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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和安生(四)

时间:2007/1/20 作者: 清脆鸟鸣 热度: 96869
    七月,我要走了。

    安生对七月说,我要去海南打工,然后去北京学习油画。

    秋天的时候,安生决定辍学离开这个她生活了17年的城市。她说,我和阿PAN 同去。

    阿PAN 想关掉BLUE. 是那个长头发的男人?七月问。是。他会调酒,会吹萨克斯风,会飙车,会画画。我很喜欢他。安生低下头轻轻地微笑。

    一个男人,你要很爱很爱他,你才能忍受他。

    那你能忍受他吗。

    我不知道。安生拿出一支烟。她的烟开始抽得厉害。有时候画一张油画,整个晚上会留下十多个烟头。可是安生,你妈妈请求过我要管住你。七月抱住她。

    管她屁事。

    安生粗鲁地咒骂了一句。她的存在与否和我没有关系。安生神情冷漠地抽了一口烟。我恨她。我最恨的人,就是她和我从来没有显形过的父亲。

    七月难过地低下头。她想起小时候她们冒着雨跑到铁路轨道上的情景。她说,安生,那我呢。你会考上大学,会有好工作。当然还有家明。她笑着说,告诉我,你会嫁给他吗。七月?

    恩。如果他不想改变。七月有些害羞。毕竟时间还有很长。

    不长。不会太长。安生抬起头看着窗外。我从来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

    也许一切都是很短暂的。

    安生走的那天,乘的是晚上的火车。她想省钱,而且也过惯了辛苦日子。阿PAN 已经先到海南。安生独自走。

    安生只背了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还是穿着旧旧的牛仔裤,裹了一件羽绒外套。七月一开始有点麻木,只是楞楞地看着安生检查行李,检票,上车把东西放妥。她把洗出来的合影给安生。那张照片拍得很好。阳光灿烂,三张年轻的笑脸。充满爱情。

    家明真英俊。安生对七月微笑。一边把照片放进外套胸兜里。

    七月就在这时看到她脖子上露出来的一条红丝线。这是什么。她拉出来看。是块小玉牌坠子。玉牌很旧了。一角还有点残缺。整片皎白已经蒙上晕黄。安生说,我在城隍庙小摊上淘的。给自己避避邪气。她很快地把坠子放进衣服里面。

    七月,你要好好的,知道吗。我会写信来。

    汽笛鸣响了,火车开始缓缓移动驶出站台。安生从窗口探出头来向七月挥手。七月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明白过来安生要离开她走了。一起上学,吃饭,睡觉的安生,她不会再看到了。

    安生。安生。七月跟着火车跑。安生你不要走。

    空荡荡的站台上,七月哭着蹲下身来。

    该回家了,七月。匆匆赶来的家明抱住了七月。

    是的,家明。该回家了。七月紧紧拉住家明温暖的手。家明把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她的脸埋入怀里。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泪光。

    家明,不管如何,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要分开,好不好。七月低声地问他。

    家明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除了安生。

    安生是没有家,也没有诺言的人。七月想。

    只是她永远不知道可以拿什么东西给安生分享。

    高中毕业,七月19岁,考入大学学习经济。家明远上北京攻读计算机。

    七月的大学在城市的郊外。平时住在学校宿舍里。周末可以回家,能吃到妈妈烧的萝卜炖排骨。生活没有太大变化。依然平和而安宁。

    在新的校园里,七月试着结交新的朋友。她对朋友的概念很模糊。因为很多女喜欢她。七月在任何地方都是好人缘的美丽的女孩。大家会一起去参加舞会。

    在图书馆互留位置。或者周末的时候去市区逛街。也会看场电影。

    只是很平淡。像一条经过的河流。你看不出它带来了什么。或者带走了什么。

    它只是经过。

    而安生。安生是她心里的潮水。疼痛的。汹涌的。

    那张三人的合影,七月一直把它放在床边。阳光真的很明亮。是3年之前的阳光了。风里有花香。身边有最爱的人。七月想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家明每周会写两封信过来。周末的时候还会打电话给七月。他从没有问起过安生。但七月总喜欢絮絮叨叨地对家明说起安生的事情。

    她寄来信地址一换再换,家明。从海南到广州,又从广州到厦门。上次寄来的一张明信片,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她也许不知道可以停留在哪里。家明说。

    我很怕安生过得不好。她这样不安定,日子肯定很窘迫。

    可她没叫你给她寄钱对不对。好了,七月。你应该知道你不是安生的支柱。任何人都不是。她有她想过的生活。

    七月还是很担心。有时候她在梦里看到那条大雨中的铁轨。她想起她和安生伫立在那里的一刻,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这条通向苍茫远方的铁轨总有一天会带走安生。校园里有很多的樱花树。也有很高很大的槐树。七月想,如果安生在这里,她还会踢掉鞋子,爬到树上去眺望田野吗。

    安生坐在大樟树最高处的树杈上。空旷操场上回旋的大风,把她的白裙子吹得像花瓣一样绽开。安生伸出手,大声地叫着,七月,来啊。她清脆的声音似乎仍然在耳边回响。七月每次想到这个场景就心里黯然。

    七月,我在广州学习画画。一个人骑着单车去郊外写生,路很破,摔了一跤……

    这里的RAVE PARTY很疯狂,我可以一直跳到凌晨,象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有一种花树,花瓣很细碎,在风中会四处飞舞。好像黄金急雨……

    和阿PAN 分手了,我想我还是不能忍受他……给别人画广告,在高楼的广告牌上刷颜料,阳光把我差点晒晕……想去上海读书,我感觉我喜欢那个城市……

    我以为自己也许会永远漂泊下去了。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呢……

    每一封信的结尾都写着:问候家明。

    七月无法写回信或寄东西给她。她的地址总是在变化中。七月的生日,第一次她寄了一大包干玫瑰花苞过来。又一次,她寄了一条少数民族的漂亮的刺绣筒裙。然后又一次,她寄自己画的油画给她。画面上是她自己的裸体。长发,变形成一条鱼。

    旁边写着小小一行字:海水好冷。

    这样安生出去已经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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