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约有一半的时间,肆意妄为犯下错误,剩下的时间,用来纠正错误。
人大约有一半的时间用来犹豫要不要做,另一半时间犹豫做什么。
因为如果一个人,不说废话,不犯错,不犹豫,他就是最先进的32核处理器,而不是只有一个脑子和一颗心的人。
我之所以说大约一半,是因为在一半和一半之间,还有那么一些时间,是不说废话,不犯错,不犹豫的。
我们通常把这段时间叫做"有意义的时间"。把那段时间做的事情叫做"有意义的事情"。
这简直令人笑死。
譬如犹豫半天吃什么的时间是没有意义的,而吃的时候是有意义的,等待排队的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入场的一刹那时间是有意义的,台下大部分闲谈扯淡的时候是没有意义的,登台演讲的几分钟却是有意义的。譬如在家多日百无聊赖,却因为一群朋友的突然到访而变得有意义,又譬如众朋友天天泡在一起吃喝玩乐甚是乏味,此时回家反而因为独处和回归安静而变得有意义。种种的意义,似乎必须要通过一件甚至多件没有意义的事情酝酿和反差才能展现出来。一个人纵然有极好的心态和出色的自我管理能力,似乎也难以确保他的每一天都有意义。稀缺即价值,如果那大半大半的时间都因为不犹豫不犯错不说废话而变为常态,只怕虽然在实际上能创造出更大的经济价值,但在心理上也将变得乏味异常。
我曾经不加考虑的去出发去旅行,去建木屋造木筏,去野外探险,沿公路远行,也曾大胆的发表文字,拍摄影像,告诉别人我的想法,去筹划理想,去组建团队。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不断的追问自己,我做一件事情意义何在,对别人意义何在。
我要不要把这篇小说写下去,我要不要拍这个纪录片,我要不要做这个公众号,我要不要告诉那个人那条路是错的,我自己又该不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如果要,意义何在?
摊开了本子,一一列举开来,却不知道究竟多少理由能说服自己。如果能说服自己,又有多少理由能说服别人,多少理由能说服这货币至上,时间如血的价值观,说服那一个个不解又略带嘲笑的眼神?
大概因为生活迎面压来,情怀再也抵不过现实。
到底何为意义?我能清楚的记得我在秋日清冷的阳光里写下的文字,记得我在某个夕阳照进房间时看的某部电影。我记得在最冷的那年冬天在荒野的雪地里踩下的脚印,在河水涨满河岸的雨季寄出的那只纸蜻蜓。我记得伙伴不在的时候一个人在傍晚去阴森的树林里钓鱼,记得我们去阳光明媚的田野里烤玉米,在木屋旁边的小河里捉龙虾。我记得一个个默契的瞬间和孤独的白天,因为不是我受到的说教,不是一切文明的制度和科技的阴影,不是虚伪的言辞和酒肉,而是那片芦苇地和几千部书和电影塑造了自己。
我必须要记住它,因为我知道在我死之前的几秒钟,我脑中就是这诸多独立画面的串联。像一部电影,在剪辑片尾闪回的时候,只取里面最美好的一帧。
我想那一帧的意义就是,生而为探索世界和追求真理。
我期待有一天,我的世界被黑洞包围,我会像个孩子一样沿着时间轴爬来爬去,去找出这一生中那些珍贵的场景,在沉重的引力将我压扁之前,做最后的欣赏。而我的灵魂,也在那一刻被解构在真空中,打散在时光里,成为一颗颗微小却明亮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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