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银盘似的月亮带着一圈金黄色的光晕升起来了，它悄无声息地高高地悬挂在空中，像一面晶莹闪亮的宝镜。小星星镶嵌在蓝宝石般的天幕上，一眨一眨的。

　　杨琼搬出了小方木桌，摆上了月饼、香蕉、橘子，然后拿出了小板凳面向北方坐在桌边。老二顺手抓起一块月饼，她赶忙夺下重新放好：“一会儿和哥哥一起吃。”老二像听懂了妈妈的话，默默地站在桌前。杨琼抬头凝望着月亮。老二也模仿着妈妈的样子，抬头凝望着月亮。

　　她把老二揽入怀中，抽抽搭搭地说：“哥哥正和一群小朋友在院中玩耍。”

　　“哥哥，哥哥。”老二喃喃自语。

　　“哥哥和你爹在山西省岳安县山头公社泉沟大队，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那里很穷，喝玉米面糊糊，吃糠咽菜，也没有大米白面，很苦很苦。”她把滚烫的热泪滴落在老二的脸上。

　　杨琼把供奉月亮的月饼、香蕉、橘子一分为二，然后深情地说：“这一份咱娘母俩吃，那一份你哥哥吃。”紧接着啜泣起来。

　　老二也哼哼哼地哭起来，母子俩相拥而涕。

　　尤主任和张英来到院中，她俩看到这个场面什么都明白了，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酸醋酸醋的感觉，这对母子何时才能出头？

　　月亮把银色的光辉无私地倾泄给大地，沐浴着山川万物。在这家家团圆的大好时光里，这家人却天各一方。俩人情不自禁地抹起了眼泪。良久，杨琼母子的哭声渐渐地小了。尤主任轻轻地走过去，把一小袋大米放在桌上：“这是盘龙区政府救济的五斤大米。”

　　“我看你这婚姻是维持不住了，应该考虑新的生活了，高医生是个不错的目标。”张英叹息着说。

　　尤主任情真意切地说：“杨琼，你要学会坚强，你要学会面对，你要经受住挫折。”

　　“你们都一家一家的团聚，我，我像个什？月圆人不圆。”杨琼全身抽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催人泪下。月亮被一丝游动的薄云遮挡，天空霎时暗淡了一些。

　　李明因停职写给邓小平的信被层层转发下来，邓小平在信上批示“实事求是，按章办事。”耿县长亲自带队到山头公社泉沟大队召开会议。会议在村小学一间教室里召开。公社刘书记和工作队牛队长及大队武主任分别汇报了情况。耿县长当即表态“马上恢复职务。”牛队长站在院中大喊“李书记，李书记，耿县长叫你。”李明从一间亮着灯的老师办公室出来。

　　一进门，牛队长就笑呵呵地递给了李明一根烟，俩人各自就着小油灯点燃。“李书记，我是负荆请罪来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不该停你的职，你能原谅我吗？”

　　李明慷慨地说：“没什么，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改正，这就是进步。我也有错的时候，我当时也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希望以后咱们团结一致，把泉沟大队建设好。”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耿县长哈哈大笑“好，好，当干部就要这个姿态，知错就改，得饶人处且饶人。李明是个好同志，你带领民兵大造田地，那次全县现场会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军人装束，军人气质，敢想敢干，很有魄力。”

　　李明也呵呵笑着“县长过奖了，还需要你多多批评指正。”

　　耿县长站起来，他魁梧的身影映在墙壁上“这次我远道而来为你恢复职务，是从精神上大力支持你，希望你再接再厉，勇攀高峰。”

　　李明忙走过去和县长握手并且连声说：“谢谢，谢谢！”

　　刘书记和耿县长踏着皎洁的月色回公社去了。三人刚回到了李明家里。郑三就笑眯眯地来了。

　　武主任说：“郑三和他的父亲郑有才划清了界限，郑有才是上中农，郑三是小时候从河南逃荒上来的，属于贫下中农。郑三给大队出具了一份脱离父子关系的说明。大队老会计有病，年龄也大了，不想干了。郑三有文化且年轻，他想干会计，以前就是成分高，当兵走不了，招工也不要，老师也不让做。”

　　郑三唉声叹气地说：“我这是没有办法！”

　　李明说：“脱离了父子关系，但你还得照顾老汉。你当年逃荒来到这里，人家收留了你。如果不收留你，你恐怕早就饿死了。人得有良心。虽然脱离了父子关系，但是该照护还得照护。我同意你当大队会计。”

　　郑三动情地说：“李书记，你真是宽宏大量。我顶撞过你好几次，你也不计较。”

　　李明意味深长地说：“一码归一码，顶撞归顶撞，但你这个人有文化且聪明，能干了大队会计。希望以后咱班子要好好团结。”

　　郑三发誓说“我坚决听从书记主任和牛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