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10月国庆节以后,我在隧道工地负伤住院,外伤基本上好了很多,耳朵里经常出现耳鸣现象,出院后回到生产队,我还要自己挑水做饭,感到很麻烦,便主动回到了山上的工地。
工地上的朋友们对我非常照顾,不要我做体力劳动,只是帮着炊事员洗菜做饭。我也落得省点力气,用不着一个人挑水砍柴煮饭吃的麻烦事。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苦和累。
出院以后,回到山上工地的时间还不到两天,不知道我父亲从什么地方得知我受伤住院的消息,便从成都赶到了我的生产队,队长赶紧派人到工地找到我,要我赶紧回队上,说我的父亲已经在我的小木屋等我了。我一得到消息,立刻向工地的负责人汪乡长请假,和工地上的工友们暂时告别,下山回到了我的生产队。
走进我的小木屋。父亲见我头上的纱布还没有取,雪白的纱布上还有不少血迹。很是难过。问我话,有时候我还听不清,经常是所闻非所答。就在当天晚上找到了队长,父亲领着我向队长请假,表示要带石建华回到成都做进一步治疗。队长二话没说立马就同意了。
第二天我跟随着父亲回到了成都。经过四川医学院外科、五官科等专业检查,确定是耳膜变形,还有些泥沙打入了头皮层内,必须重新清洗换药。接着还要做理疗和针灸,又过了十来天的治疗,我感觉到身体上好多了,只是耳朵里还有一些耳鸣,经常似乎听见一片片蝉虫在鸣叫的声音。
爸爸妈妈白天上班,大弟弟上学,小弟弟在西御街幼儿园,周末才回来。家里平常只有我一个人,靠着看书,买米买菜,一个人逛大街、看电影来混日子。感到实在是百般无聊。度日如年。
就在这时候,一个从罗坝公社回来的知青,这个知青跟我还不是我们一个学校的,对于他,我还真的不太熟悉,只记得他的外号叫冬娃,是28中下放来的知青。是在公社开会的时候,偶尔坐在一起,会场上有时候悄悄聊上那么两句话,算是很谈得来的朋友。
他真是一个有心人,在偌大的成都市区里,不知道他经过多少次辗转问路,跑了多少的冤枉路,费了多么大的周折,我还真不知道,这位外号叫冬娃的好朋友,他居然真能找到了我家,告诉了我一个相当惊人的消息。
他一进门,还没等坐下来,就向我惊呼呐喊地叫喊道:“要招工了!要招工了!我们知青在农村接受再教育,最理想的根本出路,就是要通过招工,来达到彻底离开农村的目的。现在就要招工了。你还不赶快回公社去。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将来会后悔一辈子的。”
开始我还真没当回事。信心十足地对他说:“我在罗坝公社的表现,在全公社的知青里,不是我自吹,要说起论表现,目前还没听说,有哪个敢说能超过我的,招工我用不着担心,估计我肯定不会有啥问题。”
殊不知那个知青不以为然,他摇摇头,表情很诡秘地说:“看来,你的脑袋确实有问题,一句话说到底,看来你是书读多了,读成曰夫子了。你这个书呆子,直到现在,你都真的还没有搞懂吗?所谓人情,人在,情就在,人不在,情也就不在。这段时间你不在公社,肯定不会晓得,有很多的知青都在暗地悄悄做准备,他们已经开始在生产队、大队和公社之间上下活动,据说还有的知青家长,现在已经到县里活动了,我觉得你应当赶快回罗坝公社去,谨防有哪个乘你不在公社之机,从你的背后下手,趁虚而入,把你给顶脱了,那你才冤枉死喽。据说,我们公社里有好几个知青的家长都是做大官的,他们已经在做这方面工作了。所以,我劝你还是赶紧搞快点,立马赶回公社去。这个事情非同小可,你千万耽误不得。”
我的个天,他的这一席话,的确把我说毛了,顿时间我感到六神无主。
当天晚上,我和爸爸妈妈商量。打算第二天就动身,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农村,在罗坝公社进一步有关打探招工的消息。
爸爸妈妈的意见是;我们家里没啥后台,没有可以依靠的政治背景,一切只能靠自己好好表现,以自己的刻苦努力去争取,你就早点回去也好,多了解一些情况,最起码说,你人在那里,在农村里的表现还说得过去,招工的事情就应该是大有希望。那还是早点回乡下去等待招工消息。
当晚我做好出发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火车北站,乘火车转汽车,这一路上顺风顺水,爬山涉水几十里山路,心急如焚如履平地,一点也不敢耽误。下午天黑前,我就赶回了罗坝的中秋院工地,五天之内果然显灵了,首先到来的消息,而且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但不是招工,而是征兵。
山下传来确切消息,征兵部队已经住到了公社大院。近几日内即将报名。在那个年月,能争取去当兵,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啊。
一得到消息,我立刻动身,从山上30~40里以外的中秋院水利工地赶到公社大院。一路上顾不上路途遥远和艰险,紧赶慢赶,其结果最终还是来晚了。
一跨进公社大院,引入眼帘的是:公社办公室的走廊里,会议室里,小礼堂里,武装部的办公室里,整个公社大院,公社大门口附近的街道上,已经到处都挤满了想报名参军的知青和当地农村青年。我赶紧就近从身边的一个当地青年手里,活生生地硬抢过一份铅印的空白报名体格检查表,紧紧捏在手上,挤到办公室过道里的一张小桌前,在一摞子参军登记报名表上,端端正正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的周部长已经看到了我,可他今天并没有像过去那样热情招呼我,而是一反常态,急匆匆地向我点点头便擦肩而过,不再理我了。
一会儿,人数众多的知青和当地青年开始列队集合,按照报名单上的先后顺序,经过点名验明正身以后,分成若干个成20人一组,由接兵部队的解放军首先进行目测,目测合格者才能进入下一步的体检程序。
我的命运也太惨了,俗话说,喝凉水都会塞牙。按名单登记顺序往下点,轮到我们这20个人一组进行目测时。
环顾了一下周围,突然发现我所处的这一组,周围的形势对我太不利了,问题也太大了:
在这20个人的一拨里,居然会有那么巧,他们都是一米七以上个头,只有我个头最小,只有一米六几,站在那拨人的队列里,特别扎眼,实施目测的那个解放军干部二话没说。径直朝我快步走过来,直接把我扒拉出队列,并顺势一把夺走了我捏在手上的报名体检表,随即要我马上出去。
这还没开始体检呐,就在目测这一关,我就被无情地刷掉了。我想重新排队报名,可是报名体格检查表已经全部发完了。多少年来报名参军的理想,就这样从此永远破灭了。
一看情况不妙,必须赶紧另打主意。
尽管我人是已经离开了公社大院,但我并不甘心报名参军的梦想就此遭到这样的惨败。也就没有离开罗坝场,一直在罗坝街上到处游荡,到处找熟人打探有关参军这方面消息。一直磨蹭到了下午。
我又躲到街上,在农村信用社对面的一个僻静转角之处,背靠着一根电线杆,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公社大院里的一切动静,眼看着公社大院里面的人基本上走得差不多了,我又悄悄地溜进了公社大院。
在公社武装部的办公室门口,我堵住了正打算下班回家的周部长,低声下气地央求他,要他帮我想办法,能让我圆这个参军的梦。
周部长用眼睛环顾四周好一阵后,顺势用手一拉,就把我拉到了一个墙角,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很清楚,你想参军的真实目的,很大的成份就是想早点离开这儿,可是我就没弄明白,你干嘛非得要走参军这条路呢?想要离开这儿,就不能再想点儿别的办法吗?再说今年征兵有规定,知青必须满两年以后才能报名,你下放到我们公社,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还差三大三个月呢,你要我咋个帮得到忙嘛。”
我迷惑不解地望着他,他看出我还没有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压低声音接着说:“通过招工,同样可以离开这儿。假设你是通过参军离开这儿,几年以后复员退伍,你还必须还得回到这儿。如果你通过招工的方式离开这儿,若干几十年以后也不一定会回得到这儿,这个道理你明白吗?”我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没有做声。
过了好一会儿,周部长抬起了头,若有所思地对着我,似乎好像是在不经意间,轻描淡写般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以后一旦有招工这方面的消息,我肯定会派人转告你的。”
听到这句话,望着依然沉思着的周部长。我下意识地查觉到。周部长把最重要的信息似乎已经都告诉我了。
估计在当时,招工的事情还正处在保密阶段,此时此地,他肯定不方便把话说透。我又不能多问。心里暗自想,人家作为公社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已经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话好像已经是说到家了。
他也不可能再往下说什么啦。
此刻,我暗自猜想:招工的事大可不必担心,我的名字在公社肯定是已经排上号了,不能再问了。最终的问题就是能在何时走,还有就是具体落实到什么单位的事了。那也只能顺其自然。遇到哪个单位就算哪个单位,听天由命吧。
于是我当即向周部长坚定地表示,马上返回工地一定好好干,绝不会辜负公社领导的希望。在向他告别后,我就扭转身,走出公社办公室的大院门口,踏上直接返回山上中秋院水利工地的路,又去打隧洞了。
请看下一节《隧洞要打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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