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妻子明慧,以待时机成熟,说你打开灯,然后见她掩被半躬,在墙壁上四处寻找后,猛击一掌;我说还是你的眼好手准。于斯终在难熬的黎明前的黑暗里,如意的深眠。
未眠将眠的思幻中,想到的却是已经亡逝的表弟,发小同龄,虽贫困年代,记不确生日,大不过十天八天,所以童年在姥姥家贺庄,常常相聚相会;开蒙入学后的暑假,更是前往西关,同街玩耍,同室相处,同床而眠,形影不离;青年时期,因为家道灾故而内耗,在结婚生子的几年,音息哽咽。而人到中年,家属痼疾为时光疗治,故亲相继,又如青少年及童稚期的大致来往。
总体而言,不说少年时他眼界开阔,外向性格与我相补,不说青年期常常结伴到郑州贩书,回来卖书,结伴到辽宁凤城看望我的胞弟,同系相生,断骨筋连,那些梦幻般的美好往事,只在近年来,看望老人,访亲探友,联络母亲整个家族。西到郊外贺庄,东看新区四姨,更是朔方首都,南国武汉,到处都是他的身影。他一家兄妹六人,此等劳神;亲近之事,唯他独尊。这是少年时期无法期冀的。
蚊子袭扰我之间,我主要怀念的,亲友想念之间,我叹服感慨的,则是他得知绝症之后的态度和作为。当面对死亡在身心徘徊,在梦魇里狞笑,他必然会和众人一般,有一个心理心情的挣扎过程,常人会有的忧虑和恐惧,如何的面对和无奈,无奈及坦诚,他也会有过,只是这一过程,较之类似劫难的我的另外的亲友,要更明白一些,坦荡来的更宽泛一些。
在履及上海北京更大专科医院,治疗恶疾的同时,他买了车,在东区买了新房,那是一辆红色的雪弗莱,那是一个显著的小区。新的另类生命,家庭装饰一新,经我提议迁居庆祝之时,大家心知肚明,不言病患,而是和他一样面对人生,生死之形之状,竟然其乐融融。甚至另外的好友在新居相会,他居然提出要喝一瓶啤酒,而他的病就是喝酒引发的,但此情此景,无人阻拦,两厅啤酒也是按他的嘱托,发小带来的。大家应该一个心态,人生谁不死,想开了便无所谓,多一点儿少一点,多一天少一天又何谓。
半年之后,我约请他吃顿饭,他已经吃不下了,但拖着病体随我出来,点菜只点了小女儿的喜欢。他只说九岁的小女儿如何董事,说自己的身体已经浮肿,是拖拉着鞋出来的。我也还记得,他在电话里对妻子说:情况不好,我快去球了。
最后餐饭的一周多些,我接到了家人打来的唁电,那临终的晚上,是三个人在照顾他,三十岁的,二十岁的,还有一个外甥十几岁。据说,临终之际,他并没有什么痛苦,只是有些焦躁,一会儿让侄子扶起,一会儿又躺下。凌晨四点,安然而去。我并不为在同样的时辰消灭一只蚊子而庆幸,朦胧中,我依然为懂事的三个孩子而自豪,也为他有那样的后生而庆幸。
我安然睡了个好觉,清晨起来,阳光灿烂,车鸣如庆,因为我上一周接到通知,他的妻子今天晚上要有个告别宴会,再婚之后,将离开家乡,这个充满了伤感的地方,前往南方。今天晚宴,我会如邀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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