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

　　琪月把趴在身上的男人推开。穿上睡衣，走进卫生间，坐到马桶上。

　　洗漱台上放着一包烟，她顺手取出一支，点燃放到嘴边。

　　这种烟的牌子创建于二十世纪初，是为了响应“辛亥革命”的一次起义而创立。烟的名字又暗含了中华民族的一个重要节气。因此，这个牌子的香烟就被赋予了历史意义和文化内涵。

　　进入二十一世纪，经过技术革新，这种香烟再次推出，当时并没有直接面向市场，主要还是内部流通，外界基本上是靠走关系才能买到，黑市一度炒到六千元一条。对外公开销售后，这种烟在市面上的流通量也较少，能买到的价格也在三四千左右。现在经过调控后，价格最高也就是一千元一条。

　　琪月并没有烟瘾。有次公司宴请客户，琪月第一次见到这种烟，眼睛立即被它尊贵典雅的外观设计给吸引了。琪月悄悄装了一包带回家，仔细研究着烟盒上的图案。她小心的拆开包装，一股清淡香味飘然而至。从里面取出一支，细长细长的烟身，象少女的小蛮腰一样婀娜。夹在指间，手感也很舒适。她找来打火机，点着后轻轻地吸了一口，立即感受到纯正的清醇香味。舌头微微搅动，又带有些许花果香韵。她把嘴唇嘟起，将烟气徐徐呼出，嘴里留有淡淡甘甜，余味无穷。

　　从此以后，有事或没事的时候，她总会拿出一支来品味品味。

　　美工

　　琪月毕业于本地一所艺术学院，主修设计学。毕业后，应聘到当地一家稍有名气的网络信息公司上班，负责网站美工，也就是网页设计。聘用专业美工对公司来说意味着工资、社保的一大笔开支。一般情况下，网络信息公司只有在业务量较大或具备相当规模后才会请专业的美工人员，平常都是采用计件外包或根据项目临时聘用的方式来解决这种需求。

　　琪月的平面设计功底不错，人巧心活，对美的眼光很特别。又精通计算机软件辅助设计，Photoshop、CorelDRAW、illustrator 各类绘图软件用得得心应手，曾经拿过全国性的计算机辅助设计赛事二等奖。公司为了业务需要，专门聘请一名专业网站平面设计，就这样把她从五十多个应聘者中挑选进来。

　　公司上班需要打卡，唯独琪月是例外。她的工作可以不需要固定办公场所，根据需要在公司、在客户单位或者在家里。因此，公司破例允许她上午到公司上班，下午如果没有临时任务可以把工作带回家。看起来挺自由的，有点Self-employed，也就是自由职业者的感觉。但实际上，因为公司业务量较大，她几乎每周要完成一个网站主页和四五个子页的页面设计，实际工作的时间远远超过正常办公时间。平面设计除了拥有基本技能以外，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启发灵感，琪月常常在晚上的时候趴在电脑旁熬到凌晨。

　　电信

　　男人在电信公司上班，他那块业务主要面向乡镇，三天两头出差。电信公司原先是垄断行业，办一张电话卡都排队排号等很长时间。排队时间长一点也就算了，关键是你还得看柜台服务员的脸色，说话还得哄着点，要不然你这队就相当没排，她可以让你心里一整天都不愉快。但现在不同了，一来由于网络大面积普及，到处都是基站，出现了竞争，大家有了更多的选择；二来政府出面干涉，电信行业要为民生经济保驾护航，一会取消网络漫游，一会要求提速降费，一会又要无条件携号转网。总之，以前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为保住原有客户，公司时不时推出不同幅度的优惠条件，提升星级服务，送流量，送话费，送礼品。同时，公司业务全方位向县城和乡镇拓展，租店面，人员下沉，把原先一半坐在公司办公室里的人全部安排到各个县和乡镇下面去了。

　　琪月的男人被安排到离家两百公里的县城，公司统一租房子，两人住一间。有个小厨房，他没事就自己凑合做点吃的打发肚子。跟他一起住的同事是外省人，在当地结识了几个老乡，晚上经常混在一起，很晚才回来或者不回来。男人白天到各个乡镇去拉业务，只有到周末，才会回一趟家，忙的时候一个月也回不了家。

　　房子

　　和这个男人结婚两年了，琪月打心眼对这个男人不算排斥，但生活在一起总觉得欠缺点什么，就象一堵透明玻璃墙隔在中间，看的时候清清楚楚，但真要触碰就会感觉到冰冷的隔阂，总是没法在感情深处交流。

　　琪月和这个男人年龄相仿，三十刚过。两人的认识过程很简单，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或者曲折动人的故事。琪月给朋友当伴娘，男人是新郎请来帮忙的朋友，因为帮她挡了一杯“百味酒”，两人就这样认识了。那时男人还在市里上班，一起吃了几次饭，看了几次电影，压压马路，逛逛夜市，都是些老套路。半年后，没经历什么波澜起伏，两人就领证结婚了。

　　两人东拼西凑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房产证上落着两个人的名字，琪月也就从父母那里搬到了新房里住。房间的布局和装饰由琪月操持，男人插不上话。没多少钱装修，但凭着她的美学功底，也切实把每分钱都花到刀刃上。房间装饰得清新脱俗，艺术气息十足。客厅的墙面点缀着几幅油画，除了一幅是卢梭的《静物》，其它几幅是她自创并认为是最得意的作品。客厅与餐厅的隔断也是她事先画好，然后叫工人照图纸打造出来。就连天花板也没放过，变成她的画布。房间内各种物品的摆放自然和谐，让人一看都不舍得用手去碰，生怕破坏了整体布局。

　　男人倒没有更高的要求，只要稍稍干净整洁，有个住的地方就足够了。

　　对话

　　离国庆还有一周，男人回了一趟家。

　　男人：“这次国庆节我们公司给放了7天假，我们要不要去哪里转一转？”

　　琪月：“到处都是人，没什么看的，还不如呆在家里。

　　男人：也是啊，人看人，啥也看不见，还特别累。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琪月：没有，我这还要赶一个设计，节后就要交付，出远门怕完不成。

　　男人：哦，是嘛。可惜了，这次假期挺长的，我们也很久没一起出去了，只好看下次有没有更好的时间了。

　　男人倒了杯水，咕噜全喝下去，接着清了一下喉咙。

　　男人：上次我回老家的时候，家里老人说如果以后有了小孩，趁他们还能动，可以帮我们带带。

　　琪月：……

　　男人：他们也是随口说说

　　琪月：……

　　男人：要不我们也准备要个小孩吧，跟你爸妈商量商量，可以让他们过来帮忙带带。

　　琪月：再想一想吧，我还没准备好呢

　　男人：没事没事，也不急，可以慢慢考虑。

　　说完，男人进入书房，打开电脑，进入魔兽，马上就沉浸在厮杀的世界里。

　　琪月走到餐桌房，切开一个百香果，与温水搅在一起，坐下慢慢地喝着……

　　小孩

　　男人想要个小孩，可琪月不想，至少现在还不想。

　　一想到有个小孩，特别是男孩，她就感到头皮发麻。她见过不同年龄的小孩家里。在一个6个月的婴儿家里，墙边堆满了尿不湿，空气中奶味、尿味弥漫，阳台上也尽是挂些小孩衣物。小孩每隔两个小时就哭着要吃一次奶，年轻的妈妈一边烧热水温奶瓶，一边换尿不湿，和她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琪月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在另外一个两岁男孩的家里，满墙都是涂鸦，玩具堆了一地，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男孩自个打开电视，目不转睛的看着，嘴里时不时哇哇怪叫。女人则系着围裙，收拾晚餐残余。女人的老公晚上有应酬，到现在还没回家。两人聊了一些生活的琐事，但基本是女人在说，尽是抱怨带孩子的艰辛，抱怨老公不管不顾，抱怨公婆只会帮倒忙。

　　琪月现在很少到有小孩的家里去窜门。

　　她和这个男人确定关系后，要么她叫男人做好安全措施，要么她就偷偷的服药或者计算安全期。结婚一年还不见动静，男人悄悄的到医院里咨询了男科医生，做了个检查，确定自己没有问题。

　　有一次在卫生间里，男人在垃圾桶里发现一份说明书。找到原因之后，他也就不折腾了。只不过时不时地作些暗示，比如说哪家哪家的小孩长得太可爱了，或者说家里有个小孩挺热闹的，甚至他还侧面通过她父母提醒她。

　　虽说自已的身体自己做主，琪月对于外在的压力也不能完全不顾忌。可想到男人经常不着家，小孩出生后基本是自己管了。虽然老人愿意帮忙带，到时候诸多的家庭矛盾她还不知道如何去应对。在小孩这个问题上，她有点焦虑，有点无所适从。

　　琪月把剩下的半支烟熄了，丢进垃圾桶。男人呼呼地睡着，她拉过被子，两眼盯着天花板，等待黎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