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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剑(十四)

时间:2020/2/4 作者: 残风孤鸿 热度: 218319
  十四 黄剑如花 秋山雨幕

  广安宫内,灯如白昼,歌舞升平,美女如织。这里不是仙境,但对某些人来说,的确是无与伦比的人间天堂。这里集尽凡俗之物,却招摇着奢华恢弘的气象。

  这是皇帝的老巢,但在慕容尚冰看来,这更向一是张巨大的蜘蛛网,而皇帝老儿则是盘踞网中央的一只大蜘蛛。它不仅收尽天下财富,更收尽天下人性命。那些本无害于它的人们的性命。

  世事就是这样的不公平,多少人食不裹腹,衣不蔽体,而广安宫内,却是酒池肉林,遍地绫罗。在那面绣着锦秀山河图案的巨大华丽的屏风后,正是慕容尚冰今晚想见的人。

  不知是中了什么魔咒,好端端的站成一排的整齐的侍卫,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应声倒地,还没待众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其它人也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不同的是,他们比第一个人还要惨,甚至还没能来得及哼一声。不过不用为他们担心,他们不会死,只不过会多睡一会儿。来者并不想取他们的性命,或者说,来者想取的不是他们的性命。

  一阵尖叫呼号之后,如云美女,尽数散去。一队急促沉重的步伐,由远及近,踏得游廊地板轰隆作响。一道白光在众人面前闪过,隐没在花树丛中。一众侍卫急追而去,不时的有人倒下,但他们仍继续追,没人停下,也没人敢停下。白色的人影在花树间游走,脚不点地,飘乎如风。

  众人越追越远,但却什么也追不到。又有谁能够追得到一抹光影或一阵清风呢?

  “不知来者何人,竟有如此的胆量。”

  “‘命’像一个容器,盛装着人的胆量,如果一个人不要命的话,那他的胆量也就是无限的。”

  “但来者恐怕不是一个不要命的人,我看他倒是谨慎得很,聪明得很。”

  “陛下说得是,此时除了你我,整个大殿空无一人,这倒是个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被你说中了。”

  只见一个人影闪入屏风,来者一身白衣,虽蒙着脸,仍掩不住那两道夺魂摄魄的目光。在他对面只坐着两个人,一个垂垂老矣,虽穿着明亮的缎袍,却也提不起半分神气。另一个应该比较年轻,因为如果是两个老头子喝酒,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兴致——他包裹得太严实,不用说面容,就是手也没有露出半寸肌肤。

  “你就是‘绝命鹰王’?”

  没错,这不用回答。还有谁会把自己装在金齿金粼的细甲内,还戴着鹰头的假面,假面后羽毛分披,没入紫红色的大氅内?只有绝命鹰王。

  “我知道你是谁,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绝命鹰王说话了,但等于白说。因为一道剑光已直指二人而来,但两人都没有惊慌,老者仍喝着酒,绝命鹰王仍似纹丝不动。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两个人顿时消失了,只见地面塌陷,只留一个深不见底的黑黝黝的空洞,还有回荡在宫殿楼宇内的悠长空洞的吟诵之音,且似非人声:

  黄剑如花,秋山雨幕。

  凭栏舟头,苍茫无路。

  天涯望断,几波春水。

  佳人红泪,归思无期。

  ……。

  这首诗血腥凄美,不断地在楼宇内回荡,欲加响亮,震聋发溃,让闻者几欲发疯。

  扑翅之声骤然响起,剑光划过,落地几只丑陋的死鸟。一道长长的裂缝,血染屏风,屏风之后,宫娥倒地……

  来者无法忍受,在这恐怖的华丽之中。他劈断所有火烛,抽身而去。

  “我听说昨晚有人夜袭皇宫?”

  “嗯。”

  “知道是谁吗?”

  “知道。”

  “是谁?”

  “是我。”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

  “知道您还问。”

  “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慕容尚冰叹息道,“只是一份对友情的承诺。”

  ……

  这里不是芙蓉庵,但惠清师太却在这里。

  “珍惜自己的性命,阿冰,如果你死了,不知有多少人会伤心。”

  “如果我死了,也不会有几个人真正为我伤心的。”慕容尚冰微微摇着头,盯着桌旁的地板,仿佛要把地板看穿。

  慕容尚冰决定的事,没人能劝得动,惠清师太清楚这一点。于是,轻叹一声,说道:“你让我查的事,我已经为你查清了。”见慕容尚冰不作声,便继续说道,“绝命鹰王手下控制着一个杀手组。七七四十九队,每队七七四十九人。组织宠大而严密,乐元庆的跟他比起来就太小巫见大巫了。最厉害的是,他靠一种定期发作的毒药控制这些人,每月初一入夜,所有人聚集在总坛,等待救命解药。解药一人一份,过了当晚就会失效,一次吃多了就会死。他们任意一个人的功夫都远在绝命鹰王之上,但他们不得不俯首听命,因为绝命鹰王掌控着他们的生杀大权。”

  “多谢师叔。”慕容尚冰听后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在思索,这些内容,有的张亭恩生前已经告诉过他,但仍有一些不堪清楚。

  “绝命鹰王究竟是何许人,他的总坛又在什么地方?”

  “阿冰,你想做什么?”

  “我听说,这种定期的毒药吃得久了,会变得颠狂,即便在平日,谈笑之间举手杀人,也常有发生。”慕容尚冰沉吟片刻,说,“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现在已经是些地地道道的恶魔了。”

  “你想做什么?”惠清师太圆睁着双眼,直视着慕容尚冰。

  “他们的总坛在什么地方?”

  “我佛慈悲。”

  “我佛若真慈悲,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无辜惨死。”慕容尚冰再次问道,“他们的总坛在什么地方!”

  也不知是抱着必杀之心,还是必死之心,慕容尚冰目光坚毅,不容置疑。惠清师太呆望着他,宛若木雕一般。

  最后,惠清师太无耐的离去,只留一张纸片飘在桌上。纸片在桌上断续的飘动几下,展在慕容尚冰面前——是一张地图。

  ……

  新月如钩,勾断多少人性命的游丝。看似柔和的尖角越发尖锐刺目,刺得每一个尚有一线良知的心灵阵阵发痛。

  夜空如洗,优雅清澈,只是还挂着点点的泪花。

  令人心碎。

  这是一片空地,一口井,还有一个祭坛。

  这只是一片荒山野岭中一块不起眼的空地,没人会注意它,也没什么值得人去注意,在一个月的二十九天中,当然,除了一天。准确地说,是一夜。

  在这一夜,所有的野兽全部退避三舍,它们闪着绿莹莹光泽的眼睛,只能小心的在黑暗的杂草丛中忽隐忽现,因为它们还不算了真正的野兽,不配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出现。真正的野兽已经在此齐集。

  纵横七七四十九个方阵,每个方阵纵横七七四十九人,整齐划一,每人全部跪地俯卧,将一自己一颗头深深的埋在双膝与手臂之间,紧贴地面。这应是全身最高的位置,此时已降到了最低的极限。

  等一等,怎么可能整齐划一,明明见一个方阵的一个角落里存有一个刺眼的缺口,令人揪心。

  固然,没了尊严,就不能称之为人。那如果连命都没有了,“人”又将以何种形式存在呢?

  ——不死的精神,友情的承诺,亦或依旧是那残留的邪恶。

  夜风起,衣衫动。满眼的宽大玄色粗布衣袍仿佛附在一具具枯骨上,只顾没命的扯动,却不移动半分距离。

  祭坛上坐着一个人,或说是一只鹰,但他确实是一个人。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祭坛上,但从他出现在祭坛上开始,坛下所有的人就开始立身、长跪、叩首……总共七七四十九次。那是怎样一个人,要接受这么多人的这么多次的顶礼膜拜。

  “这些人大概已经到了生死极限,一时半刻的再拿不到解药,恐怕就会一命乌乎了。”慕容尚冰猜想,“但现在他们看上去却如此的平静,为何会如此反常?”

  “最后半个时辰!”一阵声调高远的呼喝,四下里祈祷之声顿起。千人共吟,越发厚重响亮。声波在黑暗的树林之间横冲直撞,惊鸦一片!

  “地狱之门开启的声音也许就是如此!”慕容尚冰感到自己的心脉被震得发痛,如果再不动手,恐怕未动刀兵,便要丧命于此了。但他们还有近半个时辰的性命,如果他没理解错。“如果我现在动手料理了绝命鹰王,应该不难,可这几千人足以在半个时辰的最后大限降临之前把我撕成碎片!”

  红袖一拂,祭坛前亮起一排火把,形成一面火墙隔开了主奴的界限。绝命鹰王立于祭坛之上,宛若天神。他手中托起一个陶罐,坛下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夜风撕扯着跳动的火苗,猎猎作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绝命鹰王手中的那个陶罐,需知那个不算太大的罐子内盛装着所有人的性命。绝命鹰王伸出另一只手去揭陶罐的盖子,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他们的目光灼灼,闪动着激越的火焰。

  就在盖子被揭开的瞬间,随着一声巨响,陶罐被炸得粉碎,陶罐中的物质化为一团火焰滚至祭坛一角。而绝命鹰王在巨响结束以前便被一只巨大的树干迎胸击飞,喀吧作响的不知是骨骼碎裂的声音还是树木断折的声音。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所有的声音在他开始的一瞬便告终结——绝命鹰王被那根粗粗的树干连同它本身深深的塞入了那唯一的一口井中,没有听到深潭水响,因为井口已在水响之前被石板封死——那个原作祭坛的石板现在变成了厚重的井盖。一道白光凝结在了井盖之上。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喧嚣只在一瞬。

  但平静也只在一瞬。

  几千人疯也似的径直扑井而来,一股无比浓烈的杀气击面袭来。那气势仿佛能荡平一切的刀山火海,削平所有的尖峰巨石。

  石板上那一点看似能够被轻意抹去的白光仍旧纹丝不动。

  嘶喊声惊醒了沉睡的死神,同时也过早的叩响了地狱之门。

  还未待接近井缘,最前面的人已经倒了下去,仿佛黑色的海浪,后至者奔越向前但瞬间又倒了下去……霎时间,惨淡的月色下恶浪翻滚,哀号一片。没有人能够再前进半步,一个个全部四肢抽搐,面部扭曲,十只指甲深深的陷入肌肤,在脸上、颈上,胸前留下了道道血痕。有的人甚至撕碎了全身的衣衫,掏出了自己的心肝。还有人扯着自己的头发,死命的将头按在地上,直挤成个土坑,再也没能将头从那里拔出……

  这样的安葬倒也特别,头颅已经入土为安,身体却仍然暴露于丑陋的尘世间,不得超脱。有些人很是幸运,被疯狂的同伴在发作的一瞬用利刃劈死,不管是被拦腰截断,还是正面剖开,还是被砍下头颅,总之不必遭受长久的煎熬,他们的灵魂早早飞升至半空,笑看那些一时求死不得的伙伴。

  这一切干哑的哀号没有持续太久便结束了,大约半个时辰。

  “原来如此,所谓最后一个时辰,并不是指毒性发作之时,而是指气绝之时,看来刚刚出手得正是时候。”

  一切重新真正归于沉寂。几千具尸首倒伏遍地,再无半点声息。腥臭之气四起,被清冷的夜风吹散。火光依旧跳动不安,也许是被凉夜冻得发抖。

  慕容尚冰单膝叩跪在石板之上,像一只圣洁的雪鹰,微展双翅,侧目尘世。额前耳际的发丝,清凉飘动,颈项连同右臂的神经绷紧到极限,似乎要将石板按穿。

  熊熊的火光在十几里外都能望得见,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清晨时分下了一场雨。

  天地间一片昏暗的雾气,雨滴也仿佛夹杂了太多的灰尘。刚刚放亮的天际又被铅灰色的雨幕所遮挡。

  此时的世界,潮湿而晦暗,仿佛一颗伤透的心。

  慕容尚冰伫立窗前,感到万分虚弱。他刚刚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可胜利并没有使他感到太多的快意。

  尘归尘,土归土。无论死亡本身是逃避还是解脱,都但愿那些曾经残暴的心在泥土中重获安宁。

  在窗口昏暗的光影中,慕容尚冰挺翘的鼻子和俊逸的眉峰,英气逼人,美如玉琢。有一双眼睛已经注视他良久,但他没有察觉。人在专注思考的时候总是容易忘记周遭的世界。忘记也好,在忘记的时间和空间里,灵魂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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