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晚即将来临了,远处的天空上不知何时悄悄挂起了一弯明月,笼罩着这一片祥和的大地。
文娟刚刚刷好了碗,还没走出厨房就听见东边房间里传来男女的争吵声,男的说:“你能不能小点声,天天说,有完没完?”女的嗓门极大:“我就是要说,你管得着吗,只要这家一天不分,就一个都别想过好日子……”接着便传来难听的叫骂声,时不时还有摔东西的声音。文娟听到这些没有理会,只是撇了撇嘴:“又是这一套,无聊!”接着转进自家屋里去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个村庄都被黑暗吞没了,只有更加圆润明亮的月亮为这黑暗增添一点光亮。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后院池塘里却渐渐不安分起来,呱呱的叫声越来越大,逐渐盖住了东屋的争吵声。
争吵的男女就是文娟的大伯和大娘,从前文老太太没生病的时候不提分家的事,现在老太太病重了却一天也不安分,生怕少分得一点家产。文娟的爷爷年轻时省吃俭用,拼死拼活挣下了不少钱,然而还没享几天福就因病去世了,给妻子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儿子,好在文老太太也是精明能干,不仅文家没有破败,反而更加兴盛了。
此时文老太太正十分虚弱地躺在床上,听见了大媳妇像泼妇一样叫骂,想阻止却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已经快不行了,过了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暗黄的灯光笼罩着这间屋子,并未增添半点暖色,反而显得十分凄凉,后院的蛙声四起,非但没有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反而更加静得可怕。
文娟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发现老太太已经睡着了,便只好放下汤药坐在一旁等着。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是有些矛盾,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怨恨奶奶这么多年来对她的冷漠。从记事开始她就发现奶奶只喜欢大伯家的儿子,连同大伯家的女儿也比她更讨奶奶欢心,一开始她以为只是自己不讨人喜欢的缘故,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才明白,原来只是因为奶奶太重男轻女。再加上母亲生完她之后就再也不能生育了,因此,奶奶也不喜欢她的母亲。还好她的父母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极好,不管奶奶怎么干涉,爸爸都没有抛弃妈妈。文娟想到爸爸妈妈不自觉的笑弯了嘴角,可是转念她又想到这些年在这个家所受的苦,双手不由得攥得紧了。想起陈年往事,她的心中似乎燃起了一团火,她为母亲不平,为自己不平,为全天下受到歧视的女孩们不平。从小到大,大娘一家就变着法地欺负她和母亲,只要爸爸不在家,他们娘俩就会受到各种嘲笑和谩骂,可是奶奶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见。
想到这些,文娟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火焰了,她猛地站了起来,却不小心带动了桌子,惊动了碗,接着便“嘭”地一声连汤带碗就滚到了地上,洒了一地!老太太被吵醒了,看见地上的汤药和惊慌失措的文娟顿时明白了一切,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不但没有责骂,反而温和地说:“别怕孩子,奶奶有话跟你说。”文娟有些疑惑地坐了下来,双手摆弄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奶奶。
“奶奶这一生啊,虽然没有辜负你爷爷所托,可是耳根子太软,听不得别人吹耳边风,这才亏待了你呀!咳咳……”奶奶激动地说着,眼角也湿润了。
“奶奶,您注意身体呀……”文娟刚才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她将老太太因激动露在外面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糊涂呀我,这么多年来,还是……”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却因为剧烈咳嗽而什么也说不出了……
文娟的母亲听得动静进来看到老太太这副模样,又看到地上的狼藉,以为是文娟惹得老太太生气,便斥令其去重新煮药。
文娟退了出来,看到黑黢黢天空中闪烁的星星不由得想道:“为什么我不如星星那般没有拘束,没有牵挂呢?为什么奶奶到头来还是没有发现一切都是因为她重男轻女,遵循传统呢?为什么妈妈明知道奶奶不对,还要违心的接受一切,逆来顺受呢?为什么爸爸明明很苦恼,却还守着这个破败的大家庭而不分家呢?为什么自己心中明明有苦却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反抗呢……”她心中的疑问还有很多,多得像这斑驳夜色中的星星一样,在她的心中闪烁着。
一切做好之后,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没有目的地掀开窗帘,窗外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她讨厌这漆黑的世界,就如同厌倦了这黑暗的大家庭,这样的黑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叹了一口气,又躺下了,却忘了拉上窗帘,只剩下这漆黑的夜在独自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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