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就近入学。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不都看到了啊。
喔，还是90多人，一盆萝卜倒在一起煮。入学考试，语文80，数学30多分。而数学老师又是他们班主任。情况危急！于是你们赶快抢救。恰好老师是你妻子同事家属，你们便忙送去十斤香由，再加一件高级衬衣，到她家参加辅导，实指望得到照顾。口头答应得很好，实际到她家看都不看一眼，只顾辅导那些好的学生。培优不补差。不久，在班上用你孙子等三个学生名字的谐音，讽刺他们不是三胜，而是三败。害得班上学生都喊他败败。惹得你孙子很恼火。
有天晚上，六点多钟，正准备孙子过来吃饭，媳妇突然来电话，说没接到。这一下好像天都要塌了，几个人到处找，各种坏的揣测如潮水涌来。等到6：40，媳妇才来电话，说老师把他留下来补应用题。怪不得你左眼跳得厉害呢。
又有一次老师要他背五个几何概念，他只背对了一个，还差四个。老师罚他每个抄一百遍，不在教室抄，而是站在教室外面抄。明天还要抄一百遍。可明天还怎么上课呢？于是那天夜里你帮他抄，直抄到十一点。心想，老师何苦呢？
说到这，黄文清抬起头愤愤问，这老师有没有儿女，是个孤老吧？
你孙子再不愿见到那魔鬼，所以只好另找出路。你看到一家数学辅导中心门前的广告说得天花乱坠，便连忙联系。
想不到缴钱要求高，每小时6元。如果超过时数马上停下来，缴了钱才能补。可是作业只打了个B-。解答还有错误。告诉他，他却认为是污蔑。
没法。仔细想，突然想到原来同事。他是名牌大学毕业，教过初中高中，退休后又到南方教过书。他应该肯定行。于是带着名茶去求他。谁知也难。有时还有错误。搞得他很紧张。有次，他翻题库，说有道题，是外地中考题，他做了一两天才解答出来。有时还打电话纠正错误。
你孙子说得对，他不过学点知识，要学那深干什么？
这是数学，再看英语。老师是从教育分局调整下来的年轻姑娘。开始就点名15个学生到她家补习。星期日一上午，每次20元。这一算起来，比她一个月工资还高呢。你孙子说没用，是浪费钱。可你硬要逼着他去。
一个星期日早晨你蛮早把他喊醒。他说你说话不算话，原说上次去了就不去了，怎么又催他去呀？又怪就因为学英语数学，语文成绩都下降了。第一次出现不及格。最后不耐烦喊道，一定要他去，他就混，管他浪不浪费钱。起来就要要吃炸糍粑。没买到，扫兴。本来已经迟到了，他还要步行去。一步一挪，慢慢腾腾。你跟在后面，几乎不是陪送，而是在押送，眼前似乎出现了伏尔加河上纤夫拉纤的身影，耳边隐隐听到乌江号子凄凉的声音。
回你又赶忙准备数学作业。自己先全部做一遍，再对答案，错两题，赶快弄懂。还有一题没把握，连忙打电话问同事。同事不在，只好抄了送去。后来来了电话，才放心。接着又赶去接孙子。真有点栽秧割麦两头忙，才了蚕桑又插田的味道。
每天语数英作业铺天盖地。老师说，看你们还玩不玩。又威胁说，如果在街上看到你们，你们只“小心点”。
每到月底你就发愁，因为月考的分数要出来了啊。
寒假不过二十天，可除了春节玩了三天外，天天都在赶作业。连语文作业都难，多是科学小品，大块文章，科技含量大，提的问题多是开放性的，首先就看不懂。好不容易所有作业都作完了。可到开学还不准上课。因为还有差生作业没做。原来除了省里统一作业外，学校还加了一套，老师又加了一套，差生还有一套。就像国民党的税多。“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啊。
你知道孩子为什么常买《幽默大师》《幽默世界》，老要你讲笑话？
不就是喜欢么？
不对，那是想放松放松。这是人的生理本能。你看他常夜尿，常做梦。这都是呛的。你问他考好要什么奖励，他说就是玩。每次做作业超过时间，他就要你打欠条，玩要补还的。
他要向教育局放映，要你教他怎么写，还要你也放映。
你写过两篇文章。
一篇是《救救孩子—我这个当爷爷的苦恼》反映学生负担重，又多又难，疲于奔命，喘不过气来。但成绩还是不好。如此下去，孙子如吊在疾驰的马车后，随时都会被甩下来，心灵，身体，知识的损伤将不堪设想。你也是教师，对着如此难堪的境况，终日惶恐不安。但又不敢反映，因为是“差生”的家长。所以只好学习鲁迅干喊一句：救救孩子。不过鲁迅在旧社会喊出令人震惊，而你在形势大好的新社会喊出有谁理呢。
第二篇是《现代老师的懒》其意是说，现在习题满天飞，甚么阶段的，单元题，复习题，过关题，竞赛题，中考题。老师不必为题目而伤脑筋。只需乔老爷乱点鸳鸯谱，随便点一下，反正后面都有答案。可给学生都撕了。结果老师容易，学生难。老师站在田埂上监工，那知学生在下面插秧弯腰苦啊！
黄文清讲到这里不觉笑起来。
本来你喜欢投稿，但这次你不敢投。本来投了就巴不得发表。而这次你却怕发表。因为怕老师看到了报复啊。
不过，他未讲，就先笑起来了：
那就是防“非典”，放学早，作业也布置少，你又向老师写了保证，老师也不罚他在教室外面站了。他感到倒霉事少了，原来做作业只想应付，觉得生活没有意思，不如死好；现在作业少了，就要做好。赶快做起了好玩。结果这次数学单元测验97分。这可是他进入初中以来第一次及格！破天荒啊。心想，要是老防“非典”就好了。
老师却没表扬一下。老师真是金口难开啊！他又没劲了。可惜，成了昙花一现。
学校早餐费是必须要缴的。每天花样不过那些，吃得腻；如果因作业问题，还吃不到。所以孙子要求在家里吃了再上学。要求也不高，不过一碗热稀饭，一点榨菜。这营养不够呀，于是你加了个咸鸭蛋。每早5:00起床。煮好喊他吃。
可你还在代课啊。
于是代课，辅导，监工，保姆，集数职于一身。
一天夜里，你躺在床上，感到很不舒服，头疼，心慌，后来又发现胃硬。翻腾到深夜两点起来吐了一次，后来又吐了一次，还屙了一大滩稀，恐怕把白天吃的全倒出来了。只觉天昏地暗，还以为活不过今夜了呢。可这时你却担心早晨没人送孙子参加辅导呢。
说到这，黄文清用书拍了我肩膀，深深感叹道，可怜爷爷一片心啊。
不过，你孙子确实本分，没有零花钱了，就自己去卖废品，现在还有哪个孩子愿意干？吃东西，听说贵了。下次就不吃了。怪他妈妈不晓得过日子，他衣服破了，就不晓得补一下。老要给他买新衣，他反感。跟你买越南特产绿豆糕，因为你喜欢吃。孝心啊。
说到这，我们来到第二食堂。我们共同看中了一道菜：杂肉。
哦呵，这里还有杂肉呢！他睁大眼说，这是过去乡下到了年关，几家合伙杀一头猪，除了过春节，招待客人外，其余都腌制起来，剩下切成一片片，与剩下的剁胡椒，用米粉搅拌，塞在坛里，外面用稻草塞住，倒扑在盆水里。平时想吃，就挖出一小碗。在锅里一炒。
这不，端上来，油黄黄，香喷喷，肉软，粉团焦酥。真真的美食呢。
可现在连名字都没听说了。
正吃得高兴，谁知他又谈起书中的事。使我绪情一下跌落下来。
数学英语像两条乌龙，不仅吞噬自己，而且也淹没其他学科，学年考试，十门功课，五门不及格，辛亏历史没考。现在已不是滑坡，而是山崩了。
老婆和媳妇不断去朝佛拜仙，带来护天符，把宝剑挂在房门口，都不灵。
说到这里，黄文清噗嗤大笑：这真是道士遇到鬼，法子都使尽。
老伴不断地指责。小儿子平时只顾喊孙子玩电子游戏，现在怪话又来了：苗子是好的，就是被某些人误了。接着大声喊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小女懒得管英语了，同事不接辅导费。儿子对他不抱希望，说他不是读书的料，等他混完初中，就去学个技术。媳妇原本想读大学，现在也只想读个中专算了。一时山雨欲来城欲摧哪。
你偶尔翻《汉语大词典》，发现你孙子名字意有灿烂面，还有平庸反义呢。
但你不甘心。想自己不行，儿子又没管好，孙子无论如何也要培养出来。心想富不过三代，穷也应该不过三代啊。
孙子与魔鬼（数学老师）势不两立，喊着要换班，可学校又不再编班，在我们学校，老师可以选择学生，而学生是无权选择老师的。转学吧，现在是划区入学。别个社区接受吗？留级。在过去这样成绩肯定要留级，可现在听说怕浪费教育资源，再差，也混完了事。义务教育么。你们又没后台，怎么办？
这时，你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小孩突然病了，发烧，无力，找不到病因。她抱在手里，好像无望，准备他死去。但你不心甘，摸摸孩子身子，似乎还有体温。于是坚持到医院治。孩子对自己也无望。他说到医院就自己死去。但你们不管这些。结果到医院外找到一名退休医生。据旁人介绍，她医术高明。她诊断说是种普通病。吃点药就好了。结果把几粒药小孩服，就好了。
醒来，想自己小时不也假死过一会吗？是父亲坚持不埋，让你躺在床上，不也活过来了么？
又想到夏天阳台上一盆仙人掌，枯败了，想不到连日大雨，又活过来了，鲜绿鲜绿的。
于是决定从下学期开始，不代课了。你对孙子说，这次考试数学英语不是还还差八十分么？你就下个血本，用一万多块的代课费，换他这八十分。同事约你到南方教书，说特级教师优惠，你说你能把孙子扶上路，比每月几千元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就是扶不上路，也尽了心。不后悔。
于是重翻四十多岁赶浪潮自学英语的书，如《跟我学》，许国璋的《英语》，《英汉语法比较》等等，作他们英语作业还入门。
还真有点愚公移山的精神呢。
不过也难。也许你孙子发育比较迟。头老一边歪，膝关疼，走路有点跛。医生说是发育问题。要补钙。挑食，不吃鱼。还是注意力不集中，内向。不是一下能解决的
其实数学不行也可以，钱钟书高考时，数学0分，不也被录取了么？不过现在不行啦。
说完就睡了。我发现他第一次睡得不安稳。我则翻来覆去。后来迷迷糊糊，听说孙子当了学习小组长。我一下高兴得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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