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市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可这种与“德行”稍有冲突的时候,王波又不能“苟同”了。他认为这价格与良心、与美、与心想是有违的,自感做不了这样的业务。但他还是期想着有什么不同。
王鹏就说:“我是来挣钱的,不是来受苦的,这算什么?这地方?干吃苦啊?”
王波想:“也对,他的认识基于家庭成长环境,与自己的路线不同,‘这儿’难道不能是一个他完全可以舍弃的决定吗?”
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可大概上是‘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自己是要成点什么事的,何不从第一步走起。当然,王鹏有想法,这是好事。”
于是,第二天,王波成功上岗,跟了一个大他两岁的大三学生,王波称他学哥。两人骑着自行车,带着简单实用的清洁工具到了一客户家里。王鹏则背上行囊,坐上了长长的公交车,脸上一脸的沉静,公交车向火车站驶去,那系着的红围脖在车上能使人看出,他是一个放假回家过年的大学生。
王波开始了寒假工,行走于各家各户,相似的某种高出他文际圈子的环境。
王波打扫的第一家是在一个旧小区里,房子破旧。王波跟着学哥敲门进屋,有两个老先生,七十岁左右,是老夫妻,很是热情,把两人迎进屋又倒茶水,又让水果。王波跟着学哥先观察一遍,屋里面不算太脏。他便按培训时的样子做起:从里到外,从下到下,从左以右。王波擦玻璃。学哥扫卧室。
然后两人打扫厨房、客厅。到中午,客厅地板一拖,垃圾归总,结束了。
接下来收费,客户给每人一小时80元。一上午,两人为公司赚了600多。王波拿着客户给的兑换条,条上写着他的工资:4乘12等于48元。
最后二人把垃圾归总好,各提了一包。老人留了饭。王波想:“他们并不知道,其实他们付了多少钱。”留饭没吃,二人提着垃圾袋下楼去,又等待下一家。
王波习惯先擦玻璃,刚开始时,他深觉培训一上午是有成绩的:在一片大玻璃上用两片儿带磁铁的玻璃擦沾了放清洁剂的水,一片放在玻璃外,一片放在里面,外面的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系着,不断的在玻璃上划8,最后收尾。然后,一个明亮、宽敞、干净的玻璃就出现了。王波看着干净明亮的玻璃,心里是有满足的。
第二家在一个新小区,每一栋楼都有几十层,这一家在最高层,两百多平米,基本已装修完。两人进屋后,学哥对王波说:“这是上百万的房子。”
王波不以为然,依旧心喜着,他观察一遍后,与学哥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先擦玻璃,到地板细细的忙开。
主人是个30岁左右的女人,看起来像刚结婚或者准备结婚的样子。王波与她面对时,很难觉出其女人味来,理性的让他吃惊,只是穿着时尚,衣服干净整洁,散发出一种成功的样子。王波想:“这也算一种美吧。”
……
小细节过一遍后,便可直接放家具了,两人很有成就感。
……
手机一响,信息一来单就又要到下一家了。
之后一家,是个小区,里面都是二层洋房,王波越走近时,觉得这些房子分外显得不真实,又依旧想着自己生活圈子的好。这家是200多平米的二层小楼房,主人应是一个画家,女主人是一个忧郁的女人。王波与同事跟她几句交谈后,得知她老公是画家,家中桌子上、墙上都是画,一般是动物什么的。
几句话后,两人开始从厨房,到玻璃,到地板打扫起来。王波在书房柜子上打扫时,上面满是灰尘。他扫几下直感呛得慌,想着:“这不算啥。”女主在客厅很简单的收拾着。不觉,两人又干了一上午,得了兑换卡,两人提着垃圾下班了。
一路上,王波只觉鼻子里呛得慌,不舒服。几天后,鼻子里依旧呛得慌,有种大病要来的感觉,这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
渐近新年,王波与同事到了一家,是个新小区,也是个新房。到地方后,王波见里面真是刚装修好,白墙,玻璃上白泥点点,地板上一地的垃圾:大纸箱、大石块、碎石、木块、木屑、木架、泥浆等,客户也是个30岁左右的女性,围着个时尚的暖白色大围巾,也很理性。
王波从玻璃开始。一会儿,女客户走,接着,同事接到领导电话被叫走。同事与王波说:“一会儿过来。”
王波说:“好。”就慢慢细致的打扫起来。直到十二点,玻璃擦好,细节弄干净,垃圾全部集中到客厅,厨房、卧室各房间地板擦好,同事也没来,也没人帮手。
一点左右,女客户回来,见地上垃圾一大堆,还没倒掉,就不愿意了,说:“干成什么了?让办卡的时候……”
王波只不言。
女客户问了王波,王波说明情况后,女客户就与领导打电话,直叫主管来。王波只好奇着一会他们会以什么状态?什么话来交流?哪一句话会给客户在意?……
一小时左右,主管来,一进门就低头弯腰一气儿的赔不是。
女客户才慢慢减了气。
主管又当面对王波说:“回来给你按10个小时的工。”又让王波赔不是。
女客户说:“这孩子有什么错?他忙一上午了,午饭都没吃,怕是也找不到吃饭的地儿。”
王波笑了一下。
最后,主管又叫来两个人,无须多言,三人把垃圾清理完,用吸尘器吸了一遍屋子。结束时已到下午3点,多出的时间也没有给客户算。
柏油路上,王波骑着破自行车,边骑边想些什么事。半路,车子又坏了,找地儿修车又是一小时。回到片区管理处,王波或因懒,或不想,或不在乎,或不愿改变也没到财务室说这十小时工的事。
……
零零散散,经历了两场雪,半个月已过,加请假一天,加修车,加住宿费等除外,王波共挣700多元钱,这让他都不好意思说与同学听,这经历他却是感到十足有趣的,他想着:“陌生的城市里,只给了一个地址,手拿一张地图,就能工作,能完成工作,完成后又觉得有成就感。”
其中他很在乎的一件事就是,如此一个、两个小时的过去,以至一天、两天过去,让他觉得失去了好多什么意义,他想:“这工作并非自己真正热爱的,但工作需要将热爱,勤奋,专心等运用于此。”想来想去,王波感觉出来了:态度在决定着一切。
交完工,王波走在去车站的路上,边走边想,想着:“半个月体验下来,自己亦成了一个‘打工的’了。”只是又想着自己还是一个大学生身份时,他觉希望还在自己身上,又自信向前走去。
近新年的城市里,雪铺满路后,已化了一部分,路边的冬青仍露出绿叶未被雪全压着。王波自信的在路上走着,直往火车站走去。要回家了,不觉间,他感到在这城市中立足,是有些冻冷的感觉的。这感受真实,直逼着他。
或许他还想着“大学生”身份,或许这冰冷与他自己所想的“希望”无逃避的意思,或许还有什么,他还觉得自信。
他又想:“难道这不是更好的挑战吗?越是困难自己越是起劲,而且行动中就连带着热情,有人员就可组织。”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个成熟的经常组织学生兼职的学长的话,他说:“想到与真正做到,还是有差别的,做出来才是防患未然,不要光想着,这是不对的。”
王波暗说:“对,是对的,没错。”可他仍觉自己有一个把握:就是全身心的为一件事而努力,做成是时间问题。于是,他满心欢喜,信心满满回家而去。
过年回家,王波心里是欢喜的。公交车开动,向火车站驶去,王波坐上火车,火车向他北城的家驶去。在火车上,王波无聊的坐着。几站后,上来了几个女孩,是过年回家的大学生,坐在王波对面。王波与她们闲聊几句后,想着:“这无聊的时间里应该出现点什么。”就说:“你们平常都做些什么啊?课下。”
对面一个女大三学生说:“没什么呀,就听听歌,看看书,跟同学们到市里逛逛了。”
王波又问:“那你们都看些什么书啊?”
女孩说:“也没什么,就名人传记什么的。”
王波问:“你们读《红楼梦》吗?”
女孩说:“只看一点就完了,看不懂,那古文都是。”
王波兴趣来了,说:“怎么看不懂呢?里面都是大白话,我就很喜欢看,里面思想很好。”
女孩说:“不懂,但想看懂,就是看不懂。”然后捂着脸哈哈笑起来。
王波说:“其实很好懂的。”
此时王波真觉得坐在这车厢里如若这么过去,那就这么过去了,他暗想:“何不把自己记住的红楼梦给他们说说呢?”
他思想渐定,又说:“要不我给你们说一段吧。”
女孩们略有好奇的点头说:“好啊,好啊,你说吧。”
王波就记住了第一章里前几段,他是真的喜欢,就清清嗓子,看着对面玩手机的两个女孩子,她们把手机示意的放下,又拿起。王波便说起来了,其实就是背,他也想练练口才,在最真实的情况下,自己的表现是个什么样子,什么不准啊?清晰啊?记的程度呀?自己的理解呀?还有对场面的把控,对方的心理啊等。
王波就说了:
“此开卷每一回也,作者自云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说此石头记一书也,但书中所记何人何事,自己又云,令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须眉,诚不若……
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于书房倦坐……”
加上自己的理解,王波坑坑巴巴的说了几段。对面一女孩手机响了。王波听她对电话里说道:“你知道吗?我这车厢里有人给我背《红楼梦》呢。”又笑着说些什么。
王波自感水平不到,也就不想再说了,又开始反思,为什么那么生涩呢?本想当个事来表现一下,结果根本就没什么可以传递的,只是车厢里,忽的就这么热闹一会儿,又安静了,让沉默的人们,有了些许的思考。
王波就不再想说了,又谈了些什么。他自感有那么些“表现感”。可他又想:“这表现感就是我想做的啊,而现在呢?自己尝试了,就是这样;这是自己想要吗?是的话,那现在不想了。”他又开始想安静了,安静中他觉得自己做成了一件事,而大家知道这是他做的。而当下,王波就极不愿再参与其中。他走到车厢连接处抽了根烟,呆了好一会儿。
……
王波回到北城的家中,父母欢喜,弟弟高兴。家里生活渐渐熟悉后,王波就又独自呆在家中,不愿出去。
王波在家中,无为无聊时,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像自己这么大的,有些都已事业小成了,自己可以在外面跑跑啊,可自己怎么就这么不想出去。转几圈子,还是到书架前站着,翻翻早已冰凉的书(与父亲一起买的孔子、孟子、中庸、道德径、易经等),也什么都看不进。”又想着:“可有自己想懂的啊,应该有些什么是可以帮助的;但还得是自己感悟,因为走的是自己的路。”
他想想又发呆了。
母亲说:“你也出去转转,别老是在家里,我看啊,你将来还不如你弟弟呢,整天呆在家里,能有啥出息?”
说着又“哎”一声,
王波总想着自己能干出什么大事,可又感到自己怎么那么不踏实。反思一阵后,他又觉自己飘的高了,还不在天上,不在地球上,在宇宙里,又在宇宙深处,不知到哪了。又想:“可为什么这样?”
又思:“虎狼屯于阶,尚谈因果,这可不是对的。是,最终的最终还是现在、当下。”
只是,他暗里是这样想的:
现在还有时间,何不想他一想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事,毕业了,那可就没机会没时间再想了,想的远一点,高一点,在返回来看自己,找自己的位置,对自己想做的那件事有大概的定位,如此,才能找到自己真正所要从事的那份工作,以自己的余生来做,这需要时间。
傍晚,北城,窗外已是白雪压地。王波从屋里走到院里,在院里转悠转悠,拿了一个羽毛球拍,拖着个破塑料袋子滚成的球。他拖了十几下,就计划着要拖二十下,可一时半会儿就是不到二十下,他就固执的,什么也不干就要到二十下。一会儿一急,他自己就跟自己干上了。
母亲叫了七八遍吃饭,他也不回屋,就在外面星空下,屋檐旁这么拖着,固执的让他自己发毛。他是想验证自己能成功吗?还是他真的在做一件错事,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母亲说;“赶紧吃饭,没事把桶里的水、垃圾去倒了,啥事不干,能行了。”
王波回屋提着脏水到院外面马路边倒下,回来又提着垃圾桶到院外50米处垃圾箱那倒了,急急的回来吃饭,见母亲又在洗衣服。
王波觉得母亲好像总也有干不完的活。
但他正想未来、过去、现在的事,怎能看出母亲的不易来。
王波母亲干的工作是在工厂里打扫卫生,一月只有一千多块钱。父亲保卫工作,这几年又升了副处,在家里地位明显提高了,家中也多了欢笑,以至于当王波睡到下午时想着:“自己将来还不能超过父亲,凭什么?每天那么辛苦,而自己还没想好做什么,而就让自己做的好。”
过完年,王波返校了,这次他在火车上看了本书,叫《活法》,买书时,他只看书名就想从中找到些什么想要的,而对自己的人生得到些共鸣,而从中感悟什么是真正的大道。
王波在车座上坐着看着。过了三四站后,同一桌上来一对母子,母亲有60岁左右,衣服穿着干净,言语轻微,坐在她儿子对面。她儿子有35岁左右,沉默有思,在王波里面靠车窗坐着看窗外风景。王波又拿起书来看了。
那男子见了就问:“你看的这是什么书啊?”
王波笑着把书斜着给他看一眼书名,说:“这是《活法》。”
男子说:“你对这些感兴趣了?”
王波说:“没事,反正。”
男子又说:“这里面都是十分浅的东西。”
王波说:“你对这东西有了解?”
他母亲说:“我儿子是易经学会的,研究生已毕业了,现在就快考博了。”
王波似惊喜的看着他笑笑。
他母亲指着王波对儿子说:“这孩子有些与他们这一代人不一样的地儿。”
王波心中小喜一下,笑说:“有那些不一样啊?”
她又对儿子说:“要不你给这孩子算一算吧。”
王波一听,心中小惊小慌,想着:“自己是有主见的,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的,反正存在就是合理,还能怎么算,所想就是所做,所得结果。”可王波看着她儿子,十分镇静的坐在那,又想着是在火车上,不觉得就同意了,虽然内心有些惊慌,也想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王波笑说:“我还没算过什么呢?”笑得有些小不自然,手略颤抖着把书放下,说:“那好吧。”
男子说:“你把手拿出来。”王波伸开手掌给他看。他看几秒后,又问王波那年生人。王波说了出生年月。然后,他就一手在桌上简单的掐算着。王波看着没觉得有什么荒唐。平静一会儿,他母亲问:“怎么样了?”
她儿子对王波说:“你有善根的,你很聪明。”
他母亲又说:“我看着也像。”
她儿子又说:“你这书里讲的太浅了,我给你推荐几本吧,你要是有兴趣就看看。”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支水笔来。王波把书递给他,他在书背后写了几个书名:
《心经》、《天宇台,止观》、《道德径》、《南禅六日》……又说:“这些都是讲宇宙、真理、实核的,心真趋于道,把这些看懂了,能让你明白,人为什么活着,然后找到自己的归宿,解决人生中很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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