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一老妇与老汉在说话,老妇说:“我们那里拆迁赔偿,又有三层楼,又有店面房。”
老汉说:“这是你们那里好,我们那就按户头算,一个户头十万,再加些杂七杂八的费用,我们家就拿到了七十万,外加一块百来平方的地。”
我知道他们说的地方,是在杭州外围的一经开区,地理位置说好的确是好,地铁通达,沿江而建,说差也的确是差,因为物价高、房价高。两人一路言谈,说哪个村拆迁人均赔偿两百万,哪个村拆迁是人人八十平方的房子,又拿到了失土保险等各类费用。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一百年前,同样的脚下这块土地,1918年,大清朝土崩瓦解,民国亦是风雨飘摇,举国战乱。同样有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拄着木棍,蹒跚地走在这块土地上,钱江大潮放肆地汹涌而过,留下一派苍凉而荒芜的滩涂,瑟瑟寒风里,芦苇杆枯黄而瘦弱,缓缓地,在沙滩上走来一破衣褴褛的老汉,这老汉半黄的胡子邋遢,一双浑浊的老眼在滩涂上搜寻着什么。
老妇说:“唉老哥,有找到些吃的吗?”
老汉挤出一抹笑:“有,今天实在太运气好了,捡到了一条冻死的海潮鱼,拿回去能炖锅汤,晚上等小人们回来,就有的吃了。”
老妇感叹说:“唉,还是侬运气好啊,我都走了几里地了,连个小虾都看不见。”
海风凛冽,两个人哆哆嗦嗦地依偎在一块儿,老妇希冀着能遇到一小块还没烂的玉米棒,老汉则回味昨天地里刨来的半个番薯,晚上整家人就指望着这些填肚子。
抬头时,同样是这片天空,同样的乌云密布,寒风猎猎。
是的,不同的情形下人有不同的梦想,有些梦想仅仅是吃顿热粥、睡个暖窝,有些梦想已经是金屋银屋、升官发财。
有人炒房发财了,他渴望自己能坐拥一万套商品房,有人炒股发财了,他认为超越巴菲特那是迟早的事,有人经商发财了,有人读书当官了,有人抱住了大树,有人为了乌纱帽鱼肉百姓,于是,在一片歌舞升平中,一群人鸡犬升天,既富且贵。
赶紧的啊,借钱买房去,稳赚;配资买股票,很快赚千万;做生意就得赌,赌赢了,人上人;读书就是为了做官,做官当然得想方设法得夺权——
一夜西风起,雪纷纷降——
买房的,房价暴跌了,炒股的,血本无归了,做生意的倒闭了,当官的当了丞相,丞相又被打倒革除查办了。真是辛苦,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卿卿性命,一辈子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亦或者什么都没有得到,到头来就是一场空,得到的都是依靠失去的来作为交换,人生如此公平。
隔了多少年,同样的人,又该遭逢完全相同的命运,转个轮回,同样的人,就在命运的底部挣扎,换个时期,就又在顶部疯狂。人的一生,似乎总在如此的幻梦中起起伏伏,一会儿激动到癫狂,一会儿痛苦到绝望,到头来,两眼一闭都没了。
余生梦醒,谁还能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娃娃,心无挂碍,了无牵绊,既不为得到而欢喜,亦不为失去而难过,有也好,没也罢,得享本心,收获平凡,无波澜。
祝福路人——
2018-12-11细雨江南,江海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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