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彼岸花

　　秋风卷起落叶，在半空中飞舞。铁门边停着一辆白色的跑车。花坛里的玫瑰开得娇艳，大朵大朵地傲立枝头，花瓣触摸起来像一块块红色绒布，十分舒适。推开铁门，穿过一个宽阔的院落，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来到一条热闹的大街。

　　午后的阳光照在透明的橱窗前，墙角摆放了一排花盆，大朵大朵的黄色菊花在秋风中微微摆动。莘熏站在街头看街中心的花坛，白色木制篱笆栅栏里种了一丛丛小种玫瑰。推开身后的甜品店，里面很安静。屋子很小，却布置得很温馨。两人座的原木桌子，桌子两边挂着两个秋千，秋千上有花叶缠绕。坐在秋千椅里一边荡秋千一边看橱窗外的风景。阳光照在桌面上，浅浅地形成一个完美切角。翻开精美的菜单，琳琅满目的小蛋糕和果汁饮料。

　　左手托腮，闭着眼睛睡觉。撒了一层抹茶粉的卡布奇诺，飘着淡淡的牛奶香。芒果味小蛋糕，上面摆放了两块新鲜芒果，点缀一朵绿色的薄荷叶。

　　用咖啡勺缓缓搅动热咖啡，放下勺子，喝了一口，柔滑，浓郁，带着淡淡的绿茶香。拿起小铁勺，在蛋糕上挖了一个洞，制作蛋糕的中筋面粉过筛后与鸡蛋黄混合，让口感变得细腻嫩滑。

　　咅更走过长街，走过桥，来到了滨河街。隔着橱窗，远远地看到了莘熏，径直朝她走去。

　　莘熏早已熟睡，阳光照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莘熏，醒醒！”咅更晃了晃秋千。

　　她悠然转醒，揉着眼睛看着他:“我的姑奶奶，没事别打扰我睡觉成吗？昨儿个我可是一宿没睡。”说完继续趴了下去。

　　“还真是个小迷糊呢！走到哪都能睡着。”

　　“谁是小迷糊啊？呃？”声音很熟悉，她蓦地抬起头，“咅更？你怎么来了？”

　　“难道我就不能来？”

　　"你昨晚在哪儿睡？"

　　"去棋牌室玩桌球了。"她重新趴了下去，"累了，先让我睡会儿。"

　　咅更站在莘熏身边，轻轻地抱住莘熏的头:“在我身边你会很辛苦，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当我三岁小孩呀！”她将他的手拿开，"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话说回来，你也不是我的菜。"

　　他在她对面的秋千上坐了下来，打开菜单，点了一份冰淇淋套餐。

　　莘熏望着那桶粉红色的草莓冰淇淋，左心房尖锐地疼了一下，微笑立马爬上了脸庞:"我已经很久都没吃冰淇淋了，怕拉肚子。"拿起小铁勺，挖了一个圆球，送到他嘴里，"以后就不用买了，买了不想吃，那就扔了。我怕你等到下一个，冰淇淋也就化开了，你会心疼。"

　　推开玻璃门，记忆里的白色秋千落满灰尘，就如一件喜欢的衣服，再贴身，随着时空的变幻，也会流烂四方。

　　走上天桥，站在天桥上看日落。橘黄色的夕阳，像失去温度的火苗，静静地燃烧，最后化为灰烬。

　　暮色低垂的时候，街灯亮起来了。她乘坐露天电梯下天桥，路边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跪在路边乞讨。

　　莘熏蹲下来，摸着她的短发说:“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她摇摇头不说话，两颗眼泪“噗呲”一声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莘熏在她身边蹲坐了很久，没有人给钱，她叹了叹气:“今晚跟我回家吧！”说完她往前走，她并没有跟上来。

　　“走吧！晚上不安全，我不是坏人，在街边过夜很危险。”

　　女孩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莘熏带她去了一家餐馆。

　　点了一碗牛肉面放在她跟前:“够不够？不够再加两块牛肉。”

　　“你声音真好听，我喜欢你。谢谢你带我来吃东西，我已经三天没吃过饱饭了。”

　　“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十岁，我叫凯里。”

　　“你先吃着，不要走开，我出去一下。”说完匆匆离开，走进一家商贸大厦，转悠了一圈，买了一些衣物、鞋子和生活用品。

　　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推开门，凯里并没有走。她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大眼睛，长睫毛，高挺的鼻梁，唇形分明，面容清秀，齐耳短发，厚重的齐眉刘海，长大后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等了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扫了扫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莘熏身上:“莘姐姐，你都去好久了，我都睡着了。”

　　“我去给你买了一些换洗的衣服，走吧！跟我回家。”

　　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坚定地点点头:“好吧！”说完起身，双腿一酸，跪在地上。

　　莘熏背着她走出餐馆，夜晚的街道变得清冷。她是个十分开朗的小女孩，一路上不停地跟莘熏讲她刚才做的梦。她梦见了一条河，清澈的河水缓地流淌，她在河边玩耍，河边的空地里，开满了红色的彼岸花，像天边如燃的晚霞。

　　“你见过彼岸花吗？”莘熏笑了笑，对她的梦境十分感兴趣。因为咅更出现在她的梦里，在那片熟悉的河岸边，汹涌的洪水慢慢退去，变成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偌奢出现后，咅更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整整一年。那年夏天，她每天黄昏去那片河岸边，扯着狗尾巴草，看着那株红色的彼岸花在夕阳里随晚风轻轻摆动。

　　“见过。”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现不开花，花叶不相见，生生都相错。

　　“彼岸花一般都开在河边的灌木丛中，稀薄透明，亭亭玉立，十分淡雅。”她停了停，“膝盖疼不疼？”

　　“当然疼呀！有时候跪上一整天只能吃两个馒头。”

　　“你为什么要出来？父母呢？”

　　“心情不好，离家出走，来这里没多久钱花光了，只能乞讨了。”

　　“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你是个好人。”

　　“我只是给了你一碗面，你妈妈给你做了十年的饭，你妈妈对你好不好呢？”

　　她沉默了，困倦地趴在莘熏的背上睡了过去。

　　走过深幽的街巷，穿过黑暗的小巷，来到一栋古旧的公寓前，乘电梯到十一楼。按下密码开门，打开客厅的灯，将凯里叫醒。

　　洗过澡后，给她冲了一杯牛奶，她疲倦地在莘熏身边躺下，盖上毛毯，睡得很香甜。

　　带上门，冲了一杯雀巢进书房。打开电脑，浏览电子杂志和报刊。QQ提示有新的消息，点开对话框，是咅更。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咅更发了一个问号和一个惊叹号。

　　“不想睡。”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微甜，还不赖。

　　“不要喝咖啡熬夜，对身体不好。”

　　“有空将我送给你的那把刀邮过来吧！我当时并不知道，刀是定情信物。"

　　咅更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浅蓝色纸盒子。里面是一柄青铜色的古式短刀，古朴的花纹，镂空雕，刀柄上挂了一串流苏。刀离刀鞘，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这把刀他珍藏了十多年，一直很喜欢。

　　合上盒子，找出一张彩纸，裁剪后重新包装。抽出一根粉红色的纱质丝带，做了一朵花，用速融胶粘在盒子上。关掉台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

　　那间暖阁，被她收拾出来，睡得很安心。用遥控器打开暖阁的天窗，透明的玻璃天窗外的天空，像一面深幽的湖。清冷的月光洒落，仿佛能听到星星眨眼的声音。双手抱着头，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满天星光。

　　淡淡的月光洒落，像一地寒霜。半睡半醒间，仿佛看到一个淡淡的背影。意识渐渐模糊，进入梦境:寒冷的冬夜，咅更站在黑夜里，莘熏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清晨的天空阴暗，空气凝固。街上空无一人，莘熏坐在街边，双手抱膝，神情淡漠。

　　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黑夜。她用手背擦干了眼泪，在黑暗中沉默。觉得不可思议，叹了一口气：梦而已，何必悲伤。

　　屋顶的星星渐渐隐去，月亮也落下，四周安静得可怕。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吐出一口气，打开床头灯，橘黄色的灯光，像冬日里的炭火般温暖。床头有一个简易书架，抽出一本，《芒果街上的小屋》，一排排英文，看着十分舒心。当晨光洒落的时候，她默默关灯，在晨光中发了会儿呆，拥着薄被疲倦入睡。

　　屋外朝霞满天，阳光西移，透过天窗，洒落在那张洁净的脸上，眼角有泪溢出。莘熏试图睁开眼，却依旧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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