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昆明市火车站边的“跃进饭店”里。李明一家三口，还有尤主任张英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桌子上摆上了四盘菜：炒鸡块、炒腊肉、炖豆腐、烧茄子。每人盛一小碗大米饭，他们边吃边谈论着。

　　李明笑呵呵的说：“杨琼和我结婚快两年了，这是我第一次为她过生日。”

　　“这生日，一般人过不起。这一顿饭。得你半个月的工资吧，四五十块钱。”尤主任说。

　　“一个月工资我也愿意出，只要有卖的。杨琼肯嫁给我，又给我生了儿子；张英是杨琼的结拜妹妹；你又是我们的大媒人。我得好好感谢感谢你。”

　　杨琼深情地瞥了丈夫一眼。

　　“我这姐姐爱吃，爱穿，爱打扮。你工资高，又大方。你们脾气秉性相符。”张英说。

　　“我们这当兵的，舍得吃，舍得喝，当兵打仗连生命都不是个人的。说不定哪一会儿，阎王爷就把我们叫走了。一仗打下来。死亡好多人呢！好些年轻的人都牺牲了，看着怪痛心的。”李明嗓音有些沙哑。

　　“听说河南、安徽还有饿死人的呢。”张英小声说。

　　“不要胡说，这是政治问题。高一生说大跃进是‘劳民伤财’，被划成右派了。我们国家正在采取‘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恢复国民经济，很快就会度过饥荒。”李明严肃地说道。

　　“你这次学习结束，工作有什么变动？”尤主任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上级准备让我当路南县人武部部长，还没批下来。”

　　“回到杨琼和张英县城了。”

　　“杨琼快做部长太太啦，我家宋阳，还是那官职。”张英流露出羡慕的语气。

　　他们走出了饭店。街上已灯火通明。几辆人力三轮车，几乎同时跑到他们跟前“军官坐车。”

　　“不坐，我们不远，随便走走。”李明道。

　　“军官给个饭钱。”一位头发散乱和灰白的老妇人走到他面前。“给”李明毫不犹豫地掏出二元钱。

　　皎洁的月亮，把水银似的月色无私地倾泻给大地。城市披上了朦胧的薄纱。街道上路灯也亮了起来，亮如白昼。道旁的银桦树，排着整齐的队列，个个挺拔高大。站在这斑驳的树荫下，沐浴着习习凉风，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舒心惬意极了！仿佛把五脏六腑都洗了个干干净净。真不愧‘春城’的美誉！已经是八月份了，家乡应该是酷热难耐的季节。此时的老母亲，应该是和刚才讨饭的老妇人一样，拄着拐杖，头发灰白散乱，忍受着饥饿在多加一分酷署，孤独地坐在院中的石磨磨盘上。家中的土窑洞肯定是黑咕隆咚，因为没有电。老母亲看着星星和月亮，思念着离别十七年的小儿子，更思念战死在他乡异地的大儿子！月亮如果是一面大镜子多好啊！母子间便能互相看到。李明的眼镜有些湿润了。

　　“走，还不知道想什么呢。”杨琼高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