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看见她默不作声,低头的样子,很关切的问:“月白,怎么了?”
她故作轻松的说:“啊,眼里进了点东西,流出来就好了。”
她快速的擦干眼底的泪水,不让其他人看到。
主任坐到了她的对面,笑着对她说:“没有单子,着急了吧!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要去小区展业了,你也去吧!在我家小区的广场,咱组的业绩都不太好,大家都去,积累一些客户。”
江月白立刻嬉笑颜开地兴奋起来,连忙说:“好啊,好啊,我正愁没地方找客户呢!”虽然她心里暗自想:主任家在“水阁云天”小区,离自己家有“十万八千里远呢”,但她还是很痛快的答应了,这也许是她在这个行业坚持下去的唯一希望吧!
主任一下子似乎想起来什么,很好奇的问:“咦,月白,你先前不说,有个陌生客户想买保险吗,怎么没信儿了呢?”
一提到这,江月白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似的。
她支支吾吾的说:“那个再说吧,不靠谱。”然后,就扯开话题说,“那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用我做些什么?”
主任说:“一会儿,你和大姐,还有张姐去买些小礼品,然后一起去广场吧。”
她们一行三人去了附近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市场里的人零零星星的,各种小物件,小礼品,琳琅满目,学生用品,家居用品,婚庆礼品,真是应有尽有。江月白左顾右盼地看这,看那,一会儿摸一摸招财猫的手,一会儿捏一捏软软的彩色球,张姐则在一旁笑她如此的孩子气。
他们买了一些很吸引小孩的东西,有气球,荧光棒,拼图,手链,为了能拉拢客户,搜集客户资料,只能破费一下自己的银子了,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值钱。大约逛了一小时,三个人大包小包的拎着,像置办年货一般,满载而返。
这时,正值中午,街边的小饭馆家家都飘着饭菜香,大姐被香味诱惑得有些挪不动步,就提议大家找个地方吃饭,江月白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就等着大姐说这句话呢。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吃面,她们找了一家“苏式牛肉面”馆,三个人坐在了临窗的位置。
大姐个子不高,有些微胖,还带着一副眼镜,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张姐则四十多岁了,老家是河南的,丈夫视酒如命,多年前就离了婚,她独自带着年幼的女儿来哈尔滨打工,住着每月400元的出租屋。江月白去过她那里,很破旧的筒子楼,公共卫生间,屋里潮湿阴冷,终年见不到阳光。从小到大,江月白都没有住过如此不堪的房子,如果让她住在这里,她肯定会精神抑郁的。这两个姐姐,都是热情善良的人,这让江月白倍感温暖。
吃过午饭,走出饭馆,烈日炎炎,炙烤着大地,大街上行人稀少,许多人都在有空调的屋子里纳凉呢!无论如何,她们一行三人还是顶着烈日奔向大广场。炎热的天气里,连公交车也慵懒得如蜗牛爬行一般,搞着车上的人都要昏昏欲睡。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广场,广场的正中是一个不知名的教堂,两侧是小区的出入口。从下午开始,四周的小商贩都陆陆续续地摆起阵来,麻辣串餐车上,各种涮品 ,整整齐齐的供食客挑选,卖肉夹馍,鸡蛋灌饼的两个中年妇女,手法娴熟地为顾客制作看似美味的快餐。
她们找到了一个阴凉的地方,支起了折叠展业桌,然后用打气筒吹起五颜六色的气球,张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泡沫板,气球插在上面,甚是好看。
太阳的火力正旺,广场上只有来来往往零星的人,她们三个,坐在那里都看着手机,各忙各的,江月白正在浏览朋友圈,陆陆续续的给一些好友点赞,现在的微信成了人与人联络感情最方便快捷的工具。全体国民,上至80岁的老人,下至学龄前的儿童几乎都会用微信。
下午三点多,广场上的人一点点的多起来,不少年轻的妈妈都带着小宝贝出来遛弯,老人们也纷纷走出家门,有的在四处的闲逛,有的则行色匆匆的去小市场买菜。广场四周,摆地摊的小贩也不知不觉的多了起来,不时的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吆喝声,广场瞬间成了喧闹的海洋。
彩色的气球,吸引了好多小朋友,有的胆大的自己跑过了要气球,胆小则的牵着爸妈的手,满眼期待的看着鲜艳的气球在向他招手。她们三个分工协作,张姐负责打气球,大姐负责接待前来领气球的人,江月白则飞快的在日记本上记录每一位客户的姓名和电话,以便后续的联系。
就这样,忙忙碌碌到了天黑,折腾了一下午,大家都疲倦至极。江月白的头又开始眩晕起来,她努力的摇着头,试图驱赶混沌的意念。由于她的家比较远,大姐让她先回去了,剩下的收尾留给他们了。江月白和两个姐姐告了别,就踉踉跄跄地朝车站走去。她走得很慢,生怕自己撞到电线杆子或是路灯上,但还是差点撞到了从侧面驶来的小轿车上,那位车主摇下车窗,嗔怪道:“大晚上的,喝多了”还没等江月白反应过来,便扬长而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她很快就上了55路公交车,车上就她一个人,像是她的专车一般,空空荡荡的。司机问她到哪下车,她说到秋林公司。一路上汽车飞驰,夜晚的街道格外的安静宽阔,没有了白日的喧嚣拥堵。江月白倚着车窗,神情恍惚的看着这霓虹灯下光怪陆离的都市夜晚,高楼大厦的穹顶镶嵌着一圈圈流光溢彩的射灯,如同皇冠般金碧辉煌,街道中间的树丛,一到夜晚就幻化成犹如长龙的灯带。24小时营业的超市,依旧灯火通明。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江月白在秋林公司下了车,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她的头脑依旧昏沉,一阵阵的困倦感挥之不去。她突然感到马路两端的距离好远,不知道走了多少步才到对面的车站。她伫立在夏夜清凉的微风中,望穿秋水般期盼最后一班公交车的到来。那一晚,到家已经快九点了,她很费力的把钥匙插进锁孔,鞋子往门口一甩,没有脱掉那套职业装,径直走进卧室,把自己重重地扔在了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梦见自己迷失在一片森林里,四周都是参天的古树,茂密的叶子,重重叠叠的生长,阴翳蔽日,只有细碎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如金子般洒落。盘根错节的树干上布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苔,氤氲的雾气扑面而来,在她的脸上结成一颗颗微小的露珠。她环顾四周,却没有一条踩踏出来的路,她只是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不停的走,鞋底被淤泥覆盖,这让她越走越沉,越走越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渐次出现一个模糊的背影,那背影,她很熟悉,却又无法记起,仿佛曾瞬间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像被破旧的时光包裹着一件瓷器,一触即碎。她想靠近去看个究竟,可无论她怎样拼命的奔跑,都是无能为力,那个影子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江月白突然从睡梦中惊醒,长宵寂寥,夜凉如水,她起身,看见一轮圆月,明亮如镜,挂在对面楼角的天空,借着月光,她脱去那身游走江湖的行头,换上棉制的睡衣,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像一只无人怜爱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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