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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雪(第十九章)

时间:2018/11/20 作者: 雅镜俗影 热度: 105773
  南国雪(第十九章)

  尽管几十年不遇的冰灾,除了一些绿化地带还存留着一片一片白雪积冰,南国的雪已经开始融化,各个街道被突然冒出来的车辆堵塞,公交专用道的公共汽车一辆一辆来回奔驰,被雪水浸洗后的城市在缓慢地苏醒并逐步恢复生气。

  门铃响了,刚好晚上八点,约定的时间,肖剑平还是蛮守时的,拉开门,肖剑平爽朗的笑声先传了进来。

  “呵呵,老兄呀,这两天辛苦啦,我没陪你,对不起啦。”

  肖剑平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位穿着朴质,身体肥胖的中年妇女。

  “这位?”我问道。

  “呵呵,不认识了吧,这是你弟媳呀。”

  “哦、哦,真不好意思,是——是小丽,嗨,30年没见面了,真没认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领导贵人健忘呢。”小丽脸红了一阵,马上恢复了常态。我摸摸自己粗糙的脸,看着眼前的小丽已经由当年的丰满变成了如今的肥胖,无比感叹地心力的作用。

  “坐吧,坐吧。”在会客室,我忙不迭地泡茶,小丽赶紧过来帮忙,嘴里说:“我来,我来,你们男人谈事!”

  “这次去雪陵山区,情况怎么样?”肖剑平关切地问。

  “舅舅没见到人,林场的房子都倒了,海红的墓地也找不到了……”

  “呵呵,这样呀,要不要我通知县公安给查一下?”

  肖剑平的语气和神态好像早有预见似的,之前对肖剑平与段建军关系的种种猜测又涌上心头,基于和他几十年交情,我决定与他开诚布公地交流;主意一定,便从发帖的事情开始。

  “剑平呀,听说你们省的官方红网有人发了个帖子……”

  “青海兄弟,提起这个事我就来气,幸好帖子刚刚发出来就被省公安给删了,没有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可是市公安局却查不到发帖者,帖子是从市区一个网吧发出来的,这个网吧管理混乱,上网的人不按规定进行身份证登记;但是哪有查不出来的,这不扯卵谈!知道情况的就那么几个人,我对公安那些我原来的那些部下发了通脾气,查出来了。”

  “谁干的?”

  “我的司机!”

  “噢。”

  “把我给气坏了,我指示公安查查这个家伙以前有什么违法记录没有,找个理由判他个几年徒刑。”

  “这个司机发什么帖呀,有人指使的吧。”

  “是呀,有人说好话来了……”

  “段建军?”

  “对!现在机构改革,司机都是聘用的,人是他推荐的!我要公安先关他15天,这也算是给了段总的面子,要不我饶不了这小子,有了这个事,这人肯定是不能再聘用了!”

  看到肖剑平开诚布公、毫无掩饰的态度和语言,我想自己也许误会了他,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脑子飞快地运转:路桥集团的座谈会、雪北县偶遇人大“秃顶”主任、雪陵林场的寻踪追旧,把这几件事情联系起来,加上眼前这个被段建军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肖建平,显而易见,段建军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并做了一些初步的防御。我的心慢慢沉稳,心里默言:段“疤子”,哼,现在的段“ 瘸子”!如今的王青海已经不是当年的王青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已经三十年了,这次我一定新仇旧恨一起报!

  “有些人以为在共产党领导的社会里金钱也是万能的,错啦,现在政治的能量比金钱的能量可强大的多。”我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老兄,什么意思?”肖建平满脸狐疑。

  “算了算了,一个小帖子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我说剑平呀,青青的事情怎么样?”

  “是呀,帖子刚刚发出来就删了,肯定没有什么影响的。青青的事情?你是说青青的父亲?青青的父亲就是青青的父亲。”肖剑平看一眼小丽,接着说:“她爸是她爸,你看你看,说得拗口吧,青青的亲生父亲叫张顺发。”

  “哦,哦。”我的心情说不出是宽慰还是失望。

  我抽出一支烟,闻了闻,问小丽:“可以吸烟不?”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小丽连连点头。

  我点燃烟,深深地吸一口,让烟雾徐徐从口里吐出,心里在思索海红的冤情从哪里作为谈话的切入口,思来想去,还是直截了当:

  “剑平,青青给了我一份材料,她说也给了你一份,你看了吗?”

  肖剑平双手捂着脸,从上往下抹下来,在鼻子和嘴唇处停留,眼睛闭了一阵,睁开眼后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个冤案。”

  “你说这个事情该怎么处理?”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现在从雪陵市的角度来处理恐怕不现实,肯定要上报到最高人民法院,整个程序走下来,不是一年半载能解决的,这一点,老兄你应该明白,所以我想动用自己的行政资源,以国家赔偿的名义给青青经济上的赔偿,这里先给你汇报一下。”

  “国家赔偿的名义,什么意思?”

  “青青的父母如果属于错判,那么就要进行国家赔偿,按雪陵地区的经济标准,青青父母也就是朱海红夫妻一起可以赔偿70万左右,但是我想按地区标准2倍甚至3倍来赔偿,另外给青青一套150平方米电梯房,房子坐落在雪陵市中心区域。”

  “你的这个想法和青青说了吧,青青同意了吗?”

  “没有,我只说了房子,并说是单位分配给她的,至于赔偿方面先跟你汇报。”

  “高院的程序还走吗?”

  “我刚才说了,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有难度……”

  “这有什么呀,共产党有错必纠嘛。”

  “这……”肖剑平看一眼小丽,面露难色。

  三人都陷入沉默。

  肖剑平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对我说:“对不起,接个电话。”然后走到一边:“喂,谁?哦,市委办呀,什么事情?我现在正在市委宾馆,哦、哦、我马上到。”

  我问:“谁的电话?”

  “市委办的电话,山区的抗冰灾出了点纰漏,挨了总理的批评,市委常委临时召开紧急会议,就在这个宾馆的3号会议室,青海兄,你和弟媳先聊聊,会议不会太久,散会我马上回来。”

  “去吧,去吧。”我挥挥手。

  肖剑平走了后,房间陷入了沉默。

  “肖市长平时都这么忙吗?”我打破沉默,问小丽。

  “我从来不过问他的工作。”

  “你年纪比剑平大吧,哦,不好意思。”

  “是呀,比他,也比你大一岁。”

  “好呀,女大疼丈夫呢。”

  “他才不稀罕我疼呢,疼他的人多的是!”小丽的话让我有点意外。

  “你爱人是哪里人,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在什么单位?”小丽问我。

  “她是北京人,我们是大学校友,不过她比我低两届,学法律的,在最高人民法院工作。”

  “哦,低两届?这里面一定有故事吧。”

  “我是一首歌获取了她的芳心。”

  “呀,说来听听。”

  “大二的时候,在迎接新生的联谊会上,我登台唱了一首歌。”

  “什么歌?”

  我轻声哼唱:“梅花呀,梅花,冰原上的片片锦缎……”

  小丽也在和我同时哼唱。

  “你也会唱?”我有点吃惊。

  “我只会前面几句,这首歌是朱海红自己编的。”

  “是的,我妻子也很喜欢唱歌,可是她从来没听到过这首歌,后来她找到我,我给她讲了我和朱海红的事情,她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后来,后来就……”我笑了,同时眼眶也红了,用食指和拇指掐住眼内角。

  “对不起,让你伤感了。”小丽有点惶恐。

  “没什么,讲讲你和剑平吧。”

  “我们?我们已经是形同陌路!”小丽的口气变得冰冷。

  “不会吧,你们应该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不至于的。”

  “他呀,他现在是外面红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到。”

  “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他在外面养女人,而且不止一个!我知道,这些女人不是图他手中的权就是图他身上的钱。”

  小丽说的如果是事实,那剑平就太过分,气愤之余,脱口而出:“你可以找组织反映呀。”

  “我找了,没什么用的。”

  “组织上是怎么答复和处理的?”

  “说起来把人气晕!我找了市妇联,一个什么妇联主任和我谈的话,她问我,你家老肖提出离婚了没有,我说没有,她又问,老肖晚上回家没有,我说回家,那主任说,哎呀,嫂子你告什么状呀,老肖一没提出离婚,二能正常回家,说明枪杆子还在咱姐妹手里,不就是在外面浪费了一些子弹嘛,回去、回去!”

  “完啦?”

  “完啦。我看那个主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丽愤愤然。

  “哪能这样做工作的呀。”听完小丽的叙述,尽管对一些领导干部

  的生活作风不良的问题有所耳闻,但一些政府官员道德伦理已经堕落至此;且组织对这个问题处理乏力以至于采取如此绥靖和迁让的方式而感到惊讶。

  “我也想通了,为了儿子,睁一眼闭一只眼,搭帮儿子争气,明年研究生就毕业了,他还想考博士生呢。”小丽满脸的自豪。女人到了这一步,儿子自然成为唯一的依托和藉慰。

  我也想起正在国外留学的儿子,联想到青青中学阶段就辍学了,

  深深地叹了一声气:“人啊,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是呀是呀,海红就是命苦。”小丽陪着我叹气。

  “你知道海红的冤情?”

  “这两天剑平告诉我,我才知道。”

  “回城以后你和海红一直没有联系?”

  “当年她去雪陵林场找她舅舅,就一直没有见过她,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俩在农村亲如姐妹,想不到她竟然死得这么冤枉。”小丽愤愤不平地说。

  “你说说,剑平这样处理行吗?”

  “你别跟他说什么赔偿标准!起码200万,不!300万,房子也要。两条人命啊,人家的女儿心里哪能平衡!”

  “光陪钱就完事了?”

  “王老兄,我——”

  “有什么话你直说。”

  “王老兄,我知道你在北京做官,有些事情可以说到做到,在海

  红这个事情上,我想——”小丽依然吞吞吐吐。

  “我说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嘛。”

  “海红这个案子要是翻案的话,就会影响到剑平,剑平当时是雪陵市开展严打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到时候上面肯定会追究剑平的失职责任。”

  “不是失职责任,而是渎职罪。”我面无表情地补充。

  “是的,怎么办呀?所以,请王老兄看在和剑平三十多年的兄弟

  情义,你抬抬手,剑平也过了。”小丽抬起头,双眼充满了期待。

  我陷入了深思,在山区和回雪陵市的几天里,我一直在揣摩剑平与段建军两人关系的紧密度,也一直在分析肖剑平作为严打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到底是急于功名还是被金钱收买,如果是前者尚可原谅,如果是后者,那他也是杀死海红的刽子手之一,或许他两者兼而有之。思来想去,精神又陷入了愤慨、烦闷和焦虑的情绪之中。

  我又点燃一支烟,度步至窗前,被寒风从屋檐和树叶吹落的雪花悠悠晃晃地飘向地面,窗外世界被雪水浸洗过的玻璃放大至变形而显得更为清晰。

  “人死已经不能复生,只有对青青经济上给予更多的补偿,我和剑平才会心安些,就看你的意见,请老兄……”小丽求情的话语若有若无地传过来,我脑海里却在努力在回忆与海红的那段血色记忆,与之相比,和肖剑平在艰苦岁月里结下的情义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我突然对自己感到羞耻,几十年的官宦生涯,居然变得可以谈论用金钱来衡量人的生命了,而且是海红的生命!我难道变的连做人的基本感情和正义感都丧失了吗,一时对自己感到极度的不满,继而对肖剑平夫妻此行的目的产生了鄙视,我已经拿定主意,我不但要为青青得到经济上最大限度的补偿,我还要把我和海红共同的仇人送进地狱。让海红的灵魂在天堂得到藉慰和安宁。

  我缓缓地说。“小丽呀,有些事情,人在做,天在看呢。”

  “是的是的。”

  “那姓段的我绝饶不了他,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是的是的。”

  “望你们今后对青青夫妻的工作和生活要多加关照,我在这里就拜托并感谢你们了。”

  小丽频频点头:“你老兄就放心好了,我们会关照的。”

  “至于经济补偿,肯定是越高越好,我知道剑平会做好这件事情,如何去做,我想就不需要我讲明了。”

  小丽满脸态度坚决、旗子鲜明地大声说:“我们一定会照顾好青青夫妻的生活和工作,经济赔偿方面,300万加一套住房,没有什么条件可讲!”然后她用期盼的目光望着我,那目光、那神情,我知道她期盼的是什么,我清楚,我必须在如何处理海红案情的问题上向她表明某种态度,这也是肖剑平夫妇俩今夜来访的最终目的。

  我仍然不紧不慢地说:“至于海红的案子,不急!先要看看青青的态度,在她认可经济赔偿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做好她的思想工作。在这里我向你表个态:第一,在一段时间内不上诉,第二,如果走诉讼程序,我会把案子掌握在可控范围内。尽量不影响剑平,我这样答复,你满意吗?”

  “谢谢老兄,谢谢老兄!”小丽满面喜色,连连道谢。

  “剑平不是去开什么常委会议吧,他不好意思开口,是借故离开的吧,其实大可不必。”

  “是的,哎呀,你们政府官员个个聪明透顶……”小丽感慨地说。

  “不过,你一定要告诉剑平,和段‘瘸子’这一类的民营老板早

  点徶清关系,越早越好!”

  “是的是的,我一定告诉他。”小丽诚惶诚恐地回应着。

  门铃恰到好处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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