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一块小石头打水漂漂,突然一下子失去扔出去的欲望;十分渴望从地下拣起那张破脏的纸,但手就是不能行动;握一只湿漉漉的手,突然觉得好像握一只肥大的白虫;贴近玻璃看时,突然在反射中看到自己放大了的血红色的丑陋的眼这些体验我们都有过,但我们不会像洛根丁那样,沉耽于其中。老是沉浸在这些感受里,老是把这些感受当多大回事,我们就会去找精神病医生,看我们的精神是否不正常,得了强迫症或什么的。我们习惯性地认为,我们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别的上面,放在那些有理性的或能说出个道道来的事物、行为、关系上面。
洛根丁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觉得他有点像疯子。但是且慢!《厌恶》中正好谈到一个“疯子”阿基尔先生。他本来也是跟洛根丁一样孤独的人,他在酒店的出现使大家不安,但一位富有经验、善于给人类的洛耶大夫指着这个人说,“他是一个老疯子,就是这么回事。”于是大家都安心了,更妙的是这位“老疯子”本人也宽了心,他能够对付自己了——一个老疯子而已。他被归了类,被一种一般概念“疯子”解释清楚了。于是大家都庆幸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出现。“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但阿尔基先生不是一个老疯子,他只是感到畏惧。他在理解某个东西时,突然感到孤独一人,无人可以求助,这个世界过去的一切也帮助不了他,他的古怪、不安就是为了这个。
也许洛根丁不仅仅是个“疯子”?也许从这个“疯子”的眼光中能看到一个更为真实的世界?也许洛根丁的不正常正好反映出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不正常?
费洛姆说,在现代文明社会里,那些所谓病态的人实际上是正常的,因为他们不能适应文明社会中那些病态的东西从而自身显现出病态,这是对病态文明的一种反抗——在心理上。相反地,那些所谓正常人实际上倒真正是病态的,这种“正常”是麻木的变相说法。他们已习惯了病态的东西,他们病入膏肓了。
写于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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