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夜明珠是无价的,而这颗名为“蓝月彩珠”的夜明珠价值便是三百八十七条人命。如果以后还有人来争抢,想必它的价值还会继续累加。但此时此刻,它静静的躺在“天神”的掌心之上,相信在相当一段时间之内,它的价值会保持在三百八十七。
这位对世人掌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天神”,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乐元庆。
乐元庆此时正心满意足的端详着手中的明珠,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一言不发。终于,他侧头看看身边的一位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如果乐元庆一天不发话,他也许会就这样站上一天。这个年轻人叫做白玉峰,是乐元庆的长义子,也是乐元庆最为称心的得意门生。他独自一人,在重重机关中全身而退,摘得悬在半空的宝珠,并把所有敌手杀得个干干净净,来去仅仅两天。这样的得意之徒,乐元庆怎能不青睐有加。
“那儿的机关当初是我亲手设计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宝库的主人也不可以任意妄为。”
“宝库的主人已经死了。”白玉峰淡然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惊险的一幕又仿佛在白玉峰眼前闪过。当他腾空而起抓住蓝月彩珠的时候,透明的天蚕丝牵动无数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向他射来,他飞旋之中避开了箭矢,并顺手转送一支给了宝库的主人。武功再高,能躲开这些箭矢也纯属侥幸。死亡天使也一样惧怕死亡。当白玉峰手中紧紧攥着蓝月彩珠,站在宝库中央的空地上时,只觉脊背乃至四肢的每一个骨缝之间都散发着丝丝寒意。
乐元庆端量着白玉峰。他手下五名义子,除长义子白玉峰外,依次还有岳阳、王林、武清水和张乐。五名义子各不相同,但最特别的当属白玉峰。为什么说他特别呢?当所有人聚在一起吃喝庆功的时候,他往往独自一人回到房中,或看书,或打坐,当次日清晨乐元庆到他房间查看时,他早已离开到后山练剑去了。
最最得力,最最顺从,最最特立独行。乐元庆欣赏他,信任他,却也永远琢磨不透他。
乐元庆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儿,叫乐翠琴。亲生女儿。但对乐元庆来说,她和五位义子的作用没什么两样。这六个人是他的子女,他的弟子,他的仆从,他的杀手。
“你退下吧。”
“是。”白玉峰应了一声,但没有动。
“哼。”乐元庆冷笑了一声,“看来,你已听说了。想劝我是不可能的,还是去劝劝你三弟吧。你作为长义子,管教兄弟也是应该的。”
三弟王林和一个妓女有染,犯了乐元庆的大忌,于是把他们俩个一起关在了后山。要知道,乐元庆自早年丧妻后一直未娶,以他当今的权势和地位,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难得。至于白玉峰,自然十分不愿接触这种事,但事临头,作为长义子,想装聋作哑是不可能的。
当厚重的狱门开启时,一缕亮光射进四只疲惫的眼中。接着,白玉峰缓步走了进来,随从将烛灯放好后便退了出去,狱门又被重重的关上。借着晕黄的灯光,只见牢室东面墙壁锁着一个人——王林,而远远的西墙则锁着一个憔悴不堪的女子。白玉峰对她也不看一眼,只走到王林身边,侧脸对他说:“三弟,我不得不说你这一步走的很糊涂,但义父的意思,只要你能悔改,他就会原谅你。”
“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吧。”
王林的所答非所问令白玉峰吃了一惊,还未等白玉峰再次开口,王林又接着说道:“义父根本就不在乎你我的死活,你还这样为他卖命?”只见王林一脸轻蔑,“悔改?你知道他所谓的悔改是指什么吗?”王林望了一眼对面墙角的女子,“他要我杀死她!”
白玉峰依旧淡淡地说:“如果这是义父的意思,那你也只能这样做!没有其他路可走!”
王林注视着白玉峰,想了想说:“好吧,你把我放开,我按照义父说的做。快把我放开!”
白玉峰很快打开了铁索,可就在王林挣脱铁索的一霎那,猛得向白玉峰扑来,使出全身力气连击数掌,将白玉峰击倒。然后飞快的跑到西墙去挣铁索,嘴里还叫着:“小翠你等等,马上就好。”可就在此时,只觉左肩一痛,不由的向后滚了一跤,抬头一看是白玉峰,便狠命爬起来又扑过去。可怜王林受了这许久的折磨,他哪儿是白玉峰的对手。非但没有打着白玉峰,反而被白玉峰接连数招击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保听西墙的小翠没命的哭喊求饶。
白玉峰走到王林身边,俯身看着王林,说:“想不到你这样执迷不悟!”只听“噗”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白玉峰的脸上,气得白玉峰举掌便要打,只听小翠尖叫一声,蓄足力道的手掌才骤然停在半空。
王林将嘴一撇说:“你以为自己很高贵吗?你只是义父的一条狗,冷血杀手。义父杀人的工具。义父在利用我们,一但我们不中用了,他也会将我们除掉!是不会讲半点情份的!”接着又看了看小翠说,“小翠曾救过我,让我杀了她,我宁愿死!”
墙角的小翠也莺莺的哭着说:“阿林!你别太倔强,如果杀了我就风平浪静,你就杀了我吧!我不会怪你的。”
“要死死在一起,我王林不能独存!”
白玉峰怔着双眼,慢慢收起了手掌,望了望二人,转身飞快的走了。
第二天正堂前,乐元庆和女儿及四个义子、几个管事、一群侍从都聚在那里,乐元庆坐在正中央,两侧的人肃穆而立。这不是个普通的日子,人人都清楚。
随着几声鼓响,几个壮汉押着王林和小翠,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
乐元庆开口道:“王林,你可知错?”
“王林不知错觉何处!”
“错在何处?”乐元庆说,“你私通淫女,违背家规,有辱师门,卑鄙无耻!这还不是错吗?王林马上反驳道:“我们并没私通只是认识而已。”
“认识!”乐元庆说,“你怎么会认识汇春园的妓女,说!”
王林答道:“她救过我,与我有恩,难道去登门回谢都不对吗?”
“又是这句话,不管怎么样,踏进妓院的大门,你就要受罚,来呀!”
“不要!别……”小翠叫了起来,“都是我的错,别伤他,求您了,求您了。”
小翠此时已哭成泪人,不停的磕头。可这似乎只打动了王林一个人。王林对她说:“别求了,我这次坚决不听他的了。”
尽管王林这样说,小翠还是哭着求着,嚷得乐元庆心烦,突然大喝一声:“够了!”立刻,满场鸦雀无声,接着乐元庆说道:“像你这样目无师门的东西,不严惩还了得!一律处死!同门弟子哪个动手!”
哪个动手?哪个能动得了手?白玉峰下不了手,岳阳下不了手,更不用说武清水和张乐。虽都同为冷血杀手,谈不上太动人的亲情,但必竟一同长大,必竟曾无数次的一同出生入死。狼群中的情谊,更另类,也或许,会更深沉。
但这两个人还是死了,死在了乐翠琴的剑下。她在眨眼间蹿了出来,又转身若无其退回原处。看她擦拭剑身的样子,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很得意的杰作。而王林断气前充满怨毒的眼神,直刺得白玉峰心里发痛。他此时才意识到,他虽此前曾杀人无数,但却从未看过他们的眼睛。现在想来,那些人断气前的眼神是否也会和王林同样怨毒!
“谁要胆敢有辱师门,这就是榜样!”乐元庆一声断喝之后便拂袖而去。
白玉峰忽然醒转,又有些一阵阵的晃忽。
众人纷纷散去。
白玉峰望了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转身走了。
不杀人的日子总是显得很平淡。
几天后的一个晌午,忽然有人向乐报说有人求见。
“让他进来。”乐元庆命道。
不一会儿,一位翩翩佳公子飘然而入,整个厅堂顿时熠熠生辉。这个人很年轻很年轻,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令人不敢逼视。他着一身白袍,手持一把折扇。他见到乐元庆便上前抱拳拜道:“晚辈慕容尚冰拜见武林盟主。”
见来者气宇不凡,乐元庆多少有些心生感慨,还好没有失神,忙起身答礼道:“不客气,少侠请坐。”接着又问道,“少侠此来有何贵干?”
慕容尚冰答道:“最近江湖风波甚多,不知盟主是否耳闻?”
“哦?有甚风波?”乐元庆开始思忖眼前这个年轻人。
慕容尚冰说:“如今江湖上有好多人被暗杀,有的重伤。最先受害的是江南派掌门魏英武。紧接着是醉翁腾庆,齐山派掌门郭仪宾及兄弟郭亚宾。牙门城城主胡世凡被发现死在自已的宝库里,喉咙里还插着一支箭。青云邦邦主被刺脱险,但副邦主安树义却重伤,还有其它许多灭门惨案,江湖如此诸多大事,盟主丝毫未知吗?”
“哦,我最近刚刚出关,江湖之事有些疏忽,真是人老了,有些不中用了!”乐元庆一边说着,抚了一下额头,指尖扫过了灰白的眉稍。显出了些许和年龄相符,但和身份却极不相符的疲惫的神态来。
慕容尚冰忽然很随意的说:“盟主不必自责,谁都有疏忽的时候,为今之计是及早想出对策,察明此事,铲除祸根,不然后患无穷。还不知有多少人要为此丧命!”
“是,说的是,可怎么对付此事呢?”乐元庆问道。
慕容尚冰用扇柄撑住掌心,轻轻一握,微微侧身,说道:“这正是我相同您商量的。”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至夜幕降临,终于商谈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慕容尚冰说道:“那好,就依了盟主,晚辈去请曾在江湖显赫一时的龙吟派传人孟苍生孟前辈,盟主您去请前任盟主夏宁夏老前辈。放眼当今武林,他们二位前辈的武功造诣之深可谓屈指可数,想必可助盟主一臂之力!”
“嗯,好。”乐元庆应声说道,“好多有烦劳少侠了。”
“盟主不必客气,为江湖之事出力,是晚辈应尽的,如果在察探的时候,可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也愿意效力!”
乐元庆哈哈大笑,说:“好,果真英雄出少年!哦,今天天色已晚,待我为少侠安排宴席,今夜留宿如何?”
慕容尚冰说:“多谢盟主美意,不过十分抱歉,晚辈需赶回客栈,不能在此留宿,还望盟主多多误解。晚辈告辞。”说完抱拳施礼,便又像来时一样飘然离开了。
而此时,乐元庆的两只眼睛死盯着慕容尚冰消失的去处,愤怒得似乎要喷出火来。
盟主府所在地,三江汇聚,称为汇江口。
汇江口盟主府外是一片密林郁草,夜深人静,凉风席席,蛐蛐叫个不停,偶乐有野鸟飞过。慕容尚冰在林间走着,走得很悠闲。虽有风吹草动,但独自走动和人多并不一样。慕容尚冰还是觉察到了身后的动向,不由的起了戒心。
三个蒙面人黑夜夜行,待接近慕容尚冰时便一齐出击。三人使的都是大刀,三道寒光直逼慕容尚冰的背瘠,斜下劈来。由于刚才三人轻功腾身,此时由上而下,速度快得很,慕容尚冰疾身一转躲到一侧,两把刀劈空,另一个人手腕被慕容尚冰扼住。慕容尚冰另一只手持铁扇,“啪!啪!”两下把那人打出数丈。那人就地打了几个滚,勉强站起,但右臂已伤。劈空的两柄刀早已开始向慕容尚冰袭来,钢刀与铁扇相击,“呛啷啷”的声响振得人筋骨发麻。慕容尚冰不喜欢与他们纠缠,突然身形一转,似无人影,二人想顾之时,只觉肩井剧痛。慕容尚冰出现在他们身后。方才铁扇左右两击连伤二人,手法迅速已极,叫人惊愕。接着两刀俱落。
按说三人匀伤,应该停手了。但他们仍不罢休,又徒手上前相搏,慕容尚冰倒也利落。待三人扑向他时,只见他似乎只在三人中间转了一下,但却听到“啪!啪啪……”的重击声,随之三人俱倒,挣扎不起。慕容尚冰轻蔑的瞟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收势转身,也许是想加快速度,刚走出几步,忽然纵身一跃,施展绝世的轻功悠然而去。
随后一阵衣襟带起的风声又落下此处,他便是白玉峰。
白玉峰望了望慕容尚冰的背影,十分惊讶,不由得心里赞叹起来。片刻后,他终于未忘他的使命,瞧见地上三人的那副惨相,淡淡的说:“你们怎么样?没事吧?”竟无人应答。白玉峰俯身一试,不,没死,都还活着。原来乐元庆派出三人后终是不放心,最终还是决定派出白玉峰,但此时已晚。其实乐元庆随后又带几个人赶来,到此停在白玉峰两仗外,见此情景很是不快。白玉峰方才俯身,现在众人来了,便抬头望了望他们,略有叹息之意。不用说,事情未成功,白费他们如此劳神,竟如此之惨……
受伤的被抬回,无果的空手而归。
暗淡的屋室里,只一支孤烛点亮,父子二人谈着方才的情况。
“你可见慕容尚冰出招伤你兄弟?”乐元庆问。
“我去时已经晚了,当时只有三位义弟,已经受伤倒地。”白玉峰答道。
乐元庆说:“哦,对,我应该想到的,不然他也不会跑掉,唉!”
白玉峰说:“这也未必,义父,我如若赶到了,即使三位义弟不伤,怕也难留下他半根毫毛。因为三位义弟的武艺已是上成,都被他轻意料理了。从几位义弟的伤势来看,他的手法应是非常之快,下手应是非常之重,反应应是非常之敏,非同一般武林少年,却实有一番高处。”
乐元庆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唉!”接着又说:“此人对我非常不利,有他在,我早晚必亡于此人之手。”
白玉峰略有不解的问:“义父何以如此担忧?他再高明也必竟年轻,不一定能掀起波澜,况且他未必是义父的敌手。”
“话虽如此,但事情总非那么简单,我还是不能留他,可又如何才能除去!”
“义父,慕容尚冰年纪轻轻,造诣颇深,足见其天赋,他是一个奇才,若把他争取过来,峭是更好吗?”
“不行。”乐元庆说,“这是不可能的,那人同我主霸业绝非一路,况且中原人才济济,还缺一个慕容尚冰帮我不成,此法不通。”
白玉峰不敢再提收复慕容尚冰之事了。
“错了。”乐元庆说。
“如何错了?”
“方才你追上去好了。”
“不,追不上。”
“为何追不上?”
“慕容尚冰已受一次袭击,为了妥善不再出意外,他用轻功疾行,我根本追不上的。”
“你怎么知道的?再说你的轻功不是也很好吗?”
白玉峰答道:“回禀义父,慕容尚冰走时,我只见一个背影,只知其起身相当疾厉,非同一般。”
“能否看出属何种门派贯使的?”
“看不出。”白玉峰说,“待三位义弟苏醒,再询问交手详情,断其门派,义父之意呢?”
“也只能这样了。”乐元庆应了一声,接着说,“哦,夜深了,快去歇息吧。”
“是!”
白玉峰走后,乐元庆甚是不快。他不能自己亲自出手,他不了解慕容尚冰究竟是何许人,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背后到底有哪些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名叫慕容尚冰的年青人,是一个劲敌。
思绪翻滚,毫无睡意,直到天色微明,他才略觉体乏,合衣倒床而睡。不多时,天色大亮。门被推开了,乐翠琴跳了进来,叫声“爹”,无人应声,再往床上一看,老爹趴在床上呼呼的睡得正香呢!但她还是要推醒他。
“爹,爹,别睡了。快起来。”接着又叫道,“快起来,你怎么搞的,这样睡起来了。”
这时乐元庆睡得正半阴半阳,迷迷糊糊,略听耳边有声。乐翠琴见状,大声喝道,“有人来了,人家已经等了一会儿,说有要事商议,快起来呀!”
“一踏进房门我就知道是你。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也不能装的端庄些。”乐元庆眼睛也不睁的说道。
“爹爹还没睡醒就开始说笑,出嫁?你舍得我嫁人吗?我要替娘亲守在身边陪您,还要为爹爹成就霸业助一臂之力。我永远也不嫁,没人配得上我,谁能娶得了武林盟主的女儿?”乐翠琴信誓旦旦的说。
乐元庆发出一阵不易察觉的叹息,道:“这么早,到底是谁来了?”
“说是叫慕容尚冰的。”
“什么,谁?”乐元庆忽然坐起。
“慕容尚冰。”乐翠琴又重复了一遍,“正在外面等你。”
“你亲眼所见?”
“是下人禀告的,我还未去见他。”
乐元庆忙整理衣衫,迅速梳洗一下,连忙出去见慕容尚冰。
只见慕容尚冰神态安祥,并无焦急之意。二人行过礼后,落坐。
乐元庆问:“少侠今日之来何事?”
慕容尚冰说:“本来今日应起程去找孟前辈的,可由于昨晚出些意外,我决定先告知盟主一声再起程为妥。”
“什么意外?”
“我昨夜从盟主府出来,走到树林时受到三个黑衣蒙面人的袭击。”
“哦?有这等事!少侠可曾伤着?”乐元庆可真会明知故问。
“我什么事也没有,那三个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只是我想此事是否可能与一庄庄江湖悬案有关?也许就是那凶手的同伙!”
这话使乐元庆心里一振,又立刻恢复平静,说:“很有这个可能。”
二人略谈几句,反正此事慕容尚冰已经禀明,匆匆的便要走,乐元庆将他送到园中时,正赶白玉峰与乐翠琴迎面而来,遂互相引见一番,慕容尚冰随后便走了,乐翠琴却凝望共背影,不肯转过头来。乐元庆故意咳了几声,乐翠琴才明白过为,转头道:“爹。”
“你们有什么事吗?”
“三位义兄醒了。”
“哦?走,去看看。”
在一间十分宽大的房子里,三个临时的床位上躺着在个倒霉的家伙,除此而外还有几个弟子守着。乐元庆来到岳阳床旁,岳阳侧头看了乐元庆一眼,略有愧疚的说:“义父,我们……”
“不要说了,忽遇强敌,史料未及,为父且先不怪你们,但我有一事要问。”
“何事?”
“你们同慕容尚冰交手,见他使的是何招势,像哪个门派的?”
“这……招势只觉十分迅速敏捷,似乎什么门派都不像,但……”
“但什么?”
“哦,没什么,也许天色昏暗,看走眼了,没什么的。”
乐元庆说:“你们可不要瞒我什么。”
“不,我们只是有一点不清楚。”武清水说,“凡江湖之人,习武者必要经师,而武林各门哌,或是单散游侠之弟子,也应有其师祖的风格,或多或少而已,可是在那人身上竟毫无踪迹可见,该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乐元庆沉吟片刻,他越发觉得不妙,一会儿轻轻的说:“岳阳,你怎么不作声了?”
岳阳仍旧躺着不作声。
“岳阳!”
岳阳许久才淡淡的问了一声:“义父,我们为什么要杀慕容尚冰?”
白玉峰听到此句心里一惊,心想:“小弟,你好大的胆子呀。”但表面上还很镇静。乐元庆听了,也先是一惊,而后便怒,但马上又克制住了。只见乐元庆慢慢起身,走出几步,
背着手说:“这是攸关霸业的大事,你们只管执行命令,不要再问为什么,以后也不要再问。”说完便拂袖离去,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带他们各自回房静养!”
乐元庆从白玉峰面前经过时,带起一丝微风,使他不由的心里一紧又一松,待乐元庆出房,白玉峰略回头看了岳阳一眼,也随之而出。
乐元庆从回廊走出花园,忽然对白玉峰说:“玉峰,你马上还得出去为我办件事。”
“什么事?”
“杀一个人。”
“谁?”
“孟苍生!”
“什么!”白玉峰心里暗惊,但又不敢问,片刻沉吟,便问:“不知义父限我几日?”
“不,不限时日。”乐元庆说,“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在慕容尚冰找到孟苍生之前杀掉孟苍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了。”
“此去时日不知,你带足钱物,即刻启程,不必再向我辞行。”
“是!”
白玉峰回房准备一下,立刻动身了。府外的山光物色甚是宜人,但都丝毫未打动白玉峰。他背着不大的行囊,左手提剑,径直的向前走着,眉宇间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气,毫无笑意。约莫过了二个时辰,到了汇江镇。这是距汇江口盟主府最近的一个集镇,先前所说的汇春园便在这个集镇上。白玉峰找了一家客栈,用餐后便问店主可有空房,店主说:“有的。”随后引入三号房,房间很宽敞。白玉峰放下行囊与宝剑,走到窗旁,推开窗子,背手站着。
其时刚刚晌午,他为什么这时便来住店?原来是有原因的。白玉峰要杀孟苍生,就需要先找到他,孟苍生不知身在何处,以后之路如何走法?尚且不明。就是找到了,也未必一定保证能得手,谁杀掉谁还说不定。此事甚是难办,白玉峰先在此调整心气。然后再想办法。但又恐有人打扰,一转念,不如换一间,反正空房好几间,哪间都一样。于是转发主了五号房,关好门,盘坐在床上打座静养,调整气血。过了几个时辰,夜幕已经降临,白玉峰仍端坐不动,周围静得很。突然门外走廊的地板上响起脚步声,脚步声愈来愈近,接授自己的房间,的起来不止一个人,接关又有谈话声:“公子就是这间了,这间房很静的。”
“好,多谢店主。”那人又说,“店主你可以走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那人走了进来。白玉峰坐在床上心想不妙,但又不知如何是好。那人边点油灯边轻轻的说:“阁下,快显身吧。”
白玉峰撩开幔帐走下床,一见那人大吃一惊:“是你?”
那人也略吃一惊,然后微微一笑,应道:“是我。”
此人便是慕容尚冰。
慕容尚冰问:“白兄何以到这里?”
“这个……”白玉峰不好回答。
慕容尚冰说:“不论怎样,你也是此店之客,既然你先到此,我换一间便是了。”
“不,别换,应该我走。”白玉峰说:“是我乱蹿的,我本是三号房的,我回去就是了。”
“白兄不必了,小弟随便得很,你留下吧,我去三号房。”
“这不太好吧。”
“这没什么。”说完,慕容尚冰转身而出。转身一瞬间向白玉峰微微一笑,亮眸微眨,神态很是诱人。白玉峰砰然心动,许久方才反应过来,不由的觉得自己好笑,都是大男人嘛,怎么会那么吃惊,真是的。
夜半三更,白玉峰一觉忽然醒来,略思片刻,微微一笑,有主意了,明日与慕容尚冰一同起程!
天明了,白玉峰忙起身整装完毕,提起包裹宝剑转身出门,来到三号房门口,叫了几声,无人答应,推门一看竟空无一人。白玉峰忙飞快的跳下楼梯,问店主慕容尚冰的去向。店主答道:“哦,那位年轻人哪,已走了。”
“走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
“店主可知他的去向?”
“大概是芙蓉庵吧,他向我打听来着。”
“芙蓉庵在哪儿?”
“出城东走十五里,再南行九里。”
“多谢店主。”
“不必客气。”
白玉峰匆匆付了钱奔出门去。
和风扑面,绿草荫荫,慕容尚冰独行在郊外,大步流星,洒脱异常。忽听背后有一阵风声,猛一回身,应声击去,只听“啪”的一声,两只手掌击在一处,紧接着偷袭之人翻身回跳,稳稳的落在一丈以外。慕容尚冰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遇到的白玉峰。
“慕容兄好伸手哇!”
慕容尚冰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
“义父说你一人去寻孟苍生孟前辈,恐怕路上多有波折,特命我来助慕容兄一臂之力!”白玉峰说道。
“既然如此,白兄昨晚为何不说?”
“我本想早晨说也不急,没想到慕容兄起得这么早,所以……”
“所以你就匆匆忙忙的追来偷袭我!”一句话说得两人都笑了起来。阿冰随即说:“路上有白兄相伴,当是再好不过,我们继续赶路吧!”说着,二人便继续前行。
“慕容兄……”
“敢问白兄今年岁数?”白玉峰刚开口便被慕容尚冰打断。
“二十有五。”白玉峰随口答道。
“哦!白兄长小弟四岁,说话不必客气,叫我阿冰就是了。”
“哦。”白玉峰接着说,“阿冰,我们为什么要先去芙蓉庵,难道孟苍生前辈会出家不成?”
“孟前辈当然不会出家!”慕容尚冰诡秘地一笑,说:“孟前辈乃世外高人,云游四海,要是想顺利的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应得到神灵指点才是。所以应先到寺庙请请神才是。”
“寺庙的石像又不能言语,烧了香又有什么用?”白玉峰一脸狐疑。
“芙蓉庵的神灵很灵验的,而且还会说话!”慕容尚冰越说越离谱。白玉峰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走吧。
两人功力深厚,脚下都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这座芙蓉庵。庙宇不是很气派,但香火还算旺盛,周围庄舍田家的老妇、女孩儿都常来这里叩头许愿。在稀稀疏疏的人流中,时常见到几个小尼姑在洒扫。
“这个地方,大男人进来不大方便吧?”白玉峰皱着眉说。
“佛光普照,普渡众生,在乎你是男是女!”慕容尚冰一脸的不在意,白玉峰无法,只得跟了进去,学着慕容尚冰的样子,点了一柱香,跪地求佛,装模作样的微闭着眼睛。慕容尚冰斜眼望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暗暗一笑,于是偷偷起身,奔入后室。后宅前庭一老妮正拾弄着自种的小菜园,慕容尚冰轻巧的跳过去,轻轻叫了一声:“惠清师太!”
声音虽不大,但老师太方才太专心,这一叫也微微吓了一跳。她一抬头,叫了声:“唉呀!原来是你!吓死了老妮,小心你师傅砸你!”
“不敢不敢,小生知错,望师太海函。”慕容尚冰马上赔礼。
“好啦!有什么事快说吧,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师太嗔怪道。
“阿冰此来确实有事来求师叔。”
惠清师太见慕容尚冰正经起来,也立刻显出了关怀之态,问:“什么事?很急吗?我们屋里说去。”
二人在禅房里,慕容尚冰开口说:“最近江湖血案四起,不知是何人所为,我前日见了武林盟主……”
“乐元庆?”师太道。
“是的。”慕容尚冰应了一声,“我们商议一下,决定请出前任盟主和‘行云踏水’孟苍生孟前辈。希望能联起手来,想办法制止这场血腥屠杀。”
“你负责找孟苍生?”师太淡淡的说。
“是。”慕容尚冰问,“不知师叔能否给予指点,这可关系到江湖的命运啊!”
惠清师太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孟苍生是什么人,竟问到我这里!”
“师叔息怒!对于前辈人的事我不太详细,只是略知一二。您师兄弟四人,两男两女
,江湖上“双鹰双蝶“,谁人不知,由于后来纠葛才分道扬镳的,唯有您和师傅还时常往来,姐妹之情亦如往昔。而孟前辈散行于江湖,只时常和您有些往来,其它人都不晓得他的行踪。至于南公断水前辈,很久便在江湖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慕容尚冰把自己所知晓的一股脑抖了出来。霎时室内一片寂静。许久,惠清师太惨然道:
“往日不堪回首。我们都是些伤心人,尤其是你师傅和孟苍生。伤心人不理江湖事,找到孟苍生又能怎能样?”
“伤心人也理江湖事,这次就是我师傅她老人家派我出来的,为的是救武林于危难,我
想孟前辈也应是个深明大意的人,不会坐事不理的,还望师叔指点!”
慕容尚冰说的很诚肯,惠清师太无耐,便说:“即使你找到他也是请不动他的。”
“我会尽力的,他在哪儿?”
“洞庭之畔,滴水崖下。”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多谢师叔!”此时忽然想起白玉峰还在前殿,便忙出去寻他。
一到正殿,殿前的场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只见众老婆子和一些村女们挤挤的排到两侧,
再往中间一看,白玉峰双手合十,双目闭合,正虔心许愿呢,周围的嘁嘁喳喳声也没觉出异常。慕容尚冰见状忙拨开人群,到白玉峰跟前推了他一下,白玉峰才忽的一下清醒过来,见周围几十双眼睛怪怪的瞧着他,立刻窘的面红耳赤,众人见状忍不住大笑起来。慕容尚冰扯着白玉峰的衣袖,二人能有多快便有多快的奔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白兄可曾见到观世音菩萨,她可曾向你指引了孟前辈的所在?”慕容尚冰一本正经的问。
“我,啊,没,没有。”白玉峰不知怎样答才好,忽又转念问慕容尚冰,“你可曾见到活佛菩萨?”
“不仅见到了,他还告诉了我孟前辈的去处。”
“啊,真的,什么地方?”
“洞庭之畔,滴水崖下。”慕容尚冰放缓脚步,说完后,便又加快步伐,把白玉峰抛出数尺。
白玉峰闻后略一踌躇,见落了后,便几步撵上,问:“我们现在就去滴水崖?”
“当然!”慕容尚冰应道,心里仍暗暗好笑。原来,慕容尚冰趁白玉峰不在意时,很随意的点了他的迷穴,使白玉峰老老实实的虔心拜佛,被戏弄了,竟还浑然不知,真是少有少有。
荒郊虽野,却别有情趣,时而山重水复,时而柳暗花明;时而荫翳蔽日,时而又旷远迷茫。二人愈走愈有兴致,谈笑也多起来。
白玉峰人冷嘴笨,常在言辞上受慕容尚冰愚弄,好在其本人并不在意。渐渐的慕容尚冰对这个英飒飒、冷冰冰、呆傻傻、奇怪怪的家伙有了兴趣。白玉峰第一次能不受时限的在外游荡,心情颇好,但一想起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心情便不自觉的又阴晦起来。
正行间,忽闻前不远传来撕打声,二人疾奔过去,只见一女子挥剑正和一伙山贼打将起来,双方边打,嘴里还不停的骂着。只听那女子说:“不要命的狗东西,敢劫到本姑娘头上,我今天非叫你们个个横在此地不可。”
山贼此时已有伤亡,一头领模样的人见占不到便宜,便一边骂一边准备收兵:“哪来的小蹄子,今儿个算大爷倒霉,明儿个我找来能人看不宰了你,剥了你的皮,抽了……啊!”
还没等他讲完,只见那女子“嗖”的一剑刺穿了他,“找能人,怕你这辈子也没这个机会了!”女子狠狠的说道。
其它人见头儿已死,忙没命的跑,那女子还要追杀,只见白玉峰忽的一下跃到她身旁, 用剑柄挡住利剑道:“穷寇莫追,何必杀绝呢?于你又无益。”
“言之有理!”慕容尚冰也向这边走来。
那女子猛一回头,慕容尚冰一瞧,不是别人,正是曾见过一面的乐元庆之女乐翠琴。这时慕容尚冰才明白白玉峰拦阴她的原因。
“慕容公子!”乐翠琴一改方才凶巴巴的语言,柔声柔气的说,“这么巧哇。”
巧什么?其实她一直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此时还故做姿态。慕容尚冰也不揭穿,只微微一笑说:“是呀!好像真的很巧哇!”
白玉峰急了,问:“小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义父他知道吗?他人生气的。”
“他生不生气不要你管,我天天关在家里,也该出来玩玩了,他有什么可气的!”乐翠琴辩解道,忽又转脸向慕容尚冰说:“先前听说你们要去找孟前辈,把我带着吧,我可以帮你们找哇?”
“这个不大方便吧?小妹,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带你这个女孩子家,况且我们已知道在哪儿,不要你帮什么倒忙!”白玉峰厉声厉色的说道。
乐翠琴正要发作,忽又装出一副小鸟伊人的样子,对慕容尚冰说:“慕容公子,你劝劝我大哥,带我去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只想顺路游玩游玩,好不好?”
没人答话。
“你们两个大男人,琐事无人管,就由我来管吧。”
“你能管什么!胡闹!”白玉峰说。
“我可以洗衣服,可以打野味烧菜,可以给你们吹小曲,讲笑话解闷,好嘛好嘛,带上我吧!”
“好吧,白兄,我们的琐事确实需要有人照管,不如带上令妹吧,沿途也好有个说笑。”慕容尚冰终于开口了。
“这,你既然不在意,那就这样吧!”白玉峰应了一句。
乐翠琴闻言欢天喜地的跑到前面,“走哇走哇,你们两个快点嘛!”
白玉峰和慕容尚冰相视一笑,继续前行。慕容尚冰心下盘算:疯丫头,看我不整一整你!
乐翠琴身前身后的围着慕容尚冰转,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眨巴着一双眼睛不时的瞧着他。
“敢问慕容尚冰哪里人?”这个丫头开始试着与慕容尚冰攀谈起来。
“生在长安,长在秦岭。”简洁的回答。
“你对长安熟悉吗?”
“虽长在秦岭,但长安也长去,所以也熟悉得很。”慕容尚冰答道。
“啊!长安是天子脚下,一定很热闹很好玩吧?”
“当然!”
“唉,可惜父亲把我管得太紧,从不许随便出去的,长安更没去过,这次还是背着他偷偷跑出来的呢!”乐翠琴怅然道。
“这个简单,有机会姑娘求令尊带你走一趟,不就行了吗?”
“我爹很忙的,他才没这个闲功夫呢,要不这样,等我们找到孟苍生前辈后,你带我去长安玩玩吧,好不好?”
“要是我也没有时间呢?”慕容尚冰说。
“好嘛好嘛,你怎么会没有时间,你答应我吧,好不好,好不好嘛!”说着说着,她竟抓着慕容尚冰的胳膊摇晃起来。慕容尚冰甩开也不是,不甩开也不是。这时在一边被冷落了半天的白玉峰终于沉不住气了,不耐烦的说:“好啦小妹!别烦了,你反正这么年轻,还怕没有机会去玩吗?我们有正事,你老老实实的跟着,别捣乱!”
“哼!”乐翠琴没趣的甩开慕容尚冰的手臂,气呼呼的闷声走路。
虽是五月天,但正午骄阳也很是烤人,三人走着走着有些干渴。只见前不远有一棵大树,三人或躺或倚的倒在树下歇脚。
“不知附近有没有水。”慕容尚冰随意的问。
“应该有吧,我去找找看。”乐翠琴蹿起身来跑了出去,转了几次弯,便被树丛淹没了。一见此景,白玉峰和慕容尚冰相顾一望,迅速一同跳起,朝前路奔开了,约莫行至一、二里路,二人才放慢脚步,终于甩掉个累赘,二人长长吁了口气。再说乐翠琴一人转山绕树,不见水源。可终不死心,继续寻觅着,忽听“哗啦——”的水声传达室来,她喜出望外的跑过去,果然有一股清澈的溪流从山间流过。她摸出身上干瘪的皮囊,灌满水。然后又痛痛快快的洗洗脸。心想这可是一股好水,不如把大哥和慕容公子叫来一起玩一玩吧。边想着边往回跑。
“那边有水,快……咦?人呢?”乐翠琴见状立刻明白了一人的鬼马戏,也不再多一句废话,便迅速的追了出去。
慕容尚冰和白玉峰二人轻松而行,眼看日落夕山,前方却也正好到了一座小镇,进了一家酒馆,准备坐下点酒菜填填肚子。谁知还没等酒菜上齐,二人便被一声娇滴滴的怒叱吓了一跳,立刻同时跳起来,面向里面站着要走。只听背后的丫头高高的举着水袋说道:“喝呀,二位哥哥,喝水!”
慕容尚冰和白玉峰二人好不沮丧……
三个人点了三个房间。白玉峰和慕容尚冰二房相对,慕容尚冰和乐翠琴住隔壁。赶了一天的路,乏得很,慕容尚冰收拾了床铺正要解衣,忽闻门外有人叫他:“公子歇了吗?我能进来吗?”
慕容尚冰回应道:“有事吗?天不早了,早点歇着吧。”
“我只说几句话,不会很久的。”乐翠琴在门外肯求道。
慕容尚冰无耐,只得开了门,把她让了进来。只见她手里端了碗稠稠的桂花羹,放在了桌子上。
“我熬了碗桂花羹,公子偿偿吧!”
“多谢了。”慕容尚冰又说,“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嗯。”乐翠琴羞羞的说,“也没什么。这家客栈又小又乱,拥人小二也不见得靠得住,不如让我给你打扫房间吧。”
慕容尚冰一听,一字字的都是费话,心想:你不说,我也不会客气的,但嘴上却婉言道:“那就烦劳姑娘了。”
乐翠琴一听,羞怯怯的笑了。慕容尚冰忙问:“姑娘还有别的事吗?”
“明早几时起身?”乐翠琴问。
“这个,到时再说吧,呵——”慕容尚冰装着很困的样子。
乐翠琴见了忙说:“公子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走了。”说着,乐翠琴便蹦蹦跳跳的出去关了门。望着乐翠琴的背影,慕容尚冰又是长出一口气,往床上一栽,眨一眨明亮的眼睛,望着桌上粘粘的桂花羹,顿时计上心来。
第二天清晨,还没等慕容尚冰起床,只听门外就叫了起来:“公子起了没,该洗脸了!”
慕容尚冰闻声,忙应了声:“还没,你先去看看令兄吧。”
乐翠琴一听有理,便敲开白玉峰的房门,端进了水盆。白玉峰一向早起,现在正在屋内看书。乐翠琴望了望白玉峰,说:“干嘛,看什么书?拿来我瞧瞧。”乐翠琴边说边一把夺过书,一看封皮《曹氏春秋》,翻翻里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看不懂,说些什么呀,没意思,于是丢在一边。”
白玉峰也不理睬,洗了脸,收抬东西。此时慕容尚冰走了进来,他已梳洗完毕,不用说,是店小二勤快,已送去了洗脸水。
“早啊二位,一大早谈些什么?”慕容尚冰问。
“没什么。”乐翠琴笑着说,“哦,我去给你收拾房间。”说着便跳了出去。
“她就是这样子,一大早就吵个不停!”白玉峰说。还没等他的话音落地,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传了过来,二人忙蹿到对面房间。只见乐翠琴从床下拖出一堆脏兮兮的床单,上面粘满了粘乎乎的桂花羹,乐翠琴正望着直咧嘴。
白玉峰看着慕容尚冰问怎么回事,慕容尚冰顾作羞愧的说:“躺在床上喝桂花羹,一不小心,嗨,就这样了,可惜了一碗好东西。”
乐翠琴一听他是躺在床上喝的,心里美极了,便羞答答的问:“桂花羹,好喝吗?”
“简直太好了,可惜!”
“有什么大不了的,改日我再做给公子吃。”
“可这堆东西……”
“有什么要紧,我拿去洗洗就是了。”说着,乐翠琴团起床单羞羞的往外走。
“真不好意思,辛苦姑娘了!”慕容尚冰躬身揖道。
“这和客气干嘛,叫我小琴就是了。”
“好,小琴姑娘,先去楼下吃饭吧!”慕容尚冰说。
只见乐翠琴抱着一团床单一溜烟跑了出去。
白玉峰故意埋怨的说:“她什么时候会做桂花羹,怎么不做给我吃。”慕容尚冰扭头瞧着白玉峰,二人忍不住都“扑哧”笑了出来。
一双拿贯了兵刃的手,此时却拿着床单狠命的揉,一副能干的样子。洗着洗着,只见一个小厮跑来取扫把,一见乐翠琴忙叫起来:“唉呀!你怎么还没走!你同来的那两位已辞了店家走了。”
“什么!”乐翠琴立刻被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此时正好店老板边嚷边走来:“你这个死小子,拿个扫把也得拿半年,还不快点!”
乐翠琴怒冲冲地跳过去问:“店家,跟我同来的好两个人果真先走了吗?”
“当然了,唉,你弄脏的床单洗完了吗?不洗完不准走!”店家很是蛮横。
“洗你个头,你自己洗吧!”乐翠琴一把将湿乎乎的床单摔到店家的脸上,飞身越墙而出。
为了能加快行程,顺便甩掉乐翠琴,慕容尚冰和白玉峰二人决定改走水路,当乐翠琴气喘吁吁的跑到岸边时,只见船已离岸甚远,凭她怎么叫,船也不会划回。只见白玉峰和慕容尚冰站在船头,得意的望着他笑。
慕容尚冰向岸上的乐翠琴喊了一声:“得罪了,小琴姑娘,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你去长安的!”
乐翠琴气得直跺脚,四顾一望又不见船只,嘴里骂道:“该死的东西!”
一道怨恨的邪光从眼中闪过。
顺风顺水,船只顺流而下,白玉峰和慕容尚冰坐在船头,享受着一份轻松的心情。
“你妹妹一定恨死我们了!”慕容尚冰笑着说。
“不要理她,她总是这么麻烦得很,不甩掉她,就不会知趣!”白玉峰不在乎的说。
“看不出你这个大哥还挺厉害的!”慕容尚冰说。
“厉害?义父倒是厉害,还不是耐何不了她?”白玉峰说。
“真的吗?哈——”慕容尚冰笑了出来,白玉峰也苦笑了一下。
二人一路畅谈,非止一日,船行至洞庭湖口附近,但船却不再前行了,泊到岸边绑好绳索,因为夜幕已经降临了。
这是一座繁华的水边小镇,驻立船头,只见对岸酒肆林立,商家云集。高挑的街灯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此起彼伏,卖唱女的悲戚也不绝于耳。渐渐的,街市趋于宁静。江面或远或近的船头上也挑着些虚弱无力的灯光。此情此景映在白玉峰眼中,映在白玉峰脑中、心中。
“好一幅人间烟火,可我究竟算得了什么?”白玉峰想着想着,不由的长叹一声。
“君影入水非君影,火烛入目非火烛。万事皆由心头起,人无心来事也清。”一个朗朗深情的声音传入白玉峰的耳鼓,他扭头一看,慕容尚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了。
“是你呀,阿冰。”
“嗯,白兄有心事吗?为何对夜长叹!不如说与小弟听听,也好与你分担。”慕容尚冰既淡然又诚肯的说。
“我……”白玉峰怎么说,面对这个俊朗如仙子般的同龄人,想想自己的使命,自己的从前,自己的将来,想想自己的命运……“没什么。”白玉峰淡然的说了一声,越过慕容尚冰,来到船侧,躬身下望。
慕容尚冰是个聪明人,见他如此说,便也不再作声,只悄悄的走到他身边,暗淡的江水映出二人黯淡的影子。
“君影入水非君影,火烛入目非火烛。万事皆由心头起,人无心来事也清。”白玉峰吟着慕容尚冰的诗句,几分凄楚,几分感慨。
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了月边的薄云,月亮露出了华贵的面容,倾泻下她皎洁的微笑。
“白兄,你不觉得我们的影子清晰了吗?”慕容尚冰忽然说。
一句话催醒了白玉峰,望着水中明晰的双影,二人都微微的笑了。
“天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慕容尚冰说。
小巧别致的画舫,二人各自择了自己的房间歇息了。月光透过纱窗,洒在两张年轻的面容上。
第二天,船行至洞庭西南,二人便弃船而行了。白玉峰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弃船上岸。难道慕容尚冰认识滴水崖不成?终于白玉峰开口问道:“阿冰,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上岸,你难道认得滴水崖吗?”
“我不认得。”慕容尚冰说,“但有人认得。”
“谁?”
“当然是‘渔民’。”
二人沿湖而行,忽然远远的望见一艘小船靠在岸上,船中无人,只见一条绳索绑在船头,另一端垂到水中。本来平静的水突然泛起涟漪,霎时间水花四溅,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水中蹿起,那团东西,在空中打一转,便“砰”的一声摔到船里,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网鱼的黑网,网里挤满挣扎的鱼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原先垂到水中的绳索“嗖”的一声被绷直,一排水花齐刷刷的飞起,随之一个人影拉着绳子,沿着水面疾行而来,到船的近前一纵身,稳稳的跃入船内。
“好轻功!”慕容尚冰叫了一声。白玉峰也万分惊奇的望着那位‘渔民’。
那人听见背后有人喝彩,便迅速的转过身来,一见慕容尚冰,大叫起来:“哎呀,这不是慕容尚冰吗?怎么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了,一向可好?”
“好哇好哇!一个穷酸老渔民,勉强渡日吧!”那人边说边打量着白玉峰。慕容尚冰忙给二人引见:“白兄,这位便是‘劈水似剑’人称‘洞庭游龙’的渔飞渔前辈。慕容尚冰对白玉峰说。
“久闻大名,今日能亲睹前辈身手,真是三生有幸。“白玉峰忙行礼道。
“不客气。”渔飞边整理鱼网边应了声。
“这位便是乐元庆前辈的长义子白玉峰。”慕容尚冰继续说。
渔飞听到“乐元庆”三个字,脸色忽的一阴转而又晴,笑道:“哦,白少侠。不消说,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要求我什么事?”渔飞使劲儿的散网拣鱼,并不十分理睬他们。
“我们想向前辈打听个地方。”慕容尚冰说。
“什么地主?”
“滴水崖。”
“嗯?什么?”渔飞作出一副没有听清的样子。
“滴-水-崖。”慕容尚冰又说一遍,“滴水崖具体在什么地方?前辈对洞庭水系非常了,您一定知道在哪儿。”
渔飞听了,把手里的鱼网往船里一撂,叹了口气,坐在船舷上,低头不语……
这是个很简朴但又很舒适洁净的茅盾,一个中年妇辛勤的打点着一切。三人坐定,妇人端上茶。
“谢谢伯母。”
“不必客气。”
二人饮了口茶。
“好茶!”慕容尚冰赞叹道。
“村野之人,有什么好茶。”渔飞沉吟片刻,说,“你们干嘛去滴水崖?”
慕容尚冰笑着答道:“去滴水崖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说渔前辈也知道。”
“那,你们干嘛要找孟苍生,孟老兄已修行二十年,无人敢打扰,你们又何必来烦他?”渔飞说道。
慕容尚冰听了这些话,便郑重的讲述了江湖近日的一连串悬案,名门正派惨遭荼毒,江湖风波四起等等一系列的情况。
“因此,我们想请孟前辈出山,一同察明真相,拯救武林!”慕容尚冰肯求说,“求渔前辈帮我们这个忙吧。”
“求您帮我这个忙吧!渔前辈。”白玉峰也肯求着。
渔飞沉默许久,慕容尚冰和白玉峰都捏了一把汗。
“好吧!我答应你们。”渔飞终于点头了。
“多谢前辈。”二人异口同声的说。
“别谢得太早。我今晚先去能报一下,如果他同意见你们,明天我再带你们去,如果他不同意,那就对不起了。”渔飞站起来,转身望着窗外。
“那就烦劳前辈了。”
“我担心……”渔飞说。
“担心什么?”
“我担心孟老兄不会喜欢见到乐元庆的人。”
渔飞此言一出,慕容尚冰和白玉峰大为不解。
“为什么?”
“前一辈人的事了,年轻人不要多问。”
……
月明风静,渔飞撑着一只小船缓缓的划在水面上。水面渐渐由宽变窄,由东而西,深入到一支叉中。两岸山丘不高,但青石毕露,不远处传来叮叮咚咚的水声,借着月光可以隐约看到“滴水崖”几个字。
渔飞泊船上岸,来至洞中。
“你来干什么!”只见远远的石台上盘坐一位须发尽白,白衣白衫的老者,他浑厚的声音,直传到洞口。
“有两个年轻人想见你。”渔飞不紧不慢的往里走着。
“什么样的两个人?”
“两个有些无聊的年轻人,我想你是不会愿意见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我看我还是回去告诉他们吧!”说着,渔飞停住脚,待要转身出去,忽听一声:“且住!”
“你说的这两个我不愿意见的人究竟是谁?”
“一个是乐元庆的人,一个是瞿清黛的人。”
老者沉默了,许久才说:“他们找我何干?”
“请你出山,平定江湖风波。”
“哼哼、哈哈——”老者一阵清笑,“江湖于我何干!”
渔飞默然。
“江湖与我已毫无刮葛,我心已死,江湖已死。”老者沉沉地说。
“你真的忍心江湖从此一片血黑,不见天日吗?”渔飞问道。
默然。
“你真的愿意无数无辜者血流成河成海吗?”渔飞问。
默然。
“孟老兄,你……”渔飞欲言又止,转身向外走去。
“明天把他们带来。”一个低沉而快速的声音说。
渔飞脚步加快,飞也似的撑船消失在黑幕中。
孟苍生微闭双眼,静心安神。
“贵客,请出来吧!”
话音未落,只见一团黑影从洞壁“嗖”的飞出,所带之风吹灭了附近的蜡烛,而后稳稳落在孟苍生面前。
若大一个石洞,人有两只粗蜡还在燃烧,借着微弱的烛光,孟苍生打量着面前这个眉眼冷峻的黑衣蒙面人。
“你来干什么?”
“杀你!”
说着,一片剑光蒙住了石台,一团白影飘然而迅捷的落到黑衣人身后。黑衣人回身一剑,白影飘到了别外,而剑锋所划石柱却轰然两截。黑衣人飞身刺向白影,而白影只退后一步,劲道十足的剑锋深深插入了地上的石头,拔不出来。
孟苍生笑道:“剑法不错,但要杀我,只少再练十年。”
黑衣人闻言猛地挥拳相击。孟苍生伸手一推将黑衣人打出两丈开外,接着飞身拔剑落到黑衣人身旁,举起剑用左手两指夹断了剑身,掷在地上,说:“你输了,请回吧!”说着,转身便走。
黑衣人望望地上的断剑,望望孟苍生,突然狠命的飞身而起,一双铁掌击向孟苍生后心。孟苍生回身接住双掌,四只手由掌变拳,变钩,孟苍生一一拆解对方的招数。突然孟苍生用双手死死夹住对方的拳头,尽管一双拳想拼命挣脱,可无济于事。
“我让你一条活路,而你又为何苦苦相逼?”孟苍生沉吟着问。
黑衣人忍着剧痛,咬着牙说:“我是杀手,杀手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杀死别人,要么被别人杀死。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要活着出去!”
“蠢才,我成全你!”孟苍生说着一下推开黑衣人,紧接着,便是如雨点般的袭击,每一下都重重的打在黑衣人的胸膛和面部,黑衣人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突然,孟苍生右掌猛击黑衣人胸口,左手去抓黑衣人蒙脸的黑布。一团黑影向后飞出,重重的摔在两支忽闪的粗蜡烛下面。烛火剧烈地跳动着,险些熄灭。
孟苍生左手抓着黑布,缓步走上前去。黑衣人露出一张年青的脸,口喷鲜血,奄奄待毙。孟苍生拭去了黑衣人口边的血,望着这张面孔。他忽然怔住了,缓缓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想杀个无名鬼。
黑衣人十分吃力的张开口说道:“晚辈名叫,白——玉——峰。”说完便昏死过去。
“白玉峰?”孟苍生重复一遍,双目微闭,想起一段往事……
恍忽间醒转过来。
这张脸,年轻的脸,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年轻人,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可白玉峰已不能讲话了。孟苍生好像又想起什么,撩开白玉峰脑后的头发,只见他右耳后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胎记……
时光的轮转是那么的快,转眼间已是清晨。慕容尚冰一觉醒来,只见对面床铺空着,便一骨碌爬起来,叫了声:“白兄,你在哪儿?”
由于是合衣而睡,因此慕容尚冰也无顾忌,一跃冲出房门,前屋后院的找开了,边找边叫。忽然一转身撞到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是渔飞。
“大清早,你叫什么?”渔飞问。
“前辈见到白兄了吗?”慕容尚冰问。
“没有,他不在你房里吗?”渔飞说。
“本来是,可今早起来他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这样?”
慕容尚冰非常着急,不时的用用扇子敲着手心。
“你也不用急,管他去哪儿了,你收拾一下,我船已准备好了,咱们饭后动身。”渔飞
说。
“也只能这样了。”慕容尚冰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早饭后,渔飞划着小船,载着慕容尚冰转东转西的驶进河叉。这里薄雾尚未散尽,飘飘渺渺的,幽而不深,险而不峻,这果然是个难得的修身之所,知外界而外界难知。
船一靠岸,慕容尚冰便跳上岸来,只见洞内灰蒙蒙的,再往里走,视线忽然清晰起来。原来洞口晨光晨雾混在一起,才显得灰蒙蒙的,而洞内光线平淡,一应物件全部清晰入目。
渔飞泊好船,一面叫着一面走进来:“孟老兄,我把他们给你带来了。”可话音未落,自己先怔住了。只见石洞内桌斜石裂,柱断灯碎,很显然经过一场激烈的争斗。更糟的是根本不见什么孟苍生。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渔飞叫起来,“孟老兄,孟老兄,你在哪儿?”
慕容尚冰立在石洞中央,环顾四周,忽然,昏暗的角落里躺着一个人,便快步走过去。走近一看,便失声叫道:“白兄,白兄你怎么了?”慕容尚冰搂起白玉峰,摇晃几下,也没反应。慕容尚冰急了。渔飞见状皱皱眉,走过来把把脉说:“没死,还活着。”他舔舔牙又说,“这小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哦,我明白了。” “孟前辈走了。”慕容尚冰说。
“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渔飞起身便走。
慕容尚冰望望渔飞的背影,望望白玉峰冰霜似的面庞,突然叫了声:“渔前辈!”
“你明白什么?渔前辈,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你……”慕容尚冰还未说完,忽然望见白玉峰身下的一块丝绢,于是放下白玉峰,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
“断肠人,伤心处,孟苍生,滴水崖。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造物弄人。
我辈何罪,我辈何难,我辈独醉,我辈独醒。
何谓江湖?
我辈已死,化作云烟。”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