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还说:“夫圣人之治也,治外乎?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如!” 圣人治理天下,是用法度来外在地治理吗?他不过是先端正了自己的性情,再去让人们各自任其本性而为罢了。鸟儿尚且知道高飞来逃避弓箭的伤害,鼷鼠尚且知道深藏在社坛底下来逃避烟熏挖掘的灾难,难道人连这两种动物都不如吗?”有注译者将“而曾二虫之无如”译为“你怎么连这两种动物的本能都一无所知呢”(杨柳桥:庄子译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p。146),我认为不妥。庄子这里并非专说动物的本能,是为了将话落实到人,人更应该能依照本能行事,无须将外在的法度加在他们身上。既然如此,庄子不会要求百姓有为——这里有为并非指做事情,而是指按照某种特别的目的(君王的意思)去做——因为百姓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天根问无名人治理天下的方法,无名人要天根不来烦他,他正在神游。在天根再次追问下,无名人说:“汝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庄子·应帝王》,以下只注篇名)一切顺其自然,不要有自己个人的意志和要求,天下就可以得到治理。庄子还说:“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应帝王》)至人治天下,就像镜子应对所有来照它的事物一样,没有加上一丝一毫自己的东西,没有任何偏好,没有指示它们应该如何,不但自己无为,也不要求臣下和百姓有为。
庄子在《应帝王》的最后,讲了一个浑沌的故事。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这里仍然说的是有为和无为的事情。简文帝说:“‘儵’、‘忽’取神速为名,‘浑沌’以合和为貌。神速譬有为,合和譬无为。”李勉说:“‘儵’、‘忽’皆取其敏捷有为之义,与‘浑沌’反,‘浑沌’则譬其纯朴自然。‘儵忽’有为,反伤‘浑沌’之自然。”(陈鼓应:庄子今译今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p.229)既浑沌,何分无为有为,何分君臣上下?
写于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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