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在地上爬呢
这天的天空非常大,非常干净。上面的太阳非常新艳。杨柳大路上金光闪闪,树影婆娑。大姐抱着我来到路上,让我站在地上,教我走路路。我也忽然发现了新大陆,活蹦乱跳,又吼又叫,格外有劲。
大姐扶着我,轻声地说:
小乖乖,来,走路路,走步步。
我在前面,扭着身子,翘着屁股,一歪一斜地走着。大姐跟在后面,弓着身子,伸着膀子,护着我走着。我有时倒在她左边的膀子上,有时倒在她右边的膀子上,有时屁股顿在地上,发懵懵。走路虽然费劲,但我乐乐呵呵,一会儿,就学会了。一学会,就摆摆手,要求大姐走开,不要老是跟在我的后面。我跟在一只黑色的鸡母后面走,跟在一只红色的丫雀子后面走,又跟在二姐的后面走。只不过,跟在二姐的后面走,必须十分小心在意,否则,稍有不慎,便会重蹈邯郸学步的覆辙。我跟在黄狗的后面走,大姐几步赶上来,一把拦住我,转变了我走路的方向,不让我跟在黄狗的后面走。我想,其中原因,可能是黄狗走路的姿势比较古怪,跟人不一样,用四条腿在走。
大姐表扬我说:
幺弟好会走,走走就会呢。
她一面表扬我,一面伸手抱我,打算接我回到她的怀里去。然而,我尝到了四肢的解放,尝到了随心所欲的滋味,哪还愿意再回去,受她那个膀子的挟持呢?于是左冲右突,嗷嗷怪叫,挣扎了下来。我在清风和落叶地伴随下,又是走,又是跑,似乎到了极乐世界,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一只鲜艳的丫雀子,见我走得饶有兴趣,也飞到我的头上,跟我一起走。大姐见睹,无声地笑了。二姐见睹,跑来把它赶走了。大约又走了一小会儿,我就不走了,在地上爬起来。
大姐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她不仅自己爱干净,还要求二姐爱干净,要求父亲和母亲都爱干净。只要她在家里,绝不允许鸡屎留在堂屋里,房子里,床空里。我家的鸭子们早上出门,晚上回家,从来不走堂屋,谨记大姐的规定。它们在大姐的带领下,从巷子里经过,已经养成了习惯。然而,大姐对我却网开一面,默许我在地上爬行。只是我需要在她身上休息的时候,程序格外复杂,格外繁琐。她不把我收拾得一尘不染,绝不让我回到她的怀里去。即便我哭死,也没有用处。我不喜欢洗脸,大姐却喜欢给我洗脸,天天早上都不冒过。她说,洗了脸,就漂亮了。我十分相信她的话。忽然有一天照镜子,发现洗了脸,还是那张脸,并不漂亮。
大姐坐在树下做针线活。她拿着绷得圆圆的一个东西,在上面穿针引线,绣着一簇红色的花朵和一只黑色的蝴蝶。她吩咐二姐引我玩,牵我玩,不要离开我。然而,二姐这个人,是个跳来跳去的女娃子。牵不牵我玩,完全根据她的心情来定。她正在高兴的时候,就牵着我玩;她正在不高兴的时候,就推开我,要我自己玩。根据我的观察,二姐不高兴的时候多,高兴的时候少。因而,我自己一个人爬在地上玩的时间,比较多一些。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令人费解。我既然学会了走路,朗么反倒喜欢爬路呢?而且爬路的时间,比走路的时间,多出了一倍,导致某一段日子里,竟然把走路抛到了脑后。所以,我最初在大地上的活动,主要由“爬”来完成的,不是由“走”来完成的。我率先开了这么一个历史的倒车,引出了两种观点。
二姐说:
幺啦的腿子细,没有力气,就不想走喽。
一位赤脚医生说:
营养不良造成的。
我在地上爬路的具体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问题,一直以来,萦绕于心,耿耿于怀。大姐把我放到地上,我离开大姐的怀抱,独立爬行的那个时刻,是一个庄严的时刻,神圣不可侵犯的时刻,乃是人生大事,应该牢牢地记住。为什么呢?这是我接触大地,从事人生活动的正式开始。我个人曾经主张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像现在的满月酒,周岁酒一样,邀请许多亲朋好友,拿的拿礼物,拿的拿钱来,隆重地庆祝。我甚至还想出了一个名称,叫做喝“爬路酒”。然而,没有一个人理我。
我问道:
我是什么时候在地上爬的?
大姐的黑睫毛微微一动,仰起脸想了一想,细声细气地说:
不大记得喽。
我把热切的目光,投射到母亲的老南瓜皮脸上。可是,那张老南瓜皮脸,无动于衷,没有反应。她一只手握着纺车把,不紧不慢地转动着。纺车哼着一曲忧伤的老调子,呜呜咽咽,仿佛受了母亲的欺负,趴在那里,哀哀怨怨地哭诉。母亲的另外一只手,牵着一根白色的棉线,慢慢地往上拉,往上拉,拉到高处,停了一停,便又跟着棉线,缩了回来。她面对我的追问,先是充耳不闻,后来置若罔闻。她的脑袋偏着,眼睛盯着那根白线,旁若无人。这种麻木不仁的神态,叫人懊恼不已,心凉了半截。
她睨了我一眼:
吵什么?
我什么时候开始爬的?
沉默。
你说啊。
桃子熟的时候吧。
桃子熟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丫雀子知道,问它们吧。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
丫雀子不会说人话。
那就问黄狗吧。
我嚷道:
黄狗也不会说人话。
母亲白了我一眼:
你才不会说人话呢。
我央求道:
说啊。
我讨好地说:
我帮你转,我转得好。
饶情吧,你转得好,那不是个人了。
我急不可待地问道:
我什么时候在地上爬的?
她盯着拉出来的线条儿,随口答道:
月亮睏觉的时候吧?
嘿嘿。
她的话音刚落,墙角落的瘸腿椅子上,一阵咳嗽,响起了一位黑衣男人快活的声音。父亲在笑呢。
月亮什么时候睏觉呢?
沉默。
母亲这种敷敷衍衍,心不在焉的态度,激起了我的强烈不满,乃至无比地愤慨。为了强调问题的严肃性,也为了捍卫我的面子,我拉起脸来,大声追问道: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爬的!?
她纹丝不动,只是翻了一个白眼:
咦!蛮凶呢?凶个鬼!
恨不得长出三只手,还有闲心管你爬不爬。
她把两腿一拐,撞到了我的下巴上:
消开!
我没有消开,她跺了一脚,叫嚷道:
滚!
嘴里咕哝道:
还脱不开糊了呢!糯米缠!
我愣在她的旁边了。她那脸一凛,牙齿咬得咯嘣响:
狗打横!
活见鬼!母亲这一顿没头没脑地发泄,弄得我胀头胀脑,颜面扫地。我的那个老天爷哟,我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人世间,与大地亲密地接触,是我人生真正的开场啊,多么重要的事情。然而,母亲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尤其吼出的那个“滚”字,极大地挫伤了我的自尊心,损害了我在叶丫心中的高大形象。一缕伤感的情愫,浮上心头。我带着哭腔狠狠地喊道:
我不吃饭了。
她朝我斜了一眼:
那赶情好,给我省一餐。
以绝食这种方式来对抗暴力,是我平时惯用的伎俩。谁知,话音刚刚落地,二姐趱了过来,手搭在嘴壳子上,对着我的耳朵,悄悄地说道:
晚上吃白面条,炒豆挂子,煎青辣椒,还有茄子裹粉子的干炕茄子。
我听罢,满腹狐疑,眼睛转向了大姐,探求真假。大姐嘬了嘬嘴壳子,弯了弯眉毛,点了点头,证明这是真的。我转眼一寻思,抗议的决心开始动摇了,斗志开始松懈了,于是脑袋使劲一昂:
我偏吃!
二姐“咯咯咯”地大笑起来。母亲瞥了我一眼,没有做声。她依旧一手摇着,一手拉着,纺车的声音慢慢悠悠,悠悠慢慢,如泣如诉地歌唱着。
我见睹,忍无可忍,终于按捺不住,轮起两只小拳头,照准母亲的脊梁骨,嗵嗵,捅了二拳。捅完,遵循“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古训,脚底抹棉油,像青翅飙一般的,逃之夭夭。
母亲猝不及防,手里的棉线骤然绷断了,急得直跺脚:
该死!
嫌物头子,养活你的眼睛子子了!
她那屁股下面的小竹椅,经不住折腾,吱吱呀呀,像小狗一样,尖声尖气地哀鸣起来。她那喉咙里面,发出了一种低低的、哧哧的诡笑声。
我远远地叉着腰,往地上跺了一脚,愤怒地喊道:
还有脸笑?油脸油臊!
咦?翻天嘞?还会学舌了吔?你站住,等着我!
纺车又开始了转动,嗡嗡嘤嘤,嘤嘤嗡嗡,继续吟唱起来。
真会养,养了个小土匪。
嘿嘿。
墙角落里又嘿笑起来。
母亲说:
巧吧,好好巧!到你头上拉屎拉尿,那才巧。
父亲笑得更带劲了。
我瞧着他们说话,心里想,我又不是憨子,等你来?便甩开膀子,三步并作二步,一溜烟似的,杳无踪影。
爬路的具体日期,在我的拳头下,母亲的嚷声中,不了了之。这件事,一直没有下文,成了我人生许多悬案中的一个悬案。
我爬在地上,猴着身子,眼睛瞪得像个黑星星,又是瞅天,又是瞅地,瞅个没完。哪里有个风吹草动,便绷紧神经,颠起个脑袋团转乱瞄,高度戒备。这种神态,蛮像在怀疑这个人世间不是莺歌燕舞的太平盛世,而是充满欺诈,充满陷阱,充满危险的动荡乱世。所以,我的屁股一刻不得闲着,不断地兜圈子,好像在提防什么袭击似的。
二姐站在前面,说我的屁股像个得螺屁股。她在那里拿腔捏调,比比划划,说:
幺啦撅起个尖屁股,鼻子在地上东闻闻,西闻闻,不晓得在闻个什么。
她学着我的样子,在地上猴着爬着。大姐说好邋遢哟,快起来。她还是猴着爬着,模仿的那个形象,是我格外熟悉的形象,总觉得在哪里见睹过。喔,原来是黄狗的形象。我于是也模仿黄狗的形象,张开嘴巴,朝她咬了上去。我生气的时候,蛮喜欢咬人。
我围着大姐爬着,爬了二三圈,便朝远处爬去。一路上,遇睹了一些其它动物。最先遇到的,是一只蚂蚁。它远远地悠了过来,看睹我,趴着不动。我也猴着不动,瞅着它。它趴了一会儿,便搔头撩尾,犹犹豫豫,仿佛见睹了一头牛魔大王,掉头离开。一条紫色的蚯蚓,吃力地爬了过来。我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它。它翻了几个身,蜷成一团,不在动弹。二姐说:
它在装死呢。
一只黑色的推屎壳郎,在一坨鸡屎上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它喜欢鸡屎,不喜欢人屎。我们曾经把鸡屎跟人屎进行过比较,一致认为鸡屎好闻一些。良元把各种各样的动物屎进行过比较,说人屎是最臭的,牛屎是最香的。这是他用鼻子反复试验,最终得出的结论。我和叶丫开始不同意,后来在他的反复央求下,勉强表示了同意。
我昂起头,兴致勃勃,继续向前爬行。篱笆上,绽开了一朵花,忽忽闪闪。上面的一只蜜蜂,扇动着翅膀,飞起来,飞远了。这朵花,是一朵黄色的南瓜花,我在人间最先看睹的一朵花。一只舴艋子,立在一根青草上表演:一会儿搔首,一会儿弄姿,蛮风骚。南风来了,青草晃动起来,它开始摇动,摇摇欲坠。
我爬累了,往回爬,一路爬回去,熟门熟路,爬进了摇窝。摇窝轻轻地晃动起来,我在恍恍惚惚的晃动中,睁开眼睛,看睹了一片麻麻点点的天空。
大姐用脚摇着摇窝,低头咬断一根线头子,瞟了我一眼,说道:
幺弟安静呢,看睹什么了呢?
摇窝不紧不慢地摇着,我慢慢地闭上眼睛,嘟着嘴巴,打起了细细的呼噜。大姐停下活计,挥走了一只蜜蜂,赶走了一只丫雀子,瞧了瞧我的睡相,抬起头,远望天上,看睹了满天密密麻麻的蜻蜓。
哎哟,好多蜻蜓呢,难怪的,幺弟看睹蜻蜓了。
大姐自言自语地说:
这么多呢,从蜻蜓塆飞来的吧?
我后来问大姐:
蜻蜓塆在哪里?
大姐听了,莞尔一笑,拿针的手往东一指:
在那边。
我望了一眼那边,那是一个遥远的那边。大姐说话的时候,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嘴巴弯弯的。
大姐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蜻蜓,便拿出一团棉线来缠着。二姐坐在她的面前,把手放在腿上,两眼勾勾,看着她缠着。棉线在大姐的手里变成了一个球,慢慢地圆,慢慢地胖。这时,一只小手,上来摸了一下。大姐的手一躲,躲开了。这只小手又来摸了一下,大姐的手又一躲,又躲开了。二姐的小手,手手摸空,把我摸醒了。
大姐抱起我,走来走去:有时走到篱笆那里,有时走到桃树那里,有时走到萢枣树那里,但是,我们没有走到皂荚树那里去。
大姐的嘴巴伏在我的耳边,说着嘘嘘话。她的手引着我的眼睛,看二姐在篱笆上捉一只白色的蝴蝶。蝴蝶飞了,又叫我看她的小手。这只小手,正悄悄地伸向一只紫色的蜻蜓。蜻蜓飞了,她悄悄地走向一棵小杨树,叉开指头,朝一只丫雀子的尾巴,悄悄地夹了上去。丫雀子飞了,她转过身,看睹我在瞄她,便发虚气,说要打死我。大姐抱紧我,微笑着闪开身子,躲开了她。大姐的脸低下来,贴着我的小脸,回到椅子上,拉着我的小手,开始了推磨子:
推磨难,扯磨难,推个粑粑做早饭。
她推完了,摸摸我的小脑袋,抚抚我的小耳朵,抠抠我的小鼻孔,瞧瞧我的手指头。在仔细检查我的各个部位。
母亲说:
你那指甲缝里,有一点点泥影子,大姐都要慢慢清掉的。
大姐检查完毕,便轻轻拍着我的屁股,晃着,走着,嘴里喃喃地念道:
走走得,哟哟,走走得。
她看着我睏熟的脸蛋,小声哼起了雷家岭的童谣:
虫虫飞,
虫虫走,
虫虫不咬——
乖乖的手。
我穿得白褂子和白裤子,都是大姐一针一线自己缝的。
母亲说:
像机器做的,像供销社买的,样式蛮新颖。
母亲说:
有一件圆领短袖褂子,袖口用红边镶的,上面绣了二个红红的雀样小荷包。那天穿出去,吸引了多少眼光,整个会场的女人都过来瞧喽。
她的兴致极高,一面夸奖,一面瞟了大姐一眼。大姐不好意思,低下头,脸红得像一颗红桃子。
她扭过头,横了我一眼:
你这小魔王,穿衣服不过细,老让大姐费心。穿再好的衣服,几天就成灰狗子。
母亲坐在一把椅子上,端着一只筛子择豌豆。我站在她的旁边,听她讲着。刚开始听得兴趣蛮高,听了一会儿就不高了。当她讲到最热烈的时候,也是我要离开的时候。她以为我还听着,嘣起个嘴壳子,骚讲骚讲,讲个没完。当她那个兴奋的窝眼睛睃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大姐在,二姐在,小魔王不在了。
她摇摇头,端起筛子转起来,嘴里嘀咕了一句:
像个鲫咕溜子。
太阳下山的时候,大姐常常带着我和二姐,站在一个小路口,望着西岭子,一边等着收工的母亲,一边看着橘红的太阳慢慢地沉下去。二姐没有看太阳,她仰着小脸,绕着一棵树转圈圈,寻找着一只鸣叫的叽蚁子。这只叽蚁子趴在一棵杨树上,只听得到尖锐的声音,看不睹它那个小巧玲珑的黑影子。
母亲和父亲回来了。父亲见睹大姐的样子,跟母亲说:
这娃太安静。
又说:
静好。静则灵,灵则慧。
母亲从大姐怀里接过我,瞥了父亲一眼,没有做声。她在我的脑袋上摸了几把,斜着父亲的黑背影说:
真是个迂腐坨子!
我在母亲的怀里,眼睛望着大姐,好像希望重新回到她的怀里去。母亲说:
稀奇!我的怀里有刺?
她把我的脑袋一扒:
吃你的,大姐要烧火喽。
我在后来的某一天,曾经跟母亲谈过我往日的感受:
我喜欢大姐抱,不喜欢你抱。
母亲听了,竟然没有发作,红着眼圈,忍了半天,才说道:
记住大姐。
她的话音一落,我的脑壳里忽然升起大姐的瓜子脸来,也升起了一轮苍白的月亮。
一天,我坐在大姐的怀里,指着开满一树的桃花说:
花树。花花树。
大姐一听,又惊又喜:
咦?再说一遍。
她的手指着桃花对我说:
来,幺弟再说一遍。
我的脑袋扭过去看菜园,没有再说一遍。大姐看着烂漫的桃花,眼睛闪出晶莹的泪光。她把脸贴到我的脸上,贴得紧紧的。我的脸被大姐的眼雨打湿了。
我这次偶然说过话以后,就跟过去一样,不在说话了。大姐看着我,怀疑她的耳朵听错了。一个秋天的下午,地上是灰白的,天空是灰白的。我看着空中飘扬的枯叶子,用手指着,跟大姐说道:
麻雀雀、麻雀雀。
啊,大姐惊讶不已。她的大眼睛,望望天空,看看地上,瞧着我,久久说不出话哩。
我看着枯叶子指给大姐看:
麻雀雀。
大姐激动起来,把我举到了空中。
二姐扯着大姐的衣角,赶着大姐转着圈圈说:
幺啦说话喽,幺啦说话喽。
大姐停下来,瞧着满地乱滚的枯叶子,若有所思,嘴里说道:
麻雀雀?麻雀雀?
她把脸蒙在我的肚子上:
喔,麻雀雀?真是麻雀雀。
她又把我举了起来,坐在她的头顶上。我仰望着天空,好大的一片蓝色天空哟,不由得一阵嘻嘻大笑。刹那间,我变高了,二姐变矮了。
二姐仰起脸, 举着小手,围着我们“哇哇”怪叫。她拉着大姐的袖子,要大姐放下我,把她举起来。她也要举高玩。
大姐放下我,没有举起二姐来玩。她往篱笆门口瞟了一眼,嘱咐二姐道:
牵好幺弟。
她嘱咐了几句,离开我们,上了将踏子,往屋里走去。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瓢清水,小小步的、小小步的,慢慢走了出来。直走到篱笆门口,蹲在鸡冠花那儿,从碗里撩出一串水点子,浇在花瓣上。她在给鸡冠花洗灰呢。她的脸向着鸡冠花,映得粉红粉红的。浇完了水,鸡冠花清清爽爽,娇娇艳艳,蛮像穿上了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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