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松文的女孩子,十一二岁时一个夏天在海边玩耍,为捉一只活的小螃蟹,滑入大海,被一阵怒涛狂卷,好在一水手正在他服役的军舰甲板上望风景,才及时将落水的小松文救起送回家中。
一家人想要答谢水手的救命之恩,无奈军舰早已开离他们附近的海岸。父亲再多次去寻,终未再见军舰的影子。
到二十岁的时节,松文将去北京求学,在出发的月台,竟无意中见到那救命的恩人。松文上车后父亲与水手一起喝茶。大约因为这样的原因,之后不久的某一天,水手赵海能到北京松文的学校看她去了。从此,中年的海军副官,身材魁伟而身形如柱,不停的萦绕在她的脑际,游泳在她似梦非梦的眼前。
对于有恩的男人,当牺牲身心以报答。松文读过的小说这样告诉她。但这却是上帝不知何时设下的陷阱。海军副官热烈的感情,就像他曾经的职业,那军人的热血遇敌时怎样沸腾,他也要用这沸腾的热血锁住松文的身心。
而另有痴痴的少年爱她。而松文,也是恋着那少年的。这结得过深的忧思,使松文久久的病了。在病榻前,那少年,寸步也不肯或离,只想守着她,陪着她。而松文的心,已经煎熬着了。她不再是含苞待放的花蕾。
少年得父亲的急信需要回南方,少年是如何的不忍别啊。松文的心,一样痴缠,但这时,她已经有太多的沮丧和悲哀糅合在一起了。在终别时,她将写好的信交给少年,让他等火车开到天津的时候再打开。
于是,少年知道松文的苦恼和获病的原因了。他非常的震惊,不愿相信,但他知道,那是事实了。心中仍是不舍的。
回到南方的家,是因为父亲多病,望在有生之年看见自己的公子成亲。一个更青春阳光的女孩子的一帧照片,张静兰,就搁在少年的床畔,那少年的心怀,向她扑涌过去了。“他想自己纯洁的爱情,只能给那青春而美丽的贞女。”
松文得他们婚礼的邀请函,一时疯,一时傻,一时笑,一时哭了。终究那心里,是无止境的悲哀。
……
庐隐的小说里,惯常充斥着这样悲凉的语调。因为她的文字,更多都投影在传统文化所压制的女性头上。即便新时代,女人进了学堂,成为了先进的知识分子,但依然不能摆脱封建礼教固有的束缚。
女性的多情与柔软,又使自己对于有恩的人总希望可报。明知39岁赵海能已然不可能独身,她也觉到,自己这一条命,都是他所给的了,总不可白白受人之恩。赵海能纵是有热烈的情感对她,但除了拘束她不可以再移情于他人,自己对于松文却是不能有任何承诺的。
原本与少年的热恋,此刻,也将是自己没有资格再安享的幸福了。贞操观念,是封建社会中对女性最为滞重的一道枷锁。未婚失贞,在家庭道德观念中无疑是死罪,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赎去。就连女人自己,也要拿自己当做一种卑贱,觉得再无权利享受真正的爱情。而一个平常的男子,封建礼教深深浸淫的男子,他也是绝不肯原谅女人的这样过错。从头至尾,他们要拥有女人的全部。而男人们,则天经地义可以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夫为妻纲,活生生的剥夺了女人除了天然的生理性别之外,本应拥有的与男子同等尊严的社会性别。所以归根到底,女人不过是男人们的附庸。
庐隐正是对着这样的观念开枪射炮的。
但她是不彻底的,因为她也深深为那样的礼教所浸润。她的主人公除了痛哭,除了哀伤,除了煎熬到骨立行销,并无其它的法子。因为在那样的时代里,犯了那样的故事,自己就是一个错身,一个不洁的人。理应奉献给新婚丈夫的,必得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如宝贵的贞操已失,则对于一个女子,是永无翻身的可能了。这样的观念,已经深深的烙印在所有女性的脑子里。
但庐隐仍开启着先河,她要将这样的苦闷合盘的脱出,表达出来,也就是寻求解放的第一步了。在五四那个时期,这样的开启,是何等的珍贵啊!以前我们只能逆来顺受,现在我们却必须要去思考,这社会,有没有不合理之处,为什么对待男女,可以有如此的不对等,对待女性,为何有这样的不公正。
注目女性,尤其注目女性的精神生存,寻求女性的真正解放和自由,庐隐可以说,是不遗余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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