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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花开(第二章)

时间:2019/7/29 作者: 贺平 热度: 248045
  这是一部小说,而不是纪实文学、人物传记或回忆录,小说中的历史背景是真实的,但人物和故事,都是作者根据自己的生活体验和审美情趣而虚构的。有相似或相同者,请勿对号入座。

  杜鹃花开 第二章

  路淮海从小就是一个不安份的孩子。两、三岁到姨父家玩,姨父拿东西给他吃,吃完不过瘾还要,姨父说没有了,他就大闹起来,从屋里一直滚到门口小河边,吓得姨父将家中好吃的东西全拿了出来。他不论到什么地方,总要制造点儿麻烦。上小学时,他到公园的猴山里,将一只小猴偷了出来。他将一条小蛇装在竹筒里,带进课堂,放在课桌抽屉里,小蛇跑了出来,吓得女生哇哇乱叫,搅乱了课堂秩序。老师处理他,他放学后,到他家居住的机关大院传达室,低着嗓门给学校打了个电话说:“我是文教局的,请找董凤城老师接电话。”班主任董凤城急匆匆地跑来,拿起话筒说:“领导好,我是董凤城。”只听话筒里说:“ 我找冬瓜皮,你就是冬瓜皮吗?”他的同学宋亚非拿过话筒乱嚷道:“冬瓜皮,冬瓜皮。.”第二天,他若无其事地去上学,又被带到老师办公室罚站。上初中后,他依然顽心不改。到农村学农,他哪里肯好好劳动,不是抓蛇、就是捉鸟。蛇在地上游,他抓住蛇尾拎起来,蛇向上弯起身子,想咬人,他快速抖动,蛇就像一根草绳,一动不动地垂了下去。他把蛇扔在一个坑里,坑里几天扔了几十条蛇,缠在一起,非常瘆人。他到农村的第一天,就将一户农民屋后的喜鹊窝捅了下来,赔了人家两毛五分钱,还嘻皮笑脸地在班会上做了口头检查。到工厂学工的第一天,他擅开车床,将厂里最贵重的朝鲜车床的刀头和一根很长、很粗的无缝钢管弄坏,他的师傅在以后3个月的学工期间,不敢让他动一下车床。他看到老师晒在窗台上的尿壶,就在尿壶底下钻了一个洞,让老师的床铺淋湿了一大片,当时刚开始复课闹革命,老师还处于挨批斗的地位,不敢惩罚他,但还是利用家访的机会,将此事告诉了他的父母;但他的父母对他也毫无办法。他几乎天天和人打架,天天有人上门告状。他是个好斗、打架不要命的人。有一次,地区史专员家的老二和老四,在他家屋后的小河边钓鱼,踩坏了他种的向日葵,他就往河里扔砖头,赶走了史家兄弟。后来,史家兄弟在街上碰到他,老四对老二说:“看,这就是那个不让我们钓鱼的小子。”两兄弟就来打淮海。当时淮海还是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而史家兄弟都是中学生,但淮海毫不畏惧,和他们打了起来。史老二将他压在身下,但史老二的眼睛也挨了淮海一拳,立刻像熟桃子一样红肿起来。这时地区商业局一个秘书见了,训斥史家兄弟说:“过去你老子在台时,你们欺负人民,现在你老子下台了,你们还在欺负人民。”吓走了史家兄弟。

  小孩打架,是没有是非的,打输了的就有理,打赢的就没理。淮海因而也经常没理。”文革”初期,机关里给他父亲贴大字报,说他不教育小孩,机关大院里挨过淮海打的小孩,也成群跟在他父亲身后呼口号:打倒惯宝宝!淮海的父母,可并不是没有教育他,只是淮海今天和人打架回家挨了打,明天他又照常和人打架。不让他吃饭,他就不吃,父母最后反而叫他吃;不让他睡觉,他就站着睡。打他他就跑,他父亲跟在后面追,他跑到机关食堂后面就不见了——那里有个很高的水塔,他爬到水塔上去了。他又在水塔顶上往食堂屋顶的烟囱里扔砖头泥块。食堂炊事员老李听到屋顶上有响声,就知道是谁干的,跑出来朝水塔上喊:“大海,你又上去啦,我告诉你爸爸。”淮海就对老李说:“李师傅,你嘴有鸡屎(最有意思)。”老李爱说俏皮话,机关宿舍里的小孩都喜欢跟他闹着玩。孩子们到食堂去,他就从锅里拿出锅巴,或者萝卜、胡萝卜给他们吃,用手指着他们的嘴说:“你嘴有鸡屎。”

  1966年夏天以后,学校停课闹革命,学生们都参加了红卫兵,造反、串连。不久红卫兵运动停止,到1968年秋天,学生们又回到学校“复课闹革命”,但停课两年,已经野性难收,斗殴打架成为风气。淮海也和当时的青少年一样,练吊环、举杠铃、扔石锁,他扔的石锁有49斤重,一般人都玩不动。他将一对30斤重的哑铃,连同从家里偷出来的馒头,送给一个无锡插队知青,向这个知青学摔跤。那个无锡知青一次次地将他摔倒在地,他又一次次地爬起来继续摔,终于有一天,他将那个无锡知青像一只口袋,从身后往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还向住在他家后面的一个曾在青海某县县中队当兵的退伍兵,学会了捕俘拳和擒敌拳。由此,他成了城里有名的打架好手,就连登瀛桥旁八卦阵巷里那些令人生畏的流氓也不敢惹他。当时城里有3个青少年学生的偶像,一个是地区青年男篮打前锋的王光发,一个是地区三代会宣传队演郭建光、杨子荣的薛志扬,还有一个就是淮海。没有多少人不知他的大名。

  淮海有了名气以后,就很少再和人打架,因为人们都不敢惹他。有一次,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好友、在师范初中班上学的宋亚非,带他到师范去打乒乓球。只有一张乒乓球桌,打球的人多,就用打擂挂号的方法,宋亚非挂上了号,擂主没有说什么,但旁边一人却说他发球犯规,和宋亚非吵了起来。宋亚非骂他是“鸡屎脸”,那人气疯了,对宋亚非说:“你有种放学后不要走,在气象台南边路上见。”放学后,宋亚非请淮海和他一起来到约定地点。那人带了5个人,已先等在那里。他们也不打话,上来就要动手,淮海拦住宋亚非说:“让我来。”那人欺淮海年龄比他小,个子没有他高,不把他放在眼里,上前推了他胸口一下。淮海顺势后退一步,飞起一脚,踢中那人肚子,那人“哎呀”喊了一声,捂住肚子蹲了下去。淮海站在旁边等着。过了一会,那人站起来,也飞起一脚朝淮海肚子踢去,淮海早已算定,两手接住他的腿,往后一掀,那人跌出一公尺开外,宋亚非赶上去骑到他身上就打。其他5人想上,淮海大喝一声:“看谁敢动!”有3人向淮海围过来,淮海一拳击中正面一人的下巴,又顺势使了一个捕俘拳中的“直拳横踢”,向右横踢一脚,踢中从旁向他扑来的人的胸膛,另一个见势向后退去,淮海追上两步,使了个“插档扛摔”,左手抓住那人脖子,右手插进裤档,将那人扛起,摔倒在地。然后将在地上和人扭成一团的宋亚非拉起来。那人也爬起来,又向宋亚非冲过来,被淮海当胸一推,推了个趔趄,说:“你算了吧,回去再练几年。”穿过旁边围观的人群,扬长而去。几天以后,淮海又到师范去打乒乓球,那人见了,飞跑着去了。不一会儿,找来一个人,一边往乒乓球室门里走一边大声嚷:“在哪?”淮海一见,是师范学校的足球队长、家住在航校大院的臧小明 。臧小明一看是淮海,对那人说:“你知道他是谁吗?”当那人听说了淮海的名字后,连忙赔礼道歉,点着头说:“我叫江波。”淮海说:“你就是‘哈密瓜’呀,小民说起过你。”淮海从第一次见到江波,就不喜欢他,现在他明白了,就是因为他这点头哈腰,在打乒乓球时,他就不住地对擂主点头哈腰。

  淮海虽然顽皮,但在上小学时,却是一个学习成绩非常优异的学生。他天资很好,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学习也很勤奋,夏天晚上,别人乘凉,他还要看书,天热就把电灯拉到外面来,将两腿放在两只坛子里防蚊子,有一次他父亲给他把雨衣穿在身上,热得大汗淋漓。可是,1966年小学五年级暑假以后,学校停课闹革命,他玩野了,上中学后不久,宋亚非又从师范转到他们学校,两人就三天两头旷课,到肉联厂去看杀猪,到果园偷苹果,到油米厂偷豆饼、花生饼,宋亚非还常常从家里夭墙上爬到他父母锁着门的房间里,寻找可以卖钱的东西,然后两人去看电影、泡澡堂、下馆子……但每到期中、期末考试临近时,淮海就回校突击复习,因此每次考试成绩比许多认真学习的同学还好。有一次考数学,有两道代数题他没有复习到,硬是用小学算术的方法解了出来,试卷在全校传阅。数学老师非常喜欢他,历史老师也很喜欢他,因为他最喜爱历史,历史课总是考高分。老师们有时到他家找他父母“批条子”买紧俏物资,都对他父亲说:“淮海天资聪明,如果认真学习,将来考北大、清华不成问题。”可不肯学习也正是他父母烦恼的问题。有一次,他父亲检查他的作业本,指着他写的七歪八扭的字伤心地说:“你上了这么多年学,就写这样的字?”打骂对他已毫不起作用,父亲就给他讲家史,讲部队的革命传统。部队的革命传统教育对他产生了作用,他和当时的年轻人一样,渴望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他父亲也想把他送到部队去,或许到了部队,他还是一块好料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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