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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花开(第二十章)

时间:2020/1/7 作者: 贺平 热度: 285554
  杜鹃花开 第二十章

  冬去春来。温暖的风,又从东南边的山谷吹进了大山,发着绿色的灌木丛,在黄绿色的油杉和蓝绿色的灰杉林间蔓延,栗树、桑树、油桐、油茶、乌桕、漆树,在风中颤动着粘粘的绿叶,矮小的枞树生着一簇簇常绿、粗粗的叶子,发青的小草和蕙兰浅黄绿色的花朵从去年的败叶下钻了出来……多么让人沉醉的季节啊!可是风也把雨云吹了过来,老天毫不吝啬地将雨水洒在大山上。

  几十个满装着炸药的炮眼,在两、三分钟内,一个接一个地爆炸,爆炸的轰隆声震动了大山,石块像浪花一样向四边飞溅,在空中飞舞,落到山坡上,然后顺着山坡跳跃着向山下滚去,有的石块落到施工棚的顶上,发出“澎澎”的响声。爆炸的烟雾像一团团棉絮升起,凝聚在施工场地上空,然后向四周弥漫,遮没了远近烟雨濛濛的天空。

  硝烟散尽、险情排除后,大家又从施工棚中走出,开始紧张的劳动。他们将矿石一锨一锨地装进翻斗车,再将翻斗车推到山坡边,倒进缆车,缆车将矿石运到山下。风转手也同时进场,打新的炮眼,风转强烈地震动着,不时有小的石块从上面被震落,有的打在人们的安全帽上。“二姑娘”也头戴安全帽,嘴里衔着哨子,像木头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放哨”。雨越来越大,雨点像从筛子里漏下来似的打在人们的安全帽和雨衣上,又流到脸颊、流进脖领里,车子、铁锹、石块、树木,花草一切都淋湿得透透。排长胡万念停下装车,用食指擦掉白眉毛上的雨点儿,对大家喊道:“下雨天石块松动,大家要注意防险。”他又走到“二姑娘”跟前对他说:“下雨天,要多加小心,不能大意。”

  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样子,雨水从山上带着石块流淌下来。跟班劳动的连部卫生员对胡万念说:“二排长,雨天施工有危险,是不是休息一会。”胡万念仰脸看了看天,然后喊道:“同志们,休息一会。把工具都带走。”大家朝施工棚走去。淮海和储义民在装一辆车子,储义民说:“把这车装完吧。”可就在他们装完车、准备推车离开时,只听到有人大嚷:“石头,快躲开,石头滚下来了。”淮海回头一望,只见上面一块面盆大小的石块正朝他们砸下来,眼看就到了跟前。他急忙往旁边一闪,石块从他身边滚过,几乎碰到他的脚后跟;储义民正手握着车把,没有反应过来,头也没来得及回,就被石头一下撞个正着,一声不响倒在了车上。立刻起了一阵混乱,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抬到施工棚,他已昏了过去,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卫生员察看了伤情,外表看不出伤,可能内脏受到了损伤,连忙将他抬到缆车上,送下了山。

  淮海惊魂未定,来找“二姑娘”。“二姑娘”正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发愣。淮海指着他的脸,手指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子问:“你为什么不吹哨子?”

  “二姑娘”带着哭腔说:“我当时又不在工地。”

  淮海更加生气,问:“监视员不在工地,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二姑娘”说:“排长叫休息,我到工棚去了。”

  淮海说:“你跑得倒快,别人还在工地,你倒第一个跑到工棚去了。还共产党员呢,国民党员你都不够格。”

  成志刚走了过来,脸看着别处对淮海说:“你自己干什么啦,为什么不看着点?”

  淮海更加生气,朝他吼道:“我干什么?我在干活。有你这么护短的吗?哪一天让石块砸死你。”

  成志刚眼里要冒出火来,但一扭头见淮海的脸色,没讲话走开了。

  胡万念走过来对淮海嚷道:“你在这里吵什么,你们还嫌事不多吗!”

  自部队到这里施工以来,已发生了两起严重工伤事故,团部很重视,营、连领导都受到了严厉批评,部队进行学习、整顿,查找施工隐患和麻痹、松懈思想。但储义民却成了舍己救人的英雄,说他临危之际,不顾自己安危,推开身旁的战友,战友得救了,他却倒在了血泊中。为什么会编出这样一个英雄救人的故事来呢。因为这两起事故,都是发生在十连,十连的领导很受影响,但他们连在这起事故中却出现了一个英雄,这就如王杰、欧阳海、刘英俊这些全军学习的英雄一样,不仅自己为救战友而成为英雄,而且还使自己的连队成了英雄的连队。这样淮海就成了他们的一块垫脚石。

  淮海向排长提出到医院去看望储义民,他说如果不同意,他就星期天自己请假去。排长请示连部,连部同意了,派副指导员潘长寿跟他一起去。那天,他们一早来到团部卫生队,宋曙光正在走廊上洗茶缸,一见淮海,把茶缸里的水一倒,迎上来问:“淮海,怎么是你?”

  淮海说:“我们连一个战士被砸伤,住在后方医院,想搭你们今天送病员的车子去医院看他。”

  曙光说:“你们先进来坐坐,我去问问。”她跑进隔壁房间,问一个医生:“束医助,今天是谁去后方医院?”

  束医助说:“是蔚兰吧。”

  曙光说:“今天让我去吧,我去医院有点儿事。”

  束医助说:“蔚兰在汽车那里,你自己跟她去说吧。”

  潘长寿惊奇地对淮海说:“怎么,她和你熟悉?”

  淮海冷冷地说:“卫生队又不是保密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曙光领着淮海他们来到去后方医院的汽车旁,车旁有一个女兵拿着一本簿子在喊着车上人的名字,曙光对她说:“蔚兰,今天你不去了,我替你去,已跟束医助说过了。”

  那个女兵看了淮海一眼,回头对曙光说:“你又搞什么名堂?人都齐了,一共6个。”把簿子交到曙光手中离开了。

  曙光指着潘长寿对淮海说:“这是你们连领导吗?请领导到前边驾驶室坐吧。”

  上了汽车,曙光坐在淮海身边,她对淮海说:“我们就离十几里,见一面就这么难!我到你们那儿去过几次,都没见到你。你也不来看我。”

  淮海用眼神向她示意,心想,这个丫头鬼精,亏她早把潘长寿打发到前面去了。曙光扭头看了看车里的人,转过话头问:“你们连那人是怎么受伤的?”

  淮海将施工时发生的那件惊心动魄的事和平时施工情况讲给她听,她听完,也不再顾车里有人,急切地抓住淮海的胳膊,睁大眼睛担忧地说:“淮海,我真的很不放心,要是石头砸着你可怎么办?特别是你搞爆破,太危险了。我想去找团长、政委,给你调到团部来。他们过去都是我爸爸的兵,我想他们会答应的。”

  淮海不安地看看车里的人,说:“你去找他们?他们不会同意的——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我不想成为缺胳膊少腿的人,更不想当革命先烈。”

  车到了后方医院,下车后,曙光对淮海说:“下个星期,卫生队开始到下面体检,先到一营,再到二营,然后到三营。我争取到你们那儿去。”

  淮海到医院的小卖部买了两袋奶粉。他们来到外科病房,储义民的情绪很不好,他怕落下伤残,他是知青来当兵的,退伍后如果是哪里来、哪里去,不能劳动,一辈子可怎么办。但医生说他的伤并不重,再休息十几天就可以出院,不会落下伤残。淮海把他家来的几封信给了他。潘长寿告诉他,连里已经报到团政治处,准备表彰他,还准备开展向他学习的活动。这个消息使储义民很激动,入党看来不成问题了。

  他们又去看了在这个医院住院的原副指导员和二排长。原副指导员陈学元,在今年春天他们到响洪甸不久就生病住院,他是淮海家乡黄海地区辖下阜城县人,幼年就是一个孤儿,生活贫苦,因此到部队后非常节省,在外出差常舍不得吃。刚参军时在军区测绘大队,成年累月过着野外无规律的生活。这让他很早就得了胃病,住院后查出是胃A,已是晚期不能开刀,现在是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的伙食标准。在地方上原有一个未婚妻,也和他解除了婚约。二排长陈宝根,上海松江县人,他已成重残废,从脖子以下部分都失去知觉,只能长年睡在医院病床上。也没有结婚,有一个未婚妻还在家中等着他。

  “五。一”过后,卫生队到三营来体检,体检站就设在营区南边营部的大仓库里。淮海热切想和曙光见面,他时时站在营房西墙边的一条营区小道上,眼望着体检站。体检的第一天晚饭后,他漫步来到卫生队人员住地附近,只见那里不时有人走动,却不见曙光的身影,从住地走出一队女兵,约有7、8人,都拿着脸盆,往北边的浴室走去,内中有一个女兵不住转脸朝淮海看,淮海以为是曙光,仔细一看,却是那个叫夏茜的女卫生员。淮海想,莫非曙光没有来?他心里非常失望。他又转弯向东,往体检站走去,却突然眼睛一亮,真是“柳暗花明”,他看见在体检站东边的自来水池旁,曙光和卫生队一个外号叫“肖老太婆”的女卫生员正在洗衣服,他走到近前,曙光也看见了他,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淮海朝营区南边的那条山道走去,在一个山坳口停了下来。不多一会,曙光匆匆走来,肩上还挎着一只黄帆包。淮海说:“怎么还挎包,像是出远门。”他们走进山坳,走上一个矮山岗。

  曙光环视着四周,说:“这里我们好像来过。”

  淮海说:“是的,在去年这个时候。”

  曙光感慨地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们认识一年多了。”

  她把一个什么东西塞进淮海嘴里。“是什么?”淮海只觉得凉丝丝的,很甜。

  曙光歪着头,看着他,问:“感觉怎么样?”

  淮海说:“很不错,是什么东西?”

  曙光说:“巧克力。”

  淮海说:“哦,过去在外国小说上看到过。”

  曙光打开黄帆包,拿出一个袋子,说:“是我二哥从广州给我寄来的。”又把袋子放进帆包,把包递给了淮海。

  五月的夜晚,寂静、温柔,像童话一样美丽,蓝色的雾笼罩在树林上空,露水在青草上闪着光亮,山蛙在水沼里鸣叫,很近的一丛浓密的杉树林后面,有一只长脚秧鸡在喔喔啼叫。忽然,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声嚎叫,吓得曙光紧紧抱住淮海的胳膊。淮海说:“这是猫头鹰在叫,不要紧,它不会伤害人的。不过,曙光,我对你讲,你平时不能一人到山里去,白天也不行,这个山里有野猪,会伤人的,听说还有狼。竹林里到处都是竹叶青蛇,爬在竹子上,颜色跟竹叶分不清,被它咬一口就会丧命,我们上山施工随身都带着季德胜蛇药。”

  曙光没有松开淮海,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说:“淮海,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和你在这儿,这儿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

  这时,淮海觉得屁股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他抬起身一看,原来是一颗竹笋,正从地里往外钻。曙光“咯咯”笑了起来,说:“他在和你亲吻呢。”

  淮海生气地说:“这里什么东西都会欺负人——曙光,我想告诉你,我不想在这儿干了,想离开部队。”

  曙光问:“想家了?”

  淮海说:“我并不是一个恋家的人。只是感到这儿没有真情、温暖和爱心,只有冷漠、庸俗和卑鄙。”

  曙光松开手,抬起身来,惊鄂地睁大眼睛看着淮海问:“怎么,淮海,你是说我吗?”

  淮海觉得自己的话让曙光产生了误解,连忙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说你,相反,我非常感谢你,幸亏有你在这儿给我安慰,要不然还真不知怎样打发日子呢!”接着他把这段时期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曙光。

  曙光听后说:“我们那里也这样。全是小心眼,用的雪花膏比她们好,也要妒忌。不过我不在乎,让她们妒忌好了,说我有‘优越感’,我就是有‘优越感’,怎么了?特别是那个夏茜,刚来的时候,谁也不在她眼里,问我:‘你爸爸几颗星,我爸爸是少将。’她爸爸是上海警备区副司令员,六二年才授的少将,把她盛的。”

  “是不是那个媚眼,喜欢跟男兵打打闹闹的那人?”

  “你也认识她,她是不是也向你抛媚眼啦?”

  “她去年不是在我们营卫生所待过几个月吗?她看人总是一副挑逗的眼神。也许是我多心了。”

  “不,你没有多心,她就是那样,看到神气一点的男兵,就心花怒放。她原先在军区门诊部,跟人谈恋爱,被调到这儿,到这儿又跟警通排的尹小飞谈恋爱,后来又和团宣传队的朱沪生谈恋爱;她跟朱沪生都是上海人。”

  淮海听她说到军区门诊部,想起路林指导员对他说过的话,问:“听说你以前也在军区门诊部?”

  “我没有在过军区门诊部,”曙光说,“ 我原先在四0八部队,就是总参情报五局,那儿是个保密机关,戒备森严,外面人进不来,里面人出不去,太沉闷,到了年龄,找对象结婚也只能找本单位的。我就调到这儿来了。”

  淮海就把路林曾对他说的话告诉了曙光。曙光说:“那是夏茜,他们弄错了。不过的确有很多人向我献殷勤, 但没有让我动心的,直到到了这儿,第一次见到你,你就让我动了心。为了你我可是付出了‘惨重代价’。你知道吗,我老是想你,想得很苦,当然,也很甜。可能没有那种苦,就没有这种甜吧。要是你能到团部来,我们就能经常见面,省得许多思念之苦。”

  淮海说:“你还记得吗?那一次我到后方医院去,当时要是你们没有停车,我们也就不会认识了。”

  曙光说:“是的,那天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我想肯定是个邋里邋遢、拖拖拉拉的老病号,谁知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小伙子。如果当时我不停车,以后再遇到你时,你就是卫生队别的女兵的情人了。这就是缘分。”

  淮海说:“瞧你说的,难道我见谁爱谁?”

  曙光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好男经不住女逗。”

  月亮从被风吹开的云隙中钻出来,把银色的光芒撒向大山,远近的山峦、树木都仿佛不像真实的,像童话故事一样飘忽不定,淮海望着远处深沉的夜空,有一种虚无飘渺梦一样的感觉。突然他听到曙光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淮海,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一下从梦觉中回过神来。“当然,我在信中已多次向你表白过。那些肉麻的语言,我甚至当面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呢?”

  淮海浑身感到一阵发热,他把头扭过去看看曙光,曙光正热切地望着他。可是他却把头低了下去,沉默不语。他在心里考虑,怎样不伤害她的感情地将话说明白。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

  “曙光,你听我说。你是个可爱的姑娘,我真的很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是个不会作假的人,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有30亿人,中国有7亿人,茫茫人海,能够相逢,相爱,这是难得的缘分,我不会将这份情感轻抛的。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只有过程,不会有结果……”

  曙光打断了他的话:“不,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自己的事我能作主——没有你我不会有幸福的……”

  淮海说:“曙光,你听我说,我也知道你的心。就算是你愿意跟我一辈子,并且你的家庭也能接纳我,但我也是有自尊的人,我不愿让人认为我是一个攀龙附凤的人,更不能忍受你们家人团聚时,你家里人对我的轻蔑的眼神,他们都穿着4个口袋的军装,谈论着军队上层的小道消息,而我只是一个小兵或者工人,傻乎乎地坐在一边……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是一种纯洁的友谊,是精神上的爱情。”

  曙光叹了一口气说:“我从小到大,一直有很强的优越感,在我家大院里,哪个不捧着我,现在我却被这个家庭害了。要是你爸爸不离开部队就好了,肯定也是将军了。”

  淮海说:“我爸爸是抗战时期的干部,就算还在部队, 也最多是个大校,离你家的距离只能减去八千里,还有十万里呢。你是被树叶蒙住了眼睛而看不见鲜花了,只要你留意,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好小伙子多得就像春天山上的竹笋。你会遇到比我好一百倍的人的。”

  曙光眼睛里闪动着泪花,望着淮海轻声地问:“你亲过你的女朋友吗?”

  淮海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亲了她,就对她许下了一辈子的诺言,哪怕我不再爱她,我也不离开她。”

  曙光说:“我过去以为你是个靠不住的人,现在我知道错了。你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我的家庭。我只恨没能早认识你。”

  从北边营区传来熄灯号的声音,淮海说:“不是这个原因——我们回去吧,他们要找你了。明天轮到我们体检,我们明天再见吧。”

  回去以后,淮海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想着曙光对他说的话,在这寂寞的大山里,她就像他的亲人、甚至比亲人待他还好。他拿起枕旁曙光的黄帆布包,贪婪地嗅着,他仿佛将曙光紧紧地抱在怀里,黄帆包带着曙光的气息,比巧克力糖的味儿更加诱人。他又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觉得很对不起曙光,但他又能怎样呢!

  第二天下午,淮海去体检,他看到在五官科的大房间里,曙光穿着白大褂坐在那里。卫生队的女卫生员“肖老太婆”先给他们检查了视力,淮海左眼0.5,右眼0.8。然后排着队坐在长条椅上等侯检查。曙光看见了淮海,一边心不在焉地给人检查,一边不时望着淮海排着的队列,当他看到坐在淮海前面的班长被叫到另一个军医桌旁、下面就轮到淮海时,便连忙将自己面前检查的人打发走,拿起淮海的体检表。淮海坐到她面前,笑着对她说:“看你这样子,倒真像个医生。”她也笑着说:“蚂蚁背田螺——假充大头鬼。再戴副眼镜就更像了。”

  他们亲密、随便的谈话,引起了周围的人的注意,但淮海并不在意,尽管这会让人猜疑,却不能凭此就认定他们是在谈恋爱吧。隔着一张桌子的夏茜也在注视着他们,后来夏茜干脆丢下正在检查的人,走过来站在淮海身旁看着淮海的体检表,曙光正在体检表上写着字,写完后,夏茜将体检表拿到手中。曙光问她:

  “夏茜,看什么哪?”

  夏茜笑着看了淮海一眼,对曙光说:“我看看你的字,你的字写得真漂亮。”

  曙光说:“你才知道啊。”

  夏茜丢下体检表,又笑着瞟了淮海一眼,走开了。

  淮海对曙光说:“你给我看看,我的眼睛经常酸胀,特别是晚上在灯光下看书的时候。”

  曙光给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说:“就我这水平,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等体检结束,我带你去后方医院检查。”

  体检结束以后,曙光和三营卫生所的王军医联系,将淮海带到后方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医院,将眼睛瞳孔放大彻底检查了一遍,也没有查出器质性病变,结论是“眼睛近视、散光”。曙光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么好看的眼睛,怎么会是近视、散光呢?”她又给淮海开了两瓶鱼肝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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