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跃出了东山顶,照亮了西山坡。田里、路上,到处可见三三两两的行人,扛着铁秋,提着供品去上坟。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来到了。人们又忙于上坟祭祖。这里有着传统的上坟时间,清明节前三天或后三天这六天内,任何一天都可以上坟。
李明用竹篓背着幸福,杨琼肩扛铁锨,提着供品跟在李明的身后。他们沿着曲曲折折的羊肠小路,向山坡上走去。道路两旁光秃秃的灌木枝条,不时触碰到他们的身上,他们不得不侧身躲避或低头前行。大约半个来钟头,他们走到山顶,来到一个地边。李明放下背篓:“歇歇吧,那就是咱们的坟。”李明指着地中一棵核桃树下的坟墓说。
他把孩子放在地上,三人站在地边瞭望。对面的山坡上,半坡以下生长着低矮的柏树。半坡以上生长着高大的松树。沟里一股清水缓缓向南流去。脚下的山坡上有不规则的旱地,层层叠叠。地里大都种植着冬小麦,麦苗儿开始发绿。田地中有一堆堆坟墓,有的坟墓上已经挂上了红红绿绿的镂空的长花旗。有的人正跪在坟前烧纸。地边和地根到处生长着核桃树。树不高,但树冠庞大,直径大都在十米左右。他说:“那就是核桃树。我们村里的主要收入来源。”
“地里核桃树多、坟墓多。”她说。
“地里扎坟墓省事,垂直挖一个洞,再和洞垂直打一个窑就行。大地块可以埋好几辈人。坟地都是找阴阳先生选定。人们认为坟地好,对后辈就好。能升官发财,无病无灾。社员封建迷性思想严重。这给耕作带来了不便,土地越来越少,将来实现机械化拖拉机怎么耕种呢?后人吃饭也就成了问题。”李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你要想改变,力量太小,太难太难了!我就说你就别当干部了。咱回云南,昆明市多好!”她说道。
“困难再大,我也要把它攻下来。不光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乡的父老乡亲。我在党旗下宣过誓‘终身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工作嘛,还能没有困难?”他呵呵笑着。
“又讲大道理。”她瞥了他一眼。
“你在这儿等着。我和幸福去上坟。咱这里风俗是女人不上坟。他用背篓背起孩子,拿上铁锨和供品走向了坟地。”
每个坟头都用三块石头垒成一个‘口’字型。作为石桌。他在每个石桌上都摆四个小圆馍,下面三个,上面一个;然后把红绿蓝剪好的长花旗挂在坟墓的灌木枝条上;再往每个坟墓上添上三掀土;接下来把一枚枚金光闪闪的奖章整齐地摆放在最前面的石桌上。
“幸福,最前面这一个坟是你爷爷,后边的那是你老爷爷。”
“爷爷怎么不出来吃呢?”
他笑了:“爷爷睡着啦。”
“爷爷,爷爷,快出来吃啊。”幸福喊道。
“别叫了,爷爷一会儿就出来了。来,跪下,咱给爷爷烧纸。”
他点着了纸。又用一根细木棍轻轻地拨动着。口里念念有词:“爸爸,爷爷,十七年了,我终于活着回来了!我今天领着媳妇和儿子来了。媳妇正在对面坡上看着你们。我和儿子正跪在你们的面前。你们看到了吗?日本人把爸杀死,把娘打残,娘成了寡妇。我哥俩成了孤儿。我们参加了八路军,入了党。我哥哥战死在疆场,长眠在安徽。我七死一生。活着回来了!爸,我为你报了仇!为娘报了仇!为咱家报了仇!为全中国人民报了仇!这里面有两枚是打日本人的奖章。其他的是打国民党的奖章。我们解放了全中国,穷人翻身做了主人。我不用给地主放牛了。我家也不用给地主交租了。爸爸,我现在复原了,又当上了大队民兵连长和党支部书记。我要带领社员大干一场。先解决粮食不够吃的问题,再解决贫困问题,最后实现共产主义。让社员过上幸福生活!爸爸爷爷,你们安息吧!”
纸灰飘飘然而上,飞向高空,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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