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西爹能说会道,人也勤快,老婆田娭毑也会持家,特别爱干净,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小家庭日子也算过得幸福美满。
农村集体生产队的时候牛西爹当过生产队队长,自己带头干,一黑早就把社员叫起来出工,傍晚收工回家匆匆吃了晚饭,洗脚后就满屋喊社员开会,社员见他趿着布鞋的脚背上还没有洗掉的泥巴,就打笑他,他不以为然,说脚不用洗那么干净,第二天下田又是泥巴,种田人就像田的泥鳅,不怕泥。
由于牛西爹家里干净整洁,历届驻村干部都驻扎在他家吃住,公社书记、人武部长、组织委员等大小干部都住过,牛西爹善于找食,村里人不吃乌龟、虾蟆、黄鳝、泥鳅这类东西,他都搞来吃。田娭毑会烹调,简单的萝卜都能做出许多花样来,对于牛西爹弄来的东西照单全收,弄得有滋有味的,香气叼得左邻右舍的人流涎不止。小时候,见牛爹装一土撮箕的乌龟在池塘边宰杀,我偷偷拿掉几只在池塘里放生,被他发现后大骂不止,不是我跑得快,少不了屁股要挨巴掌。住队干部在他家吃好,很多人都舍不得离开了,有些干部难舍旧味,隔三差五还要来牛西爹家蹭饭吃。
结识的干部多了,牛西爹找食的范围更广了,当时农村人吃肉要凭票才能到食品所购买,公社领导可以批条子买肉,牛西爹今天找这个干部批条子,明天找那个领导要肉票,他家几乎一个星期就可以吃到一次肉,这在当时乡村里是不可侈及的事情,平常人家一个月能吃到一餐肉就非常不错了。村里人每每看到牛爹吃得油光闪亮的嘴巴,并不停地用手摸来摸去时,都羡慕不已。
农村责任田包产到户后,儿女都成家立业了,身边的儿子体弱多病,日子渐渐没有往日的风光。在村里人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时候,牛西爹的生活却江河日下,日子过得十分紧巴,自己想吃点什么的时候,只好去三个女儿家,三个女儿家境都还算过得去,牛西爹每次来,都是精肉、荷包蛋的弄给吃,但他总觉得意犹未尽的,最后干脆对女儿们说,你们以后不要给弄精肉、荷包蛋了,这个虽然好吃,但份量毕竟有限,下次我来了,你们给我弄一大盘厚肥肉炸茴粉就好了,这样吃了我才尽兴止馋。女儿听了便才如是照办。
牛西爹从不去大山里砍柴,田边地角的狗角剌、冬茅、蒿草等别人都不愿要的柴火,他尽数砍来,就他一个人要这些做柴火,所以取之不绝。冬天里,牛西爹家的火塘里,半干不湿的柴火燃起熊熊大火,满屋浓烟弥漫。牛西爹和田娭毑人缘好,村子里很多人都挤在他家火塘里烤火取暖,有时里外三层,像如今的篝火晚会。取暖或许是次要,大数人都是喜欢听牛西爹天南地北地的闲扯,我也是当时的一个小听众,那个亲切的氛围不比茶馆说书的味儿弱,很让人你留恋。
牛西爹后来年纪大了,脚力大不如从前,一次在楼板上拉柴火不慎摔下来,地上一根柴棍戮破了他的嘴鼻,流了一滩血,三天后就离开了人世。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