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请示晚汇报

　　一会，我问黄文清：

　　那时，你们搞过早请示晚汇报没有？

　　什么早请示晚汇报？他疑惑不解问道。

　　于是开始有滋有味讲起那有趣事来：

　　东方红，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他是人民大救星。

      …………

　　糟了，糟了，不早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已经在播《东方红》了，该早请示了。

　　我嚯地从床上跳起来，来不及洗漱，便头发蓬松披着衣拖着鞋，恭恭敬敬站在毛主席像前，开始了早请示：

　　先高声朗诵林彪伟大题词“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学生。”

　　然后请示今天的工作。

　　到晚上，又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开始播《东方红》的时候，开始在毛主席像前，向毛主席汇报自己一天的工作和思想。

　　这我见过。黄文清说，我们那里有几个天主教徒，有时看见他们跪在十字架前，低着头，口中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他们说是忏悔。可你不是天主教徒啊。

　　唉，我叹道，以后他们大学青年老师提出质疑，说甚么《东方红》与《国际歌》相左。国际歌说，从来没有救世主，旧世界砸个落花流水，全靠我们自己。怎么来了个大救星啊？

　　啊，黄文清忙惊慌道，那不是现行反革命？

　　是的，之前我们有个学生贴了条标语，就被抓起来了。可文化大革命后，思想活跃，又不当回事。

　　忠字舞

　　接着我又问他跳过忠字舞没有？

　　他说，我什么舞都没跳过。接着好奇问，什么是忠字舞？

　　于是我给他又讲起跳忠字舞的趣事：

　　接到通知，《毛泽东选集》第五卷要来了。那天早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刚播《东方红》时，我们全校老师就赶到东门街口，参与迎接。大家显得兴奋，又严肃。总说快了快了，大家排着队，踮起脚尖望，来了一辆汽车就鼓掌，开近却不是。这样折腾了整整五个小时。

　　不过在等的时候，也没闲着。首先训练欢迎欢迎。望见车时，大家右手一律高举语录本，左右一摇一摇，高呼欢迎欢迎。后训喊口号。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伟大导师四个伟大，要喊得响亮，而且顺序不能乱。再就是齐声诵读林彪伟大题词，重点要落在做毛主席的好学生上。最后当车到前面时，要挑忠字舞。

　　这忠字舞，不知甚么时候从外地传进来的。

　　这时，只见黄文清聚精会神听着，我讲得更得意。

　　首先摊开双手，弯着腰。

　　献哈达。

　　他立刻做着姿势，领会道。

　　然后上下舞动，抬起头，半跪着，右手拿着语录本，放在胸口，唱道：“敬爱的毛主席，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我们永远忠于您……”

　　动作要作得热情，刚劲。

　　可惜我笨，总学不好。

　　红宝书终于没来。有人一挥手说，都回去吧。明天可能会来。

　　现在想来，最后一句话，有点像西方荒诞派戏剧《等待戈多》。

　　蠢，蠢啊，亏你还读了大学。黄文清肆意嘲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