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母亲的用旧花布褂子缝改的书包。跟着鸟的叫鸣声一起去学校。
学校离我的家只有四五百米远。我总是比其他的同学先到。因此,也没有少被同学们责怪;为什么要去那么早?我总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每天都有值班长指派轮流人员打扫卫生。两间教室原来是生产队里的仓库。改成学校的,放着六排课桌,每排六张 ,两个人做一张,一个教室还分俩个年级。左边是一年级;右边是二年级;人数是一样多。
那时候没有幼儿班,直接就读一年级。同学对我和他们之间都有一种鄙夷的感觉;不任他们做什么事情或者游戏都不愿意带上我。
一年级的班长是个叫韩梅琳的女孩子,她爸爸是生产队里的二组组长,是有名的大嗓门,他的一声叫喊比我母亲还要厉害。我记得最牢的事情就是有一天早上,下雨,很多人都以为不要上早工。他父亲的一声“上工了”,几分钟后,大家就结合在他规定的地方。
韩梅琳长的比我高,比较胖,方脸,眼睛上有一个痣,我母亲说她是泪眼。梳着两条羊角辫子。
“晓雨,你今天扫地,并且擦黑板。”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眼角的字似乎也在说话。“顺便,你把窗户也擦一擦。”她的整整齐齐的小牙齿,一见我就喜欢分派工作。
“就我一个人?”我有点惊讶,老师规定是两至三个人。
“是啊,你还想要几个人?”她睨着眼,好像刚刚看到我似的。
“以往,不都是三个人吗?”我还是不服气的争辩。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她不屑一顾的说,脸色有点变样。
“似乎这样不公平吧?”我有点生气。脸上仍然尽量表露着平静。
她望着我好半天,“不公平又怎么样?”她温怒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这个笑是很危险的。“你有本事的话可以去报告老师啊!”
“你是以为我不敢吗?”我有点生气了。“今天我一定报告老师。”
“好的啊。我等着,”她说。“但是,你先把事情做完再去。”她将黑板擦和抹布往我的桌子上一扔就走。黑板擦从课桌上一直逃到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才肯停下来。
“我不做。”
“你敢!你不干?我就在作业簿写上,老师肯定处罚你。”她脸上的笑容象在跳舞。
望着她那两个羊角辫一撅一撅的消失在门外,看着躺在课桌上的抹布,我叹了口气。
老师夹着备课笔记簿走进教室。
韩梅琳望了我一眼,笑了一下。我的心里一动,‘呵,她怎么会给我笑脸?’心里疑虑。
“报告老师!”韩梅琳举起手。
“韩梅琳同学,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嘛?”老师看了大家一眼,他的脸是板板的。
“说吧。”
“老师,今天安排萧晓雨大扫除,他不做。”韩梅琳那件花格子衣服一闪一闪的花朵,很惹眼。
“你坐下。“周老师转过身来。“萧晓雨,是这样吗?
我一听,韩梅琳欺负人不说,还报告老师,很想冲上前去打她几个耳光,才能解除心头的之恨。
“没有。我只是问,为什么就安排我一个人。”我连忙起身。
“是吗?”周老师回过头,“韩梅琳,萧晓雨讲的是真的吗?”
“不是!我安排了两个人,他不要。”韩梅琳站起来,她指了指‘充军’他们。“老师如不相信,可以问他们。”
“是的。”充军连忙站起来补上一句,还不忘转过头来对我做了个鬼脸。
“晓雨啊,既然人家安排了,你为什么不肯做呢?这样怎么行啊?”老师脸色像要下雷雨之前的天气。
“过来。”
我根本没有想到;反而被他们反咬一口。恨得瞪了他们一眼。发觉他们正在互相做着鬼脸呢。
“来,鼻子靠墙。”老师揪着我的耳朵,也不再问是否真的谁的对错。
不难想象;韩梅琳他们几个心里一定暗暗的发笑,为他们的胜利而开心。
一堂课,我只能听。也只有听。
心里对他们的恨意也逐渐加深。总是想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报复他们?
但是,他们来去都是在一起。是我很难找到机会。而且,他们人多,我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好将报仇的事情深深地压在心底。
学校里最多的时候的好与坏都是为了吃而发生。尤其是小孩子的时候。
我们的老师是隔壁队里的,但是他的女儿却和我们在一起上学。记得她比我们大好几岁,已经懂得很多事情,她最好的特长就是吃,也喜欢玩。作业完不成不要紧,有人讨好她,会帮她做,还有的人专门会带吃的给她……
班里有个名字叫忠季的同学,十五岁,(其实,在当时我们上学的时候年龄没有是相近的,就是老师的女儿也是十三四岁的年龄了。韩梅琳是十一岁,我的同桌是十岁……)成绩是屡学不进。身材高而瘦;长长的脸象马脸。尖尖的下颌;你叫他读书没有本事,而顽皮打闹却算一个好手。
但是,他最数突出的还是到河里踩藕。不管多深的河水,藕生长什么样的泥土里;他都会想方设法把藕踩上来。
学校西南方向有一条河,有二米多深。里面长满了藕和红菱。
那天中午,我们几个人看看左右确实没有什么人,便脱光衣服下河里去。我们几个人觉得水太深,不用说踩藕了,人都担不到底。还怎么踩啊。唯独忠季拼命地晃动着,水的波浪像漩涡一样一圈又一圈的往外扩去。
他一会儿扎个猛子下去,一会儿钻出水面。每次钻出水面手里拿着或大或小的藕段,那被泥而埋没的藕身,经水一洗,露出白净净的犹如少女的胴体。
他看着自己越踩越多的成果,却忘记了上课的时间,水波仍然在不停地荡漾,他却继续象鱼鹰一样在水里上下翻腾着他的成果。
“忠季,谁叫你踩藕的。快上课了。”突然有人在岸上叫他。他一看,脸色突变。‘不得了,咋会是她啊?老师的女儿周倩’心里惊呼。
“就来!你先去。”忠季红着脸。“我要穿衣服。”
“穿衣服?”周倩的脸上含着羞答答的笑,也带着一种调皮的神情。“你没有穿衣服?好大的男人也不怕羞。”
忠季站在水里不敢动。岸上的周倩还有韩梅琳、楚花、男的有‘充军’、‘二大眼’、‘二扒皮’、‘三呆子’。都在看着他笑。一种像猫戏老鼠的笑。
“哈哈……你还想穿衣服?”
“没有像你这么大的人不穿衣服……哈哈哈……”韩梅琳说,“你难为情不?”
“踩了不少藕吧。”周倩收起笑容。看着岸上一大堆的藕故意问。
“要不给我们一点吃吃?”韩梅琳看了看周倩说。她们互相笑了一下。心里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也知道互相应该需要一些什么。
“你们就算了,他们家一向是小气出了名的。”‘充军’说,“怎么会舍得给你们啊?”
“……”
面对众人的要求,忠季也不说给,也不答应不给。
忠季仍然立在河里,风吹起一道道波浪,拍打着他的身体。头上的水珠子不停地滑落到水里。脸上的神情却无法描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尴尬。
“忠季,时间不早了,我看你还是早点来上课。”周倩看着忠季,他高瘦的身体很结实,她的心里一阵骚动。使她的脸一下子像火烧得一样。
“那你们快点走啊!”忠季也急了。他看到了周倩那隆起的胸脯,身体已经有反应了。这种反应是激烈的,这种的反应并没有因为冷冷的水而有所停留。反而更加激烈的膨胀着。他已经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就要爆炸。
“哟,一大堆的衣服得穿点时间。”韩梅琳扎着那双调皮的诡诈的眼睛,踢了踢放在一边的衣服。“要不带到老师那里去穿吧。”
“我看这样吧!你今天踩藕。如果我们报告老师,你肯定受罚不可。”楚花一脸正经的说,就像她自己是老师似的。“……不想我们报告也行,就是给我们每一段藕,这样的话,你也省得受罚了。”楚花笑着的样子就像是吸血鬼看到了即将饿死的人晕倒在路边,她连忙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也不管这个人是否有血。
楚花的建议马上得到其他人的认可。
“忠季,这样你还是划算的啊。”‘充军’笑着说。“什么也不亏,反正藕又不是你家里的。你就花费一点时间吗。”
“是啊。”‘二大眼’也跟着起哄。“这样的话,你还能有衣服穿啊。”
“忠季,老师什么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韩梅琳也不失时机的紧上一句。
“忠季,你上来还是不上来啊?”‘三呆子’也在催。
“哎,我说忠季,不就是几段藕吗,有你这样为难的吗?”韩梅琳说。
“你倒是说话啊。”周倩一张脸不知道是被阳光晒的还是心理的一种羞涩。
忠季立在水里,也是左右为难;‘上去,自己没有穿短裤。不上去,他们在叫。而且,离上课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又要分藕……’他看了岸上的几个人。一个中午的劳动成果就这样被他们瓜分。心又不甘。不给他们也不行。就不说其他人,周倩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学校里没有一个人不巴结她的,否则,在她父亲面前说上谁一两句,就说,谁欺负她了或者什么什么没有做好;那你就有的苦吃的了。老师又刻薄的凶。一听说谁不听话或者不做事、迟到及书背不上,不是揪眼睛(写错字)、拎耳朵(听课不认真)、捏鼻子(顽皮不听话)、再不教你鼻子除墙;人上下要立直;不准有一点弯。整个身体面部都不得离开墙。整个面部靠墙,身子下半部分只准离开墙体三寸。要就叫你跪砖头;地上平放一块砖头;把两头搭起来,人跪在上面,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的不等,就看你态度如何?好的话,少跪一点时间,不好就多跪一些时候。
最使人害怕的是;在寒冷的冬天,不准有任何人走冰,一旦被他知道,就叫你自己到河里敲上一块尺八长的冰块,两头架空,教你把鞋子袜子都脱光,站在上面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忠季就尝过这个滋味……
忠季又一次觉得好玩,在来学校的路上走冰了,不知道是谁报告到老师那里。老师让他自己去河边敲了一块一寸多厚的冰来,两边用砖头抬高;叫他把裤子捞到膝盖上面,跪在冰上,那种滋味,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但是,老师也不是都是这样的,而是分成绩好惩罚就轻点,站在黑板前面,鼻子除墙一会就行。不好的话他就会想出办法来惩罚你。
所以,老师的惩罚适中或者严重,却从来没有遭到同学们非议。学生不敢告诉家长。最起码,老师是为了学生的安全,也是为了学生自己。成绩不好家长说老师教学生不用劲。万一出了事情,也会找老师,说老师不负责任。
忠季想着老师那严酷的惩罚,心里害怕了。
“就那么多,你们自己分吧。”
“难为你了。”韩梅琳一脸的得意。
“他也是没有办法,不给我们,他今天就不要上岸了。”‘充军’冷笑着。
“你们敢?”忠季大声说。
“嘿嘿……有什么不敢的啊。你在水里,我们在岸上,你说谁跑得快啊?”
“衣服就算了,”周倩手里被他们拿给她的藕堆着,心里却在想着另外的事情。她已经十三四岁了,女孩子吗,成熟的早,对于有些事情懂得要多一点。何况忠季也十五六岁了,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有那么点。
“衣服给他吧。”周倩的声音有点轻。其实,她对忠季也有另外一种感觉。也说不出是一种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要给他,让他蹲在水里吧。”‘充军’抱起衣服就走。
“是啊,把衣服带走。”‘二大眼’也随声附和。
“不行的啊,我要穿的啊……”
后面的转来忠季的叫喊声。可是,谁也没有理他。他听到的却是一阵随风送来的嬉笑声。
老师还没有到,但是他的女儿一到教室,教室就静了。刚刚还像众言堂的教室在刹那间就成了一安静的灵堂,好像大家都在哀悼。
周倩扫视了一下教室。看看有没有不遵守课堂纪律的现象;她掠眼过的课桌、黑板(用几块木板拼凑成有两米左右长的黑板,下面钉着一个专门放粉笔的槽子。)地上,都打扫的就像刚刚洗过的脸干干净净。
她看着‘充军’抱着的衣服不免好笑。“他没有衣服穿,怎么办?”
“不用管他,”韩梅琳口气坚决。“他保证不会赤身裸体来的。”她不免红了脸。
“都是他自作自受。”‘充军’把衣服扔在地上用脚踢到桌子下面。
“他也太小气了点。”徐静的暗自嘀咕。
“是啊。其实,我们又怎么会真的全部要。”周倩笑着说,她的牙齿不怎么好看,每当说话牙齿都会跑到外面,下面的臃肿。
“他今天有的苦了。”韩梅琳说。
“我知道她,一般下水都不穿短裤的。”二大眼挺有把握的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充军问。
“我们经常在一起,有时候谈的呗,再说,他每次和我们在一起下水摸鱼踩藕什么的从来就没有穿过短裤。”二大眼自信的说。
几个女孩子都红着脸。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那脸庞上的红霞不停的反复着。周倩却不是,她的心里在想着另一种朦胧的感觉。这种骚动的感觉很奇怪!那种感觉谁也不知道,也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其实,大家都是很穷的,谁家有多少衣服换身啊?!就忠季家兄弟六人,大哥已经结婚,也有了三个孩子,他们一家七口住的地方不足四十平方的茅草窝里。穿的衣服经常是晚上洗早上穿,那时候流星的一句俗语:穷人无二件吗。
正说着,忠季跨进教室,所有的人都把眼光投向他,就好像来了个什么奇怪的动物一样。
韩梅琳、周倩、充军他们更加吃惊:“他怎么这么快啊?是谁拿来的衣服?”
大家望着忠季半响,不由得都笑起来了,只见他;穿着一件大褂面皵的褂子,纽扣式顺着一边的还是手工做的,一看就知道是他母亲的衣服,裤子大得随风摆动。里面还可以放着一条腿,是他父亲的,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拖来一双没有鞋帮子只留鞋头子的布鞋。这个样子使人看了,真的不知道说像个什么?从上身看像一只孵小鸡的母鸡;从下身看;就像一根芦柴挑着布筒当招魂旗似的。
学校里除了周倩,韩梅琳他们看了一会,立即大笑起来,为他们的高招而笑。为忠季的穿着而笑,为他们的胜利而感到自豪。
忠季扫了大家一眼,回到座位上。又看了看周倩,似乎有点责怪,也有那么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同学们已经不再看忠季。因为,每个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由父母亲穿的衣服改装而成。没有什么好笑的。再说,老师随时到来,一旦被老师看见,哪有的罪谁也受不了。
忠季看大家的眼光不再向着他。起身走到周倩的课桌边,从怀里掏出两段洁白洁白的藕放在她的手上。
周倩握住还有忠季手温的藕,刚想说什么?但是,忠季已经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韩梅琳、充军他们心里产生一种酸酸的感觉。她望着忠季的背影,心里有种兴奋和喜悦。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深一些。
不大一会,我们就发现忠季的衣服,已经到了他的课桌下面。不再是乱糟糟的,而是叠得很整齐。
我的同桌是一位沈得力,比我大三岁。说起来,他还是我的亲戚。他的母亲是我的姑母。生着一张上方下圆的脸;平头。眼睛有点凹陷,鼻子就像一座小山塌在上面。两只耳朵很像山羊耳朵。唇厚齿污。和猪唇没有什么两样。脸上都是雀斑,老人说他是逮的麻雀太多才会这样。身材很瘦,经常穿着一件绿色中山装,据他说,是他父亲当兵的军服给他穿的。
老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特地把我安排和他坐在一起。而且,又靠近教台。来时对安排谁坐在前面很有讲究;肯学习的大多数是坐在前几排的,还有就是和老师有点关系的。比如说带点亲戚关系的。晓雨和沈德利就是属于后者。教台上睡着一根教棒,一根绿色的很青的竹子做的,竹节细而密。这是老师叫我带去的,我家里长着一片竹子。
教棒是我带的,并没有因为是我带的,就能减少对我的教诲,反而是在我身上尝试的最多。如果老师看我那一道题做不出来,或者一个问题没有答出来,他就会用我自己带去的教棒惩罚,有时候会打的教棒裂了,才肯罢休。每次教棒裂了之后,也莫忘记补上一句:
“明天再带一根教棒来。”老师是不容你还口的。
萧晓雨为了尽量避免挨罚,只有拼命的看书学习。做好每一篇作业。不懂的就问老师。老师每次都会详细的解释给他听。讲完以后,还问一句;“你懂了吗?”
“懂了,老师。”萧晓雨每次请教过一次,心里就开心一会,‘起码少挨打了。’老师也会在后面说,“好好的学习!将来对你是有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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