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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木从容(十二)

时间:2020/3/16 作者: 李椿 热度: 214749
  (十二)

  第二天上午十点,众人说:“到站了,到了,到南市了……”车厢里上下一大波人。王波随其中,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心里欣喜着,又自信走着。

  王波出站,转公交,坐大巴,满眼的新奇,又留意着身边的人、事。

  王波在大巴上坐好,人已差不多满员时,上来一女孩,不足20岁,梳着马尾,穿粉嫩外套,提个大箱子,正吃力的上车。司机师傅正吵嚷着:“谁还没检票呢?检完咱都发车了……”又转身下台阶帮女孩提箱子,对女孩说:“来,妮儿,后头有座。”

  女孩默默走到在中间一空座旁,又把箱子放身边,坐下,也不说话。王波看着她,想着:“恐怕她还没自己大呢……”

  一穿着朴素的妇女,怀抱孩子,孩子哭闹着,声音越来越大。妇女不紧不慢哄着,又从大帆布包里拿出一块面包,撕下一点放在孩子嘴边,说:“不哭了,不哭了,给你吃好吃的了啊。”孩子手拿着面包,不哭了,小眼睛看着四周,又不时哼哼唧唧。妇女又从小包里拿出刚买的鸡蛋、包子、豆浆吃了起来。

  车发动,几个在南市打工的中年男女开始放松的说起话来,小孩子也不再吵闹。一打工者说:“这到家得两个小时吧?”另一个说:“两个小时,那不行,起码得两个半,这车又不走高速,三个小时差不多。”

  ……

  王波看着那女孩,见她又低头玩起了手机。明显,女孩是独立出行。王波觉得可敬、自在。渐而满车的人他都觉得可爱、可聊,只是这会儿,他更想静一静,看一看,听一听。

  途中,总有一时欢闹,也总有一时安静,中途是最安静的,离小城县还有四分之一时,车上便不静了。司机、乘客都心开了一般,总能找到话说,而且轻松自在。

  近3个小时车程后,王波看到了标志性的楼、标牌、路,他知道马上就要到了。车上最多的话就是:“到了,到了,到家了。”然后是手机不约而同的响起来,孩子也放亮了眼睛……王波心里想着:“久违的小城县,曾经的分离地啊……”

  王波到站下车,天气阴沉湿润,像是要下雪的前奏,他没给父亲打电话,提着大箱子从车站出来,在街上走着。走过一条街,他就不知是哪条路、哪个地方了。他原地站了会儿,搭了辆三轮车,对三轮车师傅说着曾经熟悉的地名:“到大百乐。”但一上车,他看着外面的场景,心里暗嘀咕:“好像自己也不大确定说的那个地方是准确的。”可他也像大人似的说了出来,在三轮车上静坐着。

  到地方,王波下车,看着四周,他心里窃喜,想:“果真是‘大百乐’。”他又总结着:“做事,大概有六层确定,就去做,其余都是瞎想。”

  天气阴沉又有些淡黄,王波很觉得异常,总感觉要下雪。

  大百乐是到了,可他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就在一条路上忙乱走着,他心想:“一会儿再好好想想下一步,好吧!这时候心里应该稍被安慰一下,这踏实的土地上看得见远处的大学,而期间的奋斗,将是一个无中生有的过程——埋头苦干。”

  想完后,王波无顾虑的买了包烟(十八岁已过)。他抽一口,晕晕的,似有站不稳的晃了一下,隐隐的感到一阵小恐慌。定一下神,他明白自己在哪了,要往哪里去。

  进入奋斗状态后,王波拿出手机给刘叔打电话。刘叔是他爸爸上高中时的一位同学,叫刘胜,在小城县工作快20年了,王波依稀知道刘胜的工作与教育局有关,也没细问。王波接通说:“叔,我到了,到小城县了,在大百乐。”刘胜电话里说:“见个面吧,我一会儿到。”

  见面后,王波就跟着刘胜在学校里转。几圈后,刘胜对王波说:“先安排住的地方。”于是,王波相跟着到校外隔了一条街的一栋高楼里,楼有8层高,外面贴着长方形的小白瓷片砖,楼有些破,像是90年代初建的,学生宿舍在5到8楼。刘胜先找到宿管员,宿管员引二人上楼。王波抱着五六十斤的箱子跟着,一口气到五楼。进入宿舍,宿舍里空间很大,床位是上下铺,一个挨一个,有近百个床位。刘胜与宿管员简单说几句话后,宿管员指着下铺一个空床位对王波说:“你就在这睡吧。”王波点头道谢。刘胜与宿管员在楼道里又闲聊着什么。王波把箱子放一边,把铺盖铺好,拿了几本书出了宿舍。天渐黑,他也还心安,又跟着刘胜去学校。

  学校里,王波跟着刘胜进入教学楼,明亮的走廊边是一个一个的班级,学生正上晚自习,各班里有六七十人,书摆的高高的,埋头不知干什么。王波细细留意一下,见大部分在做卷子,他心里暗暗鼓劲,想:“这才是学习的氛围与状态。”

  刘胜领着王波到二楼一间老师办公室门口,让王波在门外等着。刘胜叫出一位男老师,在门口一边说些什么。一会儿,刘胜把王波叫过来,说:“这是李老师,以后有什么事找他就行了。”王波笑着答应。李老师又看着王波说:“好,看着还挺斯文。”说完就领刘胜与王波向一间教室门口走去。教室里讲台上,有一男老师,瘦低个儿,40岁左右,正在看卷子。李老师走到门边把他叫出来,说:“给你安排个学生……”李老师又对王波说:“这是二班班主任,张老师,你就在这班吧,有啥不适应的再给我说啊。”王波只对二人连贯性笑着点头答应。张老师也答应着。刘胜与李老师便离开了。

  张老师问王波:“叫王波啊,从北城回来的?”

  王波点头,说:“是。”

  张老师说:“行,你进来吧。”

  王波心里激动着,想着:“这可是小城县的重点中学啊,曾经想着考进来,现在,还有点不敢想啊。”

  张老师站在讲台上,拍拍手,说:“同学们,静一下啊,有个新同学来了,大家认识一下。”王波举目看一眼全班,同学们也抬头看一眼他。班主任便指着最后一排靠门的地方,说:“那有个空位,你暂时先坐那吧。”王波便穿书过桌椅,走了好几秒到了那个座位上,班里又安静了。王波心里嘀咕:“也没让作介绍,不过也不用管它了。”与同桌打招呼,平复下略慌的心王波开始计划如何学习了。

  一会儿,张老师来对卷子,是语文卷子。同桌借与王波一同看。王波简单了解一下,努力跟了几道题。余时,他对自己的学习整体规划了一下:整体先融入这儿的学习节奏。课下,王波与同桌相互沟通,同桌叫周志成,比他小两岁。王波看出小两岁就多了好些青涩的感觉,又与周志成问答了几个必要问题:

  周:“你从哪里转来的?”

  王:“北城。”

  周:“你们那儿是不是都是山呐?”

  王:“不是,也有平原。”

  周:“你们那儿是不是地广人稀啊?骑马可有意思吧?”

  王:“没,没骑过马。”

  ……

  王:“咱们几点放学啊?”

  周:“八点半。”

  王:“你住校么?”

  周:“不,我走读。”又指着一个同学说:“王威,来,过来来。”对王波说:“他住校,你放学跟他一块就行了。”王波见王威慢走过来,是个小个子,脸上略有深沉感。王波对他笑笑,相互介绍一下又上课了。

  晚上放学,王波跟刘威随学生流向校外走去。出校门,过一条街,上宿舍楼,进寝室,几句话后刘威走开。王波在大洗手间洗漱时,又认识了一班一个同学,叫刘成,他的床铺与王波挨着,与王波同岁,也是村里人,老家离小城县有三十里地,两人有相互靠近之意。洗漱后,刘成帮王波把床位对正,又重新铺下铺盖。王波总觉刘成像个哥一般。

  十几分钟后,寝室里,昏黄的丝口灯光下,同学们大多躺下,个别同学还在中间过道上走动,静静的只有拖鞋与地板的摩擦声。刘成小声对王波说:“学校9点45熄灯,就不要说话了,被逮到要扣分。”王波纳闷说:“还扣分?”

  刘成说:“早上5点50得进班,要不还得扣分,扣班级的分。”

  王波暗暗鼓劲。

  刘成又说些学校的住宿规定,同学都有谁谁……

  晚9点45,王波在被窝里与父亲通了电话,父亲安慰几句,踏实入睡了。

  早上5点30,王波随同学一同起床,急忙在大洗手间洗漱,而后,过一条街,直入教学楼。同学一个、两个、三五成群走着,教学楼灯光把操场都映照的亮了。王波见同学都没穿校服,各自的衣服,或干净,或破烂,或整洁,大致没多少时尚的、个性的,他也不猜疑了。

  王波进班。预备铃过,阵阵朗读声起。几秒后,全班一涌而起,不想背课文的同学也背诵起来。半小时后,声渐下,零零散散还有如开始时的。王波随其中,一节课很快过去。

  早饭后,预备铃响过,班主任张老师走进教室,张老师瘦低个儿,说话声音不是很大,脸上有一种自带的谦卑笑容。张老师走到讲台上,班级里一阵静了,他拍拍手,提高了嗓音说:“停一下啊。”对着王波说:“那谁,王波,你上来介绍介绍吧。”王波正预习语文古文《与朱元思书》,听到后,笑着自信着走到讲台,心里想:“我学习基础没你们好,可演讲介绍之类的我可善于此,而且每次都能找到不同并能与当下相适应的话。”

  王波走到讲台上,站在靠门的一边,笑着看着六七十名同学。同学们安静了。王波提声,说:“大家好,我是王波,今年20岁,从北城回来的,在北城五年,老家在小城县,一个不远的村子里,很高兴能与大家一同学习……”字字有力,自信满满。同学们自发鼓掌。王波下台,走到座位上,继续学习,虽有激动,可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学习,是大学,便不再激动慌乱。

  王波虽然自信满满,时间有半又努力,可不能在短时间里提高总体成绩的,但他努力着,期待着,努力着努力成为最努力的一个。

  学习中,已然,王波处于高二上半学期末,已“荒废”一年半多时间,他本来基础不好又在高中“混”了一年多,语文古诗词没几个背熟的,英语没几个能活用的语法,数学是硬伤,似乎不是努力就可以提高的,政史地还凑合。

  ……

  天渐寒,王波渐融入班级学习,就政史地,他前面有两个女同学。王波不知怎的总觉得一个概念,她们几分钟能记住,自己就得十几分钟或半小时记住,完事她们做题还快还准确。王波与之相比时总是看到她们一边玩一边记,然后听到她们得意的说:“哎,王波,你还没背会呢?”王波就知道了,确实有“聪明”这一具体存在的,当然有不去背的同学,只是在他们面前王波感到些努力的效果。但王波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一点一点走。

  课余休息时,王波习惯一人在学校里走走,学校操场有四百米跑道,操场是土地,跑道表面是薄薄的一层小石子掺着煤渣;学校大门附近跑道边有几个篮球架,还是刷了白漆的木板加铁架的,上面木板白漆零散,篮球框处早露出木板色,不远处有乒乓球台,台是红砖垒的,同学们玩的不亦乐乎;操场西边有几间老房子,露着木制四方玻璃窗;教学楼在操场南边,有五层,教学楼西南边阴影下有二层老教学楼,相挨不足五米,阴潮中可看到生锈的铁扶手,斑驳的门窗,蜕皮的白色墙体,阴湿的角落处松土几堆……

  看到这些,王波直直的感到这个学校除学习比北城好外,其他的基础设施还是差很多的,有一种年代错入感,犹如穿越了一般,回到了想象中的八十年代,他又思量父亲上学时的样子。余时,他又找找家乡的气息,偶尔见到熟悉的老师、同学、同村人,见到他们,王波略有不知如何言语而低头尽快绕开,去思考考题了。

  学校早自习5点50到班,7点下课,上午四节课,中午休息一个小时半,中午休息时同学们就趴在桌子上睡午觉;下午四节课到5点40;晚上到8点30放学,高三到9点。一个月放假两天,期间周六、日上课,自习多点,也差不多如正常上课了。

  王波与同学渐熟后,大致是教室、厕所、操场、宿舍。除了必要的沟通外,他也很不愿去闲聊,同学们也不会有大把时间来没事闲着,整体是各学各的。

  王波感到有充足的时间来学习,加之目标清晰,他自觉制度足以让自己考上大学而每天动力十足,自信满满。他随着早晚进入了学习的轨道。

  ……

  一个月后,一天中午放学,天下中雨。王波拿着饭缸随同学来食堂打饭、吃饭。同学们拿碗或拿饭缸或用食堂的不锈钢大碗都涌进食堂。

  食堂面积很大,有400多平方米,上面搭了一个钢架棚,下面一排排的钢管,有几处钢管下还滴着水,中间没有吃饭的座位。

  12:10分,王波打完菜,与同学刘成走散,几眼也瞅不见,他端着一大碗熬菜在棚下寻找,身边吵吵嚷嚷的都是学生,走几步就脚尖碰脚跟。王波一边看一边低头走着,见同学们的裤子、褂子有朴素的或烂或旧,偶有几个穿的外套有90年代的感觉,也有几个干净稍时尚的,但匆忙的脚步与脸上的凝重也一会儿不知到哪里去了。

  王波呆了一会儿,想:“这么多人,每一个从农村来的,都是乡镇里的佼佼者,都被家人赋予了极大的希望,在学习上个个都不简单啊,自己是转来的,恐怕他们个个都要比自己的基础好,而个个又那么表情凝重,班级里又是那么努力,自己何以与此竞争?”顿时,他一阵消沉。

  又一下欣慰,他想:“‘潜力与信念’恐怕不是所有人都意识到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到最后的?可自己又如何断定他们没有发掘出自己的潜力呢?”

  他想:“对,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将是伟大的。”

  他又想:“可如何认识到并抛开所有杂念而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呢?而用几十年的时间,甚或用一生去做的事,而这一件事还能做不好吗?人的一生,只做好一件事就行了,做到是不易的。”

  王波感到这是机会,因为这不止于学习考大学。

  他又想:“可又如何断定这无声的一个一个同学没有认识到呢?”

  王波心里暗自承认:“是的,每个人都是伟大的,自信的,独一无二的,潜力无穷的,能去做好一件事的,而且‘我们’不正在证明吗?”

  想完,王波眼前一亮,这清晰的身影里,他似乎看到了一道光,这道光他心里暗暗称它——“梦想”。

  而每个人都有潜力。

  那信仰呢?王波问自己:“你承载的又是什么样的信念呢?”

  他心里这样想:“我是个人才,我想在平淡的生活中给父亲一个惊喜,给弟弟一个新的观念,给母亲一个证明,我想让贫困的农村里能多一道光彩,为此而不懈努力。”

  那么,这么多的同学们呢?他们难道没有吗?

  这一下子他明白了:那凝重的眼神里都看出了这形状不一而类似的“信念”。所以,每个人都将会加倍拼搏,出类拔萃,成为精明能干的人才。

  而此刻,王波觉得自己依然是自信的,有激情,信念坚定,他想:“那是什么?”

  “是,是自己的路,自己要走的路,其它的又有什么关系,别人的路,那是风景,大可欣赏一下,同路人是伙伴,前方的人可学习,同路可结伴,后面的人可帮助,而终究要走向自己的路,独一无二亦成风景的路,于大无畏处相互问好:‘哦!原来你也在这儿啊!’”

  然后,一起默默无言,一个眼神就懂了一切。

  这每一步都是踏实的,都是美好的,因为它是过程,是归宿。如此一想,王波觉得这同学都显得分外可爱,他抬起头四周观察着,端着碗也终于找到了同伴,围在一起蹲着大口的吃了起来。

  刘成问:“你去哪儿了?”

  王波笑说:“去买了份菜。”

  刘成说:“要不你也跟我们一块吃算了,一替一天,一个人光买馒头,一个人光买菜,那样能省点钱,一月下来,能省不少呢。”

  王波笑笑,说:“不了,还是喜欢一个人的。”

  王波吃完,洗饭缸,端着上教学楼,脸上挂着满满的自信,脚步也加快了,他走向教学楼,走向楼梯,走向过道,走向教室,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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