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大地呈现一片银白色。树枝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像是挂满了棉絮。门外静悄悄的。冬天不再是那样的寒冷,而是变得一片祥和、圣洁、温馨和充满希望的世界。瑞雪兆丰年嘛!
杨琼的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李明的母亲端坐在炕头。孙子坐在她的怀中。李明在木案上咚咚咚的剁着饺子馅。杨琼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紫红色毛衣:“今天是腊月十三。这是我和李明给你过得第一个生日。我给你织了一件毛衣。你把它穿上。太冷啦。”
“你穿吧,我不冷。我有公家救济的这身棉衣就够了。你南方人不耐冻。”
“杨琼叫你穿你就穿上吧。”李明劝说母亲。
“她手冻得都裂了缝儿。她不习惯。我整天在家里又不出去。这土窑就不赖。人常说‘穿布鞋,住土窑,冬暖夏凉。’”
“奶奶穿,奶奶穿。”幸福甜甜的说。
杨琼把幸福从李母的怀中抱下来放在炕上。亲手解开李母的衣扣。李母没穿内衣,露出两只干瘪垂吊的奶子,像两个没装东西的布口袋。李母把衣服凑合在一块,赶忙遮住奶子,看了一眼李明。
“李明是你儿子怕什么。”杨琼又拿出自己的一件花上衣,“来,我帮你穿。”
杨琼站在地上端详着母亲“好,精神多啦!”
李母边看边摸着毛衣。她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两只手像松树皮一样。手臂上青筋裸露,像趴着的蚯蚓。“暖和暖和,前心后背暖烘烘的。这是我这辈子穿的第一件毛衣。”
李母的眼镜眯成一条缝儿。脸上洋溢着红光。嘴乐的合不拢。残存的几颗门牙暗黄暗黄的,像是出土的青铜器。
“这是杨琼孝敬你的,也是她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李明说。
“我腰腿疼的下不了炕,杨琼一回来就赶上伺候。天天为我端饭送屎尿,一下子伺候了两个多月。这些天我总算好多了,能下炕了。”李母哽咽着说。
“你别把饭和屎尿说在一块。”李母瞥了母亲一眼。
“我是你的儿媳伺候你是应该的。我妈在我一岁时就去世啦,我爸在我七岁时也不在了。我常常看到别人搀扶着他的父母,或者用小车推着他的父母。我就心酸,我就羡慕。我父母生养了我一场,我竟没有伺候了他们一天。我好遗憾!我好愧疚!”杨琼情不自禁的抽泣起来。
“妈妈哭啦,妈妈哭啦!”幸福嚷嚷道。
空气好像凝固了似的,没有声息。屋里也黯淡了许多。
李明说:“妈过生日里,别提那些痛苦的事”
良久,李母说话了:“你小时候命苦,现在又回到咱这穷山沟里吃苦。我一看到你吃糠咽菜时的愁眉苦脸,我就心疼。还是早些回云南吧。别让我孙子也跟着吃苦。”
李明瞪了母亲一眼:“苦日子能改变。只要全国人民好好干,很快就会实现共产主义,到那时牛奶面包,大米白面,土豆牛肉什么都有。”
李母也瞪着儿子:“现在连肚子都糊不住,别说那远。”
李明提高了嗓门:“党在想办法。全国人民也要勒紧裤带。我还准备带领全大队人搞好农业生产哩!这不今年咱能过一个好年。你是烈属,国家救济五斤白面半斤肉。我是复原军人,国家救济五斤白面半斤肉。”
“光靠救济能行?这能吃几天呢?你不看你媳妇回来两个多月瘦了几圈?”李母盯着儿子。
“全国人民都挨饿,又不是咱一家?”李明跺着脚。
“杨琼说昆明比咱这儿好多啦!”李母挪到了炕边。
“贪图享乐,那是资产阶级思想。况且是国家让我回来参
加农业生产。我是军人又是党员能不听党的话?”
“我和你说不成。我不吃你这饺子啦。”李母下了炕拄起拐杖要出门。杨琼急忙拉住。
“我这儿子当了十几年兵变得太厉害啦!说话总是讲大道理。”李母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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