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驻时间看历史,打开历史品人物。如果说历史是一本收藏的书,那么历史当中的人物便是一幅陈列的画。不同的人翻开看,翻开哪一页看,翻开哪一页怎么看都会有不同的做法。驻足画前,谁都可以鉴赏品评,你可以以一种诗性的智慧看待人物“萧萧如松下风”,“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岩岩如孤松之独立”从而痴迷沉醉,一往情深;你也可以如孔子般品评人物“由也果”“赐也达”“求也艺”“雍也可使南面”从而精炼准确,言简意赅,犹如手术刀般一语中的,正中要害。
匆匆上下五千年,项羽失之头脑简单,曹操失之奸诈狡猾,武则天失之手段狠毒,雍正失之猜忌刻薄……善恶得失、进退荣辱、是非功过、成败臧否,人们评头论足,众说纷纭,争论不休。历史便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循环往复着:由乱而治,由治而乱,由兴而衰,由衰而兴,直到唱不下去的那一天为止。
仍记得在电影《辛德勒名单》中有一段有名的台词:“什么是权力?当一个人犯了罪,法官依法判他死刑。这不叫权利,这叫正义。而当一个人同样犯了罪,皇帝可判他死也可不判他死,于是赦免了他,这就叫做权利。”权利的确是一种威力巨大的东西,尤其是在皇权之上的封建社会。拥有了权利也就拥有了一切,为此深宫内院平添了许多血雨腥风,绝色红颜一个个纠缠着权力演绎着或悲或喜、或壮阔或凄美动人的故事。
围绕着权力吕雉把“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贾南风则为此凶狠残忍,杀人不眨眼,然武则天也为此六亲不认,虎毒食子,至于慈禧更是弃人民于水深火热,置国家于摇摇欲坠之中仍牢牢握住它——权利。
当中也有如同唐太宗之长孙皇后、朱元璋之马皇后般等般在以男权为统治中心的时代深谙权利的利害关系而一生决不干政只尽职尽责辅助自己的夫君的;也有如“三千宠爱集一身”的杨贵妃和能作掌上舞的绝色美女赵飞燕等般几乎游离于权力之外,只凭帝王的权利和恩宠尽情享乐、极度挥霍的;当然还有如契丹萧太后和孝庄太后等般成为一段动荡不安历史时期的擎天柱而最后又隐于权力的……其中的其中却有一个女子给历史留下了经典一笔——在她在世之日皇帝只有她一个妻子的传奇的隋朝文帝之后——独孤伽罗。
独孤伽罗十四岁时便因美貌而闻名遐迩。其父独孤信,人称“独孤郎”,他“功参佐命、望实俱重”在西魏时立过战功,曾被封为大都督,大司马。他生有六子七女,其大女儿为北周明帝的皇后,所以独孤氏是在当时是名门望族。独孤伽罗是最小的一个女儿。她从小就谙悉上层社会的各种生活礼仪和规范,熟知人际关系的微妙和复杂,凭着聪明才智,加上家境和阅历对她日后发展都起了很大作用。
中国古代留下众多成语,一见钟情、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山盟海誓、矢志不渝……都是人们向往的,而古代人极其追求的才子佳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更是左右着人们的婚姻。中间有众多封建制度的牺牲者,如杜十娘般,也有幸运觅得良缘的,如独孤伽罗和杨坚般。在独孤信设宴席间,杨坚以“刀枪弓马,每日必练。但我认为,为帅者不仅要武艺出众,重要的是要有韬略修养。项羽虽能敌万人,但智谋不及刘邦,终落得四面楚歌、自刎乌江的败局”而语惊四座。从而顺利当上孤独家的乘龙快婿。 独孤伽罗熟读史书,深知天下男人的共同弱点,愿望能找到一个白头偕老的终身伴侣,获得坚贞不渝的美好爱情。于是新婚未几,她便把这心思全盘托于杨坚,与其约定:“此生永远相爱,海枯石烂,贞情不移,誓不愿有异生之子。”从而最终在独孤伽罗在世之时,杨坚只有她一个妻子,成就了封建史上一夫一妻的佳话。至此名门佳婿,良缘天成,而后独孤伽罗尽显贤内助之能事助夫登上帝位并极力辅佐,夫唱妇随。
独孤氏与杨坚的长女杨丽华嫁于周宣帝为后,独孤氏的姐姐是皇后,其日后也成为皇后,故《北史》、《周书》皆云:“周隋及皇家(独孤氏一门)三代皆为外戚。自古以来,未之有也。”权倾朝野之际,独孤氏分清局势从不掉以轻心,所以言谈谨慎,规矩谦卑,同时还劝其夫也不要锋芒毕露。北周末年,宣帝无道因过度荒淫而过早逝世。新帝年幼,朝中几股势力皆蠢蠢欲动。独孤氏审时度势助杨坚先发制人逼退幼帝,龙袍加身。在共同努力下,开创了隋朝而最终统一全国。
独孤氏在成为皇后后在历史上留下许多佳话,如:突厥人要价800万钱出售色泽透亮、洁白光润的夜明珠,边境的幽州总管阴寿建议皇后买下,而独孤氏却说:“突厥多次入侵,将士征伐守卫劳苦功高,应拿出800万钱犒劳将士们,这才对国家有好处。”还有如:大臣奏请皇后按照《周礼》给文武百官的妻子赐封号,独孤氏精通历史汲取经验说:“妇人参政不益,我为皇后,不能开此先例,免成千古罪人。”又如:不顾念私情,隋文帝有意偏袒自己为非作歹的外戚表亲时,独孤氏公正严惩了自己的表亲。而且独孤氏生性节俭,史书上载:“自用享宴,所食不过一肉。后宫皆服浣濯之衣。”至此,独孤氏贤名远播,全民爱戴。
与此同时,在隋文帝杨坚临朝听政时,独孤氏也一同乘车辇前往。杨坚进前殿上朝,她就进后殿等候。常会有宦官把诸位大臣递的奏章内容和皇帝就此回复的批文给她传报,如发现隋文帝的决议有不妥之处,便会劝谏皇上,所提的意见也很有见解。如此她既维护了隋文帝的尊严,又有效地参与了政事。退朝之后,夫妻双双便携手回宫,一路欢声笑语,亲亲热热,两人相顾欣然。独孤氏的智慧和女人特有的细腻加上杨坚的果断和英武帝才,使得朝中大小政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这一双夫唱妇随的皇帝皇后使隋朝得到了发展。至此,这对帝后在朝中赢得了“二圣”的声名。
早过而立之年的独孤氏虽红颜已逝,却未见宠衰。杨坚“唯皇后当室,傍无私宠”,“虚嫔妾之位,不设三妃”。在独孤氏的改革整顿下,后宫中凡事有制度,事事有章法。废除了三妃刘嫔之惯例,禁止宫中女子浓妆华服,整个后宫形成一种静谧肃穆的风格。但过于压抑终遭逆反。一次杨坚趁皇后卧病中宫,遇仇敌尉迟迥之孙女于后宫,文帝私幸之,后被皇后知道,令人加以酖杀。杨坚因此一气之下策马入山乱奔二十余里,长叹说:“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
独孤氏不但不许自己丈夫有妾生子,而且也忌恨朝臣有妾生子。难怪于清朝大学问家赵翼说:“古来宫闱之妒,莫有过于隋独孤氏者,不惟妒在己,并与臣之有妾者,亦代为妒之。”因此称之为“奇妒”。至此,杨坚对独孤氏处于既爱又敬又惧的地步中。
所有的这些直接或间接筑成了她人生最大的一个污点——误君王,废长立幼——致使杨广继位从而使得隋朝二世而亡。独孤氏一路辅佐杨坚,成效显著致使她对于自己的眼光和智慧相当自信。她厉行节俭,约束外戚,深为自己的德品德行而傲,再加上独孤氏独有的“奇妒”使她不喜欢性格耿直的杨勇,而错爱擅长伪装的杨广。杨勇身处东宫被人宠坏喜欢奢华生活,性格耿直不擅心眼手段使自己做了诸多不顺父母之意之事而不自知,最要不得的便是冷落原配元氏而宠幸妾室并使妾生子,犯了独孤氏之大忌。刚好元氏暴亡,使得独孤氏怀疑乃杨勇与宠妾暗下毒手。至此独孤氏便常在文帝面前数落杨勇,改立杨广之意日益浓厚。此时的晋王杨广极尽伪装、心计之能事,“节俭”、“专情”,买通相士说自己“眉骨高隆,贵人之相”,买通东宫宠姬谗谄太子……终于使隋文帝改立了断送大隋江山社稷的不孝子杨广为太子。最终在隋文帝 “独孤误我”的叹息声中被亲子设谋杀死。
独孤氏一生嫁得其所,为人节俭,善于权谋,参与国政,对杨坚影响巨大,对隋朝国力恢复也做出了贡献,但晚年宠幸次子杨广,助其登上太子之位,为大隋灭亡埋下了种子。助帝建树,促隋短祚,功过参差,难下断论。
王朝的兴衰、事业的成败、历史的更替,事情的对错往往有时候刚好在某一个命运关键点上由于某个个人的原因,或者偶然的举措成就了历史的必然。事物的发展、历史的规律、性格的命运,循环的交错往往有时候也刚好在该发生时由于某个个人的催化,由历史的必然衍化出人物的偶然。
杨勇心善而不羁,杨广面善而心邪,两种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命运。而独孤氏又是怎样的一种命运呢?
首先,第一位的是“妒”。她的千古佳话,君主一夫一妻便是由“妒”潜成的,她不是妒到“小肚鸡肠”而是根本眼里不容沙子,专制独用自己的夫君,可谓妒到一定境界一定水平了。以至于为了独占男人,一直品行甚佳的她为了一个尉迟氏显露狠毒的一面。她的妒忌不只自持而且推而广之延及廷臣及自己的孩子。要忠于正妻,要对爱情忠贞,这在封建王朝历史上可谓非常少见。只可惜当时历史发展还足不已形成一夫一妻的良好制度,男权中心统治制度下女性玩物的命运还要绵延长久。在女性真正有自己独立经济基础和足够文明的精神及现代制度的情况下,女性才有可能成就半边天。但不可谓说独孤氏的奇迹却为一传奇。她靠的是个人魅力,靠的是真心付出,靠的是自己的品行才干,当然也靠魄力和手段,还有不愿提及的最靠不住的幸运来光顾帮忙。这些是千百年来众多悲剧女性所不具有或不全具有的。
其次,独孤氏在帮丈夫打天下、治天下过程中卓越的才干,凸显她是一个有能力之人。凭着女性的细腻耐心佐政,赢得“二圣”美名,也使杨坚不用分心,反而把心思全用在了朝政和自己身上。可见夫唱妇随,有共同语言对于维持夫妻感情有多么的重要了。
独孤氏一生虽称不上完美,但也绝对算得上圣贤之后,但是一世英名一时糊涂,而且错得离谱、错的重大,某个意义上说改变了隋之后的整个封建社会。杨广不继位也许便没有了京杭大运河,也许隋就不会二世而亡,也许李渊便不会起兵,那么唐宋元明清也许便不会如此发展了。幸而历史是不能被假设的,但历史却至少可以被评述的。
独孤氏之被蒙蔽从而误隋实非其所愿,她与杨坚相濡以沫辛苦打下的大隋江山,她有一份功,可以说隋是她的一个孩子,或许比自己的亲生儿子更珍爱。但为人父母者首先不会去怀疑子女对自己的算计,至少是不善于怀疑。人的戒备之心常施于外人“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说的就是人们的普遍状态。时值独孤氏对杨勇失望痛心之致,而杨广与之又形成鲜明对比,人一旦偏心,有色眼镜一旦带上,世界就变色扭曲了,原来能发现的也会在眼皮底下遁形。还有前面说过了独孤氏一直以自己的德品德行为傲。她深深觉得杨广这孩子的“俭朴”、“孝顺”乃是自己言传身教的结果,甚至可以说表面上的杨广,独孤氏可以拿来当作是自己的镜子加以表扬、赞赏,那是一种满足,心灵底层对自我、对成就感的满足。被杨广蒙蔽是被自我的自强自信蒙蔽,也是被自我美德的蒙蔽。她高估了杨广的品性,高估了杨广的能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从而酿下如此祸患。
另外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母亲,天性对儿子喜爱,天性对亲近自己孝顺自己的儿子宠爱,实乃无可厚非。她有辅帝治国的能力,她有识破伪装的能力,但她没有识破自己亲身儿子伪装的能力。亲眼所见她都未必相信,又何来无凭无据地去怀疑呢?就算被她完全识破好了,她仍是会喜欢杨广而非杨勇。只是会加了心眼,多了提防,但喜欢仍然是喜欢。从另一侧面看,封建制度下母子间的情感居然可以套上如此多层的面具,实乃悲哀。独孤氏对此过错有责任,但这个责任是历史让她担负不起也无需担负的。命运使然,谁让她生下了杨广这么一个儿子呢?对此,我想,后人是可以理解并某种程度上同情这个国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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