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卬城依旧阳光明媚,鲜花盛开。滔滔的江水在黑暗中静静流淌,静谧的时光在那个梨涡浅笑的少女脸上掠过。
从卬城回来后,素樱开始续起了长发,分成两半,编成两个小辫子。我们依旧在一张桌子上看书做题听音乐,时光在年少的光阴里或明或暗,有时候觉得是放纵与颓废,有时候又觉得是激情与希望。
骑着单车载着素樱在临垌的大街小巷里瞎逛,冬日的夜晚是寒冷的。我们站在街头,在依旧亮着灯的报刊亭边吃大桶的冰淇淋。冻得直哆嗦,骑着单车在寂静的马路上尖叫疯喊。
午夜的电影院是安静的,两个人坐在台阶上,数着过往的车辆,乏了便买票入场。老电影院是简陋的,两边的门挂着厚厚的门帘,可寒风依旧灌了进来。坐在二楼第一排,拿出素描本,在昏暗的灯光下勾勒前排一个陌生的背影。昏暗下的背影,刚毅、挺拔、伟岸……长长的头发,军绿色的外套,我盯着他看了很久,素樱靠着我的肩膀似睡非睡。
散场的时候,我故意从他面前经过,故意将那幅素描掉落在地上。他弯下腰将画捡起来,看了看,笑着说:“同学,你东西掉了。”
我趁热打铁地邀请他去酒吧喝酒,素樱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一脸的嫌弃。我与那个穿着越野服的陌生男子,一杯杯地喝着啤酒。易拉罐堆满了吧台,两个人依旧没醉。
最后他叫了一杯调酒,淡蓝色的酒在浅口杯里微微漾动。
他将酒杯推了过来:“喝掉它!”
我拿过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倒扣在吧台上,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素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橙汁,她静静地看着那个与我萍水相逢的男子,走了过来。
“她醉了,你背她回去。”
他微笑着,拿出那幅画。看了许久,最后卷起来,插入大口袋里,帅气地甩甩头,买单离开。
“你留个联系方式呗!我怕她醒来找你不到会难过。”
“叫她不要自作多情了,喜欢我的女孩子可以从这里排到学校。女孩子夜不归宿可不好,现在天都快亮了。”
“你什么意思?”
“我说天快亮了,安全,不用我送你们。”说完他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大雪纷飞的冬季,学校里开始放寒假。进入毕业班有个好处,那就是放寒假不需要做寒假作业。可是在放假前,我们要经历日考、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和校际联考,总之,刷题做试卷是家常便饭。
独自一个去了滨河公园,湖心的塔被雪覆盖,银装素裹的世界,除了冷还是冷。哈着气,跳着脚站在河堤上看水边的乌篷船,诗情画意的风景,有“独钓寒江雪”韵味。
远远的又看到了那个穿越野服的长发男孩,他站在一棵树下看远处白茫茫的雪景,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我轻轻的走了过去,对着那棵树狠狠地踹了几脚,积雪簌簌下落,大声喊到:“下雪了!下雪了!”
他平静地收回视线,波澜不惊地看了我一眼:“有什么大惊小怪,没见过雪呀?”
“真笨!我是想跟你搭讪。”
“我不喜欢话多的女生。”说完他走上台阶,站在画架前,将刚画的素描卷起来放在画筒里,收拾好准备离开。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我跟你很熟吗?”
“交个朋友呗!”
“我是F。Leaf。”
“什么意思?”
“fallen leaf。”
“落叶?”
他看了我一眼:“后会无期。”快步离开,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之中。
踩着雪走了很久很久,寒冷的风冻得脸颊毫无知觉,脚上的布鞋也湿透了。太阳出来了,早餐铺开始营业。在一家拉面馆吃拉面,放了很多辣椒,身体终于暖了。
网吧里很温暖,我端着热咖啡点开学校的网站。首页更新了一组最新照片,有校园里的枫树,滨河广场的高塔,还有泊在河边的小船,清晨的阳光照在洁白的积雪上闪闪发光。每张照片的下面有摄影者的名字,我仔细看了看,是F.Leaf,这让我惊讶。在作者介绍栏里,我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登入QQ,进入搜索栏,输入他的QQ号,点击添加,没有审核限制,“叮”地一声进去了。
秋风落叶:得到最新消息,下面县有个村庄受灾严重。尽管放寒假了,有愿意去运送物资的同学请报名,上午九点出发。
挂了半个小时,没有一个人报名。于是,我开始打字。
呦呦鹿鸣:没有人吗?那我去了。到哪里集合?
秋风落叶:校门口,九点。
我打开班级群,将这个消息发出去了。当我带着一群人出现的时候,F.Leaf有些招架不住。
“女生留下吧!”说完,他开始集合男生,登记,点名,上车。
十来个女生依旧站在校门口,叽叽喳喳地说话,十分热闹。最后我们一起去吃麻辣烫,屋外大雪纷飞。吃完麻辣烫,去了一间茶舍,一边喝茶一边等他们的消息。
再次见到F.Leaf,是在晚上十点。他约我吃夜宵,校门已经关了。我站在铁门内,他站在铁门外,雪一片一片地下着。他不停地说着他今天的经历,末了,他将一个画筒递了过来:“送给你!谢谢你上次送给我的素描。”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靠在铁门上,发着呆。
“累不累?”
“路上结冰了,没带破冰器,折腾得够呛。你能不能出来,陪我吃顿饭?”
我敲开了保安室的门,搂着肚子装肚子疼,顺利逃过保安的盘问,拉着他的手飞快地跑着。
他带我去他住的地方,里面很热闹,一套合租房,里面住了四个大男孩。他一一向我介绍,我压根儿没记住他们的名字,不过知道了他们都是学校的高材生。
“放寒假了,你们不回家吗?”
“才几天假,在路上都得耽误几天。”
F.Leaf拿出学生证,里面夹了一张火车票:“票都买好了,走不了。昂薇,今天谢谢你!”
我打开冰箱:“你想吃什么?”
“四五个大男生,吃火锅吧!”
他端出一个大电热锅,我进厨房煮了一锅豆腐鱼汤当锅底,开始洗青菜、香菇和金针菇,切了一盘瘦肉,泡了一小盆粉丝。
饭桌上十分热闹,几个大男生十分可爱,一边喝牛奶一边说话。看来,智商高的学生真是既风趣又幽默,那话说得跟唱小曲读诗歌一样美丽,引经据典,偶尔还蹦出几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外国作家的名字。看来,聪明人都如此努力,笨鸟的确需要先飞。
夜已经很深了,屋外还在下雪。F.Leaf将床铺让给了我,自己跟那几个男生挤了一个晚上。关上门,我开始打量他的房间,像亚当走进了神秘的伊甸园。
我其实一晚上没睡,认床。所以在他书架上找了一本书,喝着他抽屉里的咖啡,看了一夜的书。拿出他的mp3听音乐,摆弄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听,最后按到了录音键而不自知。后来他和他的舍友一看到我就笑,他将mp3里的录音听了一遍又一遍,乐不可支,分享给他的舍友,他们同样乐不可支。他说,可爱,实在可爱。后来我也听了一遍,默默地删除了。录音里是一首走调走到太平洋的音乐,加上一些花痴的自言自语,我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他们竟然说可爱?用《爱情公寓》里的台词叫:烂泥?
清晨六点,推开窗户,雪已经停了。他的舍友们还没有起来,我蹑手蹑脚地开门走了。校门还没有开,我站在校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大大街,万籁俱寂。
蔚蓝色的天空,有淡淡的如棉絮般的白云飘过,我从来都没有在这么静谧的清晨看这么美丽的天空。于是,我想起了言兹。每次我遇到美丽的风景,经历愉快的事情,甚至吃到美味的食物,我都会想起他,想他在哪里,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有时候又会突然很悲伤,如果他有了女朋友,我该怎么办,会伤心的哭,开心地笑,还是会故作大方地祝福。
门开了,那名保安认出了我。
“小姑娘,肚子好些了么?”
“保安大哥,好多了,去买药了。”
“那怎么没回来,我等了一夜的门。”
“怕你们麻烦,去朋友家睡了一晚。”
“下不为例啊,看完病要回来。”
“好的。”
回到家,素樱给我开了门。我蹑手蹑脚地走回卧室,躺在床上假寐。结果眯着眯着,睡了一上午。
很多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个坏学生。可素樱总是说:“姐,你勤劳,聪明,孝顺父母,对家人好,温柔,体贴,就是有点调皮。”
知我者,素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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