐盘里两个小馅饼被她切成小块,就着冒泡的冰冻汽水,小口小口如蚕食。
“你那儿还是很热。”
“对!”她将喝剩下的汽水瓶拍下来,玻璃瓶壁上凝聚着水滴。
“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这边大概两个月,回去的话,雁栖浦大概也下雪了。”
“应该不会回去了吧!这边挺好的,气候温和,没有严寒酷暑。”
兮桐看着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的莘熏:“莘熏,一会儿去海上皇宫,一起去?”她笑容灿烂,像一朵盛开的花,眼神里满是宠溺。
“你跟同事一起去玩玩吧!我每个周末都要去那里工作,怕那里的同事认出来,挺尴尬的。”她头也不抬,飞快地按打字键。
“那我们走了哦!菜太咸的话,多喝汤!”她拎着手提包,踩着高跟鞋离开。
“哦!对了,好久都没吃到你熬制的牛肉酱了,蘸酱又香又甜,有点怀念。”停下脚步,兮桐转过身盯着莘熏看,一脸期待,鲜有的可爱表情。
“周末来我家玩,植葉很喜欢你呢!”她放下手机,一脸开心地望着她,“我有VIP卡,你报我手机号,可以打八折,玩得开心点哦!”
收拾好餐盘,将手机放入手提包,去餐台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匆匆离开。
咅更的世界又开始下雨了,瓢泼大雨落了整整两个时辰。被堵塞的下水道流出污臭的水,在地面蔓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咅更烦闷地熄火,将车停在路边未被浸染的空地上。撑着伞走在由一块块小正方形水泥地面砖铺成的广场上,由于是泥沙裸铺,下面是空的,储满了污水,一个不小心,咅更被溅了一裤腿的臭泥水。
从前与莘熏走过这种路面,莘熏管这叫:踩地雷。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因为一不小心一踏空,泥水溅了一脚。
他拧着眉头,看着那双白色的布鞋,强忍着一肚子恼火与满心的恶心,提着裤子继续走。
走了很久,进了一家热气腾腾的馄饨店。漂亮的汤碗,陶瓷调羹,清亮亮的汤,细嫩的小云吞,青绿色的小葱花,像一幅小清新的文艺画。
从前带莘熏吃馄饨,莘熏盯着菜单,认了半天:“老板,一碗小混蛋。”
服务员一脸疑惑地进去了,不久出来了说:“鸡蛋、鸭蛋、鹌鹑蛋……呃,就是没有小混蛋。”
“看着上呗!”莘熏头也不抬,捏着一枚硬币吹了一口气,放在耳边,“也没‘嗡嗡’响啊!”
“如果响才是银元!那上面没有孙中山,你那常识,头发长,什么什么短。”咅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你。”
“我头发很长吗?”她拿出小镜子前后左右上下照了个遍,“难道头发短,见识就一定长?”
“我没头发行了吧!”
她突然将头凑了过来,小声地问:“你吃不吃狗肉包子?”
“狗不理包子,天津。”
“那还好!没出家,要不然我该怎么办呢?哎呀!真是为难呢!”莘熏拍了拍胸部,长舒了一口气。
漂亮的小姐姐给他们上了两碗小混蛋,她瘪了瘪嘴,搅拌了一下:“是汤圆,我最恨吃汤圆了。”
咅更也纳闷地搅了搅:“你点的是啥?”
“没错啊,是小混蛋啊!”
咅更对着菜单,挨个儿查下去,两眼一垂,差点抽风:小馄饨五元。
“今天这个汤圆,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给我吃下去!小混蛋!”咅更拿着调羹,一肚子火儿,他也不爱吃汤圆,捏着鼻子也灌不下去。
结果,莘熏左喂一个,又喂一个,时不时地互相喂,受不了那甜腻味儿,两个人忍着反胃的感觉结账离开了。
咅更喜欢小馄饨,皮薄馅嫩,快速飞水后捞起入高汤,动作一气呵成,甚至那出水时勺子下的水都连成一条清亮的线,看那帅气的小厨师煮馄饨也是一种享受。
老远闻着了呛鼻的黑胡椒味儿,抬头一看:“哇哦!”这个场景,对于莘熏他不知道是该用情人相见,分外眼红,眼泪汪汪;还是对旁边那位乖乖男和那个帅气的小男孩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眼睛充血好一些。总之,他愤怒了,不得不承认,那个小女人有让他敲碎了醋坛子的潜质。
莘熏爱吃黑胡椒,可南方盛产白胡椒,她老是撇撇嘴说白胡椒没味儿。
“莘熏!给我滚过来!”咅更对她邪邪一笑,食指钩了钩,山雨欲来而风满楼。
莘熏猛得一抬头,看到一祸害邪恶地笑。她报之以相同的笑,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用唇语比划了个:我?那意思是:“您确定是在叫我滚过去吗?”
咅更闭着眼睛忍着一口气,睁开眼,缓缓地点着头。那潜台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
莘熏放下汤勺,轻轻地拍了拍植葉的脑袋:“慢慢吃,莘姐姐出去活动活动筋骨。”说完双手十指交叉,波浪状地扭了扭,脖子左右晃了晃,咯吱作响。
半小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莘姐姐,你去哪里了?”植葉趴在桌子上,等得都快睡着了。
“没哪儿去,没哪儿去。”
植葉盯着咅更“噗嗤”一笑:“挨揍回来了?”
“小孩子,多什么嘴?吃饭!”莘熏定定地站着,盯着桌面发愣。
“你们出去比武去了?”
“没。比舞,老腰尚且能行。比武,那得有真功夫。”莘熏找了个离咅更最远的位置,捏着耳朵坐了下来。
“我是猫吗,躲那么远?”他面无表情地坐下来,看了她一眼,重新点早餐,“过来,我的老佛爷,对我有什么不满?”
“那还能有什么不满?敢么?”莘熏摸了摸嘴角的痂,上次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大清早的,饿着肚子来看你那张扑克脸?”
对于那个嘴角的伤口,同事是这样问的:“莘熏,你嘴巴怎么了。”
“吃菠萝,烂嘴角。”莘熏很淡定。
“烂那么一大块,也吃太多了吧!”
“没,缺维生素B。”她煞有介事地解释,问一个解释一遍,真累!
“我脸有那么难看吗?”
她盯着他不停地摸脸的动作,极度不爽:“猫耳朵好吃么?是不是还想吃莘氏手打猪头肉?”
咅更手中握着一大把奇形状的耳钉,吃‘猫耳朵’吃得嘴巴生疼,一生气把她耳钉全拔了:“好吃,还想吃你两根烤香肠!你就不打算介绍一下你的家人?”
莘熏愣了愣,突然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不高兴了:“这个,我同事,廿昔。植葉,我同事的孩子,家人出意外了,收养的。你,自个儿招。“”
“那我就放心了。”
雨渐渐停了,莘熏一直在思考如何跟咅更告别,矜持过后还是沉默。
植葉凑了个脑袋过来:“莘姐姐,刚才你们出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小孩子别多想。”莘熏看了看咅更,继续说,“老朋友见个面,握个手,拥个抱,喝鸡汤,睡大觉,没什么大不了。”
“瞧你,瞧瞧你。满嘴跑火车,小孩子一样口无遮拦!”咅更对她说的话很无语,又不好发作,看了看廿昔:“你带植葉先回去,我想与莘熏单独聊一会儿。”
“刚才还没单独够吗?”廿昔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嚯”地一声起身,拽着莘熏就往外走。
“你要拽我去哪里?”莘熏几万分地不乐意,她不喜欢跟他独处,那双眼睛钢锥一样闪着寒光,扫一眼她的世界就天寒地冻,开始下雪。
“你为什么要躲我?”
她表示很无辜:“我有躲你吗?什么时候的事?”
“七年前,你为什么要走?”
“受伤了,找个地方疗伤而已。”说完转身。
“谁伤的你?”
“不知道,忘了。”
“我伤了你吗?”
“以前的事儿跟你没关系的,你不要多想。”她转过头,笑了笑,上了廿昔的车。
植葉坐在她身边,车窗外是陌生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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