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回阑冈
八月份的临垌每年都有一两次台风,寂静的夜晚,躺在床上能够听到海风呼啸而过,树枝断裂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不睡将睡,带着一丝凉意的凌晨,雨倾盆而下。
清晨打开厅堂的大门,清新的雨水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玫瑰花东倒西歪,榕树下的秋千椅在风中摇晃。母亲拎着竹篮,撑着伞,卷起裤脚正准备走出院子。
“妈,雨大,雨停了再走。”
“我去买些菜回来,台风雨很常见,没什么可怕的。”
“那我陪你去。”
“你照顾好暮启,醒来不见人,该到处找了。”说完小小的身子消失在白茫茫的雨水中。
天气十分闷热,静静地站在窗口。时间很久了,母亲还没有回来,内心忐忑不安。
暮启醒来了,坐在床上揉眼睛:“昂薇,把空调关了,好冷呀!”
“你乖乖待在家,我去看看外婆。”说完快步走出房间,将门带上,用钥匙反锁,撑着伞出门了。
走到院子里,风将伞吹翻了,雨水如水柱般浇在身上。换上雨衣,光着脚丫穿上人字拖,迎着风雨出去了。
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偶尔会有一两辆车飞驰而过。街边的店铺并未开张,一路走到菜市场,穿过幽暗的楼梯,里面空荡荡的。远远地看到了母亲,全身湿淋淋地站在亮着灯的猪肉铺边小声地与摊主讨价还价。
母亲买了两个猪蹄和一个猪肘子,转身看到了我:“不是让你看着暮启吗?风大雨大的,你来做什么?”
盯着母亲混浊的眼睛和鬓角灰白色的头发,突然鼻子一酸:“妈!”我是担心路边的树枝或广告牌掉落,万一砸中了,后果不堪设想。
跟在母亲身后,进了一家菜店。送菜的车停在门口,年轻的小伙儿进进出出地搬货。母亲进去了,挑了几种新鲜的青菜付钱后走了出来。我接过竹篮子,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
天渐渐亮了,巷口的早餐店开张了。母亲拿了一袋子油条和几包热豆浆,我拿了一袋子包子馒头。
一回到家,打开反锁的门。暮启微笑着扑进我的怀抱:“昂薇,我饿了。”
“妈妈全身湿漉漉的,先洗个澡。”
他看着桌子上的早餐,乖乖地跟着我进卫生间洗漱。走出浴室时,母亲已经煮了一锅米粥。
父亲走出书房,一把抱住了暮启:“我们家的小启有没有不乖啊?”
暮启笑了笑:“外公,吃早餐了。”
母亲是勤劳的,一刻都不能闲着。粥上桌后,帮我们拿碗筷。我们开始吃早餐时,她又蹒跚着进厨房煲汤。
台风出境后,夏日灼热的阳光照在繁密的树枝间,燕子已经从北方飞回。纤细的身影在蓝空中舒展,麻雀站在电线上叽叽喳喳。
快入秋了,天气变得更加炎热。晚饭后,父亲将我叫入书房。从小到大,我很少进父亲的书房,在记忆里,父亲总是严肃的,所以有些恐惧。
推门而入,父亲背对着我。听到声响后,回过头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小薇啊,过来坐。”
我有些迟疑,但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父亲对面的藤椅里:“爸,你找我有事?”
“没其他事,就是想跟你谈谈暮启。”
八月中旬,我独自开着昂昭的车来到了阑冈。离开几个月,阑冈变化还是很大的。连马路都变得更加宽阔了,新城的植被覆盖率让我惊叹。公寓附近正在施工,听说是新建的地铁,旁边高耸的商厦将会在年底开始招商。
将车停在地下车库,走在阳光绚烂的林间小道上,离开几个月,周围的邻居全都换脸了,据说是这个地段的房价又开始涨了。
回到家中,将盖在家具上的白布全部掀掉。坐在沙发里,静静地看着这套公寓。有些困倦,靠着沙发不想动弹。拿起手机给欣阳和罱越打电话,他们俩尖叫着说:“等着!看我把你想得!等着!”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先来的是欣阳,她抱着一束鲜花。一进门便往厨房跑,将新鲜的海鲜放在水槽里。我拿起花束里的小熊和巧克力,坐在沙发里乐。
“欣阳,打扫房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这个大资本家,就是改不了剥削与压榨的本性。”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有些累。”
欣阳开始忙碌,擦家具,擦玻璃,擦窗户,最后拖地。一上午过去了,她忙得满头大汗。看着几净窗明的房间,她很满意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将巧克力盒递了过去,她拍拍额头说:“对了,我带来了了一袋咖啡,我去冲一杯。你要不要尝尝看,是我同事出差时带来的。”
“我不爱喝咖啡。”
“算了!一个人喝也没意思。”
中午的时候,罱越拎着几个大袋子来了,通常他来都会带一袋子新鲜的食材来,到厨房一显厨师本色。
我拿出从临垌带来的去芯莲子、干海带、嫩叶紫菜、小鱼干和母亲做的玫瑰花酱。欣阳十分欢喜,她抱着一罐花酱乐不可支:“哇!我最喜欢的口味。”
“那你多拿几罐,莲子也是自家荷塘里的,绿色天然。”
“那我就不客气了。”
“做月饼、包包子和涂面包,味道都很不错。”
她放下花酱罐子,心情愉悦地哼着歌进厨房:“罱越,你先出来。我给昂薇做两条烤鱼,快点!”她很霸气地将罱越推出了厨房,并摘下了他身上的围裙。
八月份的阑冈还是十分炎热的,罱越满头大汗地坐在沙发里,闭上眼睛吹着冷气。与他单独相处,感觉很陌生,几乎是无话可说的。
三个人围着桌子吃午饭,欣阳依旧不停地说话,我与罱越埋头吃饭。
“昂薇姐,你变得不爱说话了。”欣阳扒拉着烤鱼,“秋刀鱼你也不爱吃了,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什么胃口,有点累。”
她也索然无味地扒拉着饭,放下碗筷长吁短叹。
我微笑着看着她:“要不喝点酒?”
“好呀!”
起身打开酒柜,拿出一瓶果酒。欣阳酒量浅,两杯下肚就趴下了。我与罱越一杯接一杯,他也被我KO了,闭着眼睛满嘴跑火车。
心里十分郁闷,窗外的阳光灼热。将他们锁在公寓里,借着酒劲昏沉沉地拎着酒瓶走出了公寓。不知道走了多久,靠着一棵树睡了过去。四周是喧闹的汽车鸣笛声,我却始终清醒不了。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酒已经彻底醒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盯着高耸的摩天大厦,看鸟群盘旋。橘色的夕阳照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上,像一袭华丽的长裙。只是我那颗悲伤的心,像掉落一地的栀子花,七零八落。
从地上爬了起来,靠着那棵池杉,愣住了,我看到了暮格。他换了一辆宝马,白色的车身。一个时尚的女子站在他身边,他绕过车头,打开车门,优雅地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我愣了愣,是梦涵。
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他也看到了我,我们都愣住了。
“好久不见啊,暮格。跟女朋友一起吃饭去吗?”
他有些诧异,脸上讪讪地挂着笑:“是啊!梦涵想吃西餐。”
“电视上不是说她进进监狱了吗?碚更不是她找人伤的吗?你将她保释了?”
“是靖荷将她捞出来的。”
“你会娶她吗?”
“靖荷说不能忘恩负义。”
“我祝福你们。”我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微笑,“对了!明天你如果有空,去公安局的户籍室将暮启的户口迁移办理一下,他要上学了。”
“这个,我需要跟母亲商量一下。”
“明天给我答复。”转身眼泪盈满眼眶,我努力往上看,不让眼泪掉下来。靖荷说得对,我跟他根本就不般配。
“昂薇!”在我准备走开的时候,他叫住了我,“梦涵说‘薇阁’还给你,找时间我们将手续办理一下。”
“你自己留着吧!”我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天渐渐黑了。当我再次回过头的时候,那辆白色的宝马已经消失在灰蒙蒙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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