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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花开(第二十八章)

时间:2020/3/18 作者: 贺平 热度: 215566
  杜鹃花开 第二十八章

  国庆节前,团宣传队集中,淮海又见到了宣传队的那些女兵们。

  夏红莲虽然表面像一个月中嫦娥,冷艳如霜,不动凡心,但世上哪有姑娘不想郎的呢?她也和其他女兵们一样,正当怀春年龄,面对满园春色,即便真的是月中嫦娥,也会起下凡之心的吧。然而,她又是一个有理智的人。她不像吴娜那样,可以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她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要追求,那就是政治前途。她对吴娜很不理解,她的恋爱对象,既不是干部,长相也不出众,她为什么会为他作出那么大的牺牲。她也不能和宋曙光、夏茜、江小白相比,她们都有强大的家庭背景,即使违反纪律也不会影响提干,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她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努力。然而,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但也产生过能有一个心心相印、心照不宣的意中情人的念头,在宣传队、团部机关、自己连里,喜欢她的人可不在少数,她是女兵中最漂亮的一个,但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心里。曾有一个高高个儿、相貌俊秀的青年,在当新兵时,她在众多的人中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引起了对他的注意, 但他比她还小3岁,她在心理上产生了距离,后来又听说他在家里已有了女朋友,却又和卫生队的宋曙光谈恋爱,她因此觉得这是一个她无法接受的靠不住的男人。

  在团宣传队里,夏红莲演出的节目主要是独唱,淮海为她伴奏,两人常单独在一起,话就渐渐多了起来。开始,对于淮海的话,她总觉得有些离经叛道,总是一本正经地开导他,但她又总说不过他,后来听听竟也觉得有些道理,就不再反驳他,有时还饶有趣味的听他说。淮海则喜欢卖弄,海阔天空,夸夸其谈。有一次,淮海拉起了《九九艳阳天》,她竟也跟着唱了起来,淮海就对她说:“原来你也会唱情歌,你不怕这是黄色歌曲吗?”

  她笑了笑说:“其实这些‘黄色歌曲’都很好听,我最喜爱听邓丽君的歌,过去每次听都让我流泪。我从小就喜欢唱歌,是跟我妈妈学的。我父母年轻时都在厂里宣传队,他们就是在宣传队认识的。但是到了‘文革’,这些歌都成了毒草,靡靡之音,就不敢唱了……”

  淮海给她讲他和连里领导发生冲突的事情,她听后,以自以为懂得世故的口气说:“你还是太单纯啦,要长点心眼才好。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只长个子,到老也不会长心眼。”

  他们也终于谈到了爱情,淮海给她讲小说里的爱情故事:《林海雪原》中少剑波和白茹、《野火春风斗古城》中杨晓冬和银环、《平原枪声》中马英和建梅等动人的爱情故事。他说,无产阶级革命并不提倡禁欲主义,革命者也不是没有爱情,崇高的爱情,恰恰能够表现出他们崇高的革命情操,没有一部红色经典小说中没有爱情的描写。就是”文革”中出版的最革命的小说——浩然的《金光大道》和《艳阳天》,也有爱情的描写 。将谈恋爱一律视为小资产阶级情调、资产阶级腐朽糜烂生活,是不对的,是违反人性的,关键是看什么样的爱情,怎样对待爱情。革命者的爱情也是革命的、高尚的,而资产阶级的爱情则是低俗的、腐朽糜烂的。就如《艳阳天》中的党支部书记萧长春,是个结过婚的人,他和美丽的姑娘焦淑红恋爱,这种行为也可以看作是不道德的,但他们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高尚的革命情操。而蜕化变质的走资派马之悦和他的地主小姐老婆的关系,则不能算是爱情,而是一种建立在性欲基础之上的苟合。他的老婆是个肥胖的女人,而马之悦却说:“我爱的就是她这一身肉。”多么庸俗、下流……

  夏红莲用惊异地目光看着淮海,说:“你怎么看那么多书,看来你中毒不浅。”但她已经很喜欢听淮海谈这些东西了。

  淮海又给她讲了《青春之歌》中林道静的爱情故事。她听后说:“这个林道静我不喜欢,她怎么能离两次婚,嫁三个男人呢?她这是生活作风有问题。”

  淮海告诉她,作者正是要通过描写林道静先后嫁给三个不同阶级的男人,来表现她从一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转变世界观、走上革命道路的过程,选择爱情就是选择人生。就连周总理看过这部小说也说:“这正是我们当初所走过的道路啊。”夏红莲听后仍然不能接受,摇着头说:“就是革命者也不能有生活作风问题啊!”

  淮海还给她讲了《小城春秋》。这是一部反映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厦门一批年青知识分子如火如荼的革命和爱情生活的小说。书中的革命者剑平、四敏,同时爱着秀苇,当剑平知道秀苇心中真爱的是四敏后,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秀苇,而四敏却又在回避秀苇,要成全剑平和秀苇的爱情。书中貌美如花的女中学生书茵、书月,常到街头看男扮女装却比女性还秀美的吴坚演进步文明戏。姐姐书茵大胆地对妹妹书月说:“我就要嫁给吴坚这样的人。”喜爱读《浮生六记》的书月,也模仿《浮生六记》中“我非淑姐不娶”的话,在心中立誓:“我非吴坚不嫁。”但书茵又是一个将贞操视为生命、抱着“一女不嫁二夫”旧式观念的人,当她后来被吴坚少年时代的结义兄弟、反动军官赵雄奸污后,便执意嫁给了她并不爱的赵雄,婚后赵雄又追求书月而将书茵折磨死去。书月则在吴坚的影响下走上了革命道路,两人历经艰险,终成眷属。这也是淮海最喜爱的一部书,每次阅读心灵都要受到撼动。

  《小城春秋》的故事也深深地打动了夏红莲,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小说描写的三十年代风起云涌的革命运动,吴坚、四敏、剑平、秀苇、书月等一批投身革命的青年知识分子勇于献身的崇高情操,让她为之神往。她说:“我要是生在那个时代多好,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参加革命,在革命中寻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我真不明白,像这样充满革命浪漫主义激情,净化人的心灵的书籍,怎么就成了毒草的呢?我虽然是个高中生,但我过去从来不敢看这些书。我还以为我这样才是最标准的革命派呢。”

  但当淮海告诉她,《小城春秋》中的主人公吴坚的原型就是陶铸时,她又说:“陶铸不是大叛徒吗?那还是不看的好。”

  夏红莲虽已在不知不觉之中中了“毒”,但她仍然小心翼翼地和淮海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她不像别人那样称呼他“淮海”,只是叫他“路淮海”或“小路”,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她也总是选择不离开众人视线的地方。

  一天,团政治处的倪副主任,陪着副团长李抗战来到宣传队,宣传队指导员招呼大家:“都过来一下,李副团长来看望大家了。”李副团长和大家一一握手,宣传队指导员将几个女兵介绍给他。

  李副团长是辽宁丹东人,父亲是丹东军分区司令员,辽沈战役中负重伤,从野战部队转到地方部队,因为资格老,被授予少将军衔。李抗战1938年出生于烽火遍燃的冀中平原,今年才36岁,“文革”前毕业于长春地质学院,这样的年龄和学历,在全军团级干部中是不多的,再加上有家庭背景,前程无限。他原是核工业部某地质勘探大队的工程师,这个大队转为部队后,他被破格提拔为副营长,不久又两次破格提拔为副参谋长、副团长。传闻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次半天就看完一本《红楼梦》,还能从头到尾复述出来,给战士们做过一次政治报告,报告中有两句话给淮海留下深刻印象:“狼就是狼,不会变成羊。”

  但老天爷总不会把好处让一人全占了,他的长相十分丑陋,几乎达到恐怖的程度:1米8的大个子,非常粗壮;脑袋像列宁,宽额、秃顶;扎煞着两只大招风耳;一脸络腮胡子,就好像理发师不小心把他头顶上的头发全剪了下来,又慌乱地粘到了两腮;鼓鼓的两只金鱼眼,又像鹰眼一样露出凶光;大鹰钩鼻子;背微驼,两条胳膊很长,垂在身体前面,就像一只大猩猩。但他却是面恶人善,待人温和,平易近人,脸上常带着一种腼腆的神情,仿佛对人说:“真对不起,我这副长相吓着你了。”与人说话不时爽朗地哈哈大笑,但他笑起来是一种狞笑,更让人感到恐怖。

  大家也都以为李副团长和倪副主任,真的是来宣传队看望大家的,几天以后,宣传队指导员来叫夏红莲,说:“政治处倪副主任找你谈话,你去一下。”大家猜测夏红莲要调动工作了,或者就是要提干了。

  夏红莲从政治处回来后,一连两天,沉思不语,若有所思,也没有听到她调动工作或提干的消息。一天,她对淮海说:“小路,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你帮我拿拿主意。”

  她说话时神情严肃,感染了淮海,淮海也严肃地问:“什么事?”

  夏红莲说:“那天倪副主任找我谈话,说要给我介绍对象,问我同意不同意。”

  淮海立刻明白了,说:“原来那天倪副主任陪李副团长是来选妃的啊。他口头上征求意见,实际就是组织决定,这种事过去在部队很普遍,我父母就是这种婚姻,我父亲比我母亲大14岁。”

  夏红连说:“相差14岁倒也罢了,你父亲毕竟仪表堂堂,去年来这里时我见过,可李副团长那相貌,也太……”

  淮海说:“我父亲年轻时是个美男子,我母亲当年对他很倾心。但是,如果我母亲当年不是嫁给我父亲,而嫁给师长、军长,地位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啊。甘蔗没有两头甜。”

  夏红莲沉默了一会又说:“小路,你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会作怎样的选择。”

  淮海说:“男人和女人选择爱人的标准不一样,男人对女人,主要是看长相,如果是我,只要她长得漂亮,管她什么家庭出生,有没有工作,哪怕是地富子女或者农村户口,我全不在乎。而女人对男人,最重要的是看地位,这是她们的一个关键的人生选择,有许多部队高干,有的在家已有了老婆,有的年龄能做人家父亲,有的缺胳膊少腿,但那些年轻姑娘嫁给他们后,就都有了荣华富贵。”

  夏红莲又不再讲话,用牙齿咬着上嘴唇,以后一天多时间,她就常常这样咬着上嘴唇。第二天,她对淮海说:“小路,我想好了,先跟李副团长处一段时间。昨天我见到小茅和姜军医,我看他们也挺幸福的。”

  小茅原是宣传股电影放映员,被组织安排嫁给卫生队的姜军医,姜军医比小茅大十多岁,头上还有一块很大的秃疤。小茅后来提干当了电影队的队长。

  团宣传队最后一朵、也是最美丽的一朵鲜花,也有了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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