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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咖啡色的日记(第二部 13-15)

时间:2018/10/10 作者: 田桢 热度: 83128
  13

  连续两夜睡不着,白天便有些无精打采。卢秋生以为我是因为丢了支委的缘故,下课后特地陪我走回寝室,一路上百般安慰。我当然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照样与大伙儿说说笑笑。但嘴角长出一个大泡,说话还可以,无法大笑,只能微笑,并且必须笑得很含蓄。于是楼自清说我上火了,应该到医务楼去拿点药。林先生说是缺乏维生素,食堂的伙食很值得改进。杨永远说得最没心没肺:“舒雁,我给你开个药方:猪肉半斤,红糖五钱,生姜二片,食盐少许,煎服。保证你一吃就好!”

  于是众人哈哈大笑。我含蓄地微笑着出了寝室,没有去医务楼,而是到地质学院去找唐亚辉。

  唐亚辉坐在运动场旁边的长椅上看人家踢球,落寞的神情很像一个退役的足球教练。我在他身边坐下,把卓娅芳的答复告诉了他,他眯起眼睛想了半天。

  “她实际上等于没有答复嘛。‘以后再说’,什么时候算是‘以后’?她这话是星期一说的,今天已经星期三了,能不能算‘以后’?”

  我无力地笑了一下,没有吭气。

  唐亚辉一声长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舒雁,今天你再找她问一下,好不好?”

  “你自己去找她,不是更好吗?”我说。

  “舒雁!”唐亚辉蹭地蹦起来,“帮忙帮到底嘛!是不是那个女生从家里给你带来了好消息,你就不管哥们的事了?”

  我被他触到了最疼的地方,禁不住颤了一下,痛楚地闭上眼睛。他却浑然不觉,气冲冲地大骂我不够朋友,革命成功就忘掉了多年的老交情,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最后我终于喊叫起来:

  “她已经不理我啦!”

  唐亚辉一愣:“你们吵架啦?”

  “根本就没吵架……”我苦笑一声,把心中的难言之痛向他统统倾吐出来。

  唐亚辉惊奇地眨着眼睛:“我还是没听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嘛?”

  “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不找她问个清楚?”

  我说我这两天一直在找她,但是她再也没有在图书馆出现,我又不能到她寝室去,只好在校园里四处乱逛,希望能够偶然遇见,直到现在也没有碰上。“我觉得她是在躲我,不想和我照面……”

  “这就怪了!”唐亚辉皱眉道,“上星期六还是好好的嘛,怎么过了一个星期天,就突然变了……”然后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我抬起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准是这个原因!完了!你这事没救了!”唐亚辉莫测高深地摇着头,现在他变得像个先知了。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们俩,谁大?”

  “她比我大一个月。”

  “那就更完蛋了!舒雁,你彻底没戏了!”唐亚辉再次大摇其头,摇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悻悻地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唉——”唐亚辉喟然长叹,“你还不明白吗?问题就在她母亲那里。她一定是把你和那个高干子弟一起向她母亲汇报了。她母亲呢,还用说吗,当然不可能叫她放弃高干子弟来跟你好,你这个旧职员的家庭出身,怎么能跟高干家庭比呢?再加上你又比她小,这种情况对你就更加不利,常言说:宁可男大十,不可女大一嘛,所以你肯定没戏了……”

  唐亚辉的神态像个睿智的先知,我却觉得他只能算个“半仙”,因为他的分析只有一半的正确性。他说此事与方丽华母亲有关,我想这话是正确的,否则无法解释方丽华的突然变化。但我不认为赵军比我有戏,因为赵军依然在图书馆给方丽华占座位,并且因为她没有来,而将马脸拉得越来越长。

  “算了,没戏就没戏吧,想开点,啊!”具有一半正确性的唐亚辉又转过话头安慰我,说的话却越来越不像话,简直是一种不可容忍的亵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常言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

  “你别说啦!”我狠狠推他一掌。唐亚辉从长椅滑了下去,爬起来以后,又提出了一条新思路:

  “你那边没戏了,正好腾出手来,帮我这边一把,等我革命成功了,再回过头来帮你。这就是毛主席说的革命发展阶段论,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这正是毛主席军事思想的精华所在……”接着他将领袖的军事思想大肆歪曲一番,最后落脚于要我先集中兵力替他击破卓娅芳。“你今天就去找她,好不好?今天你正好有个找她的借口。”

  “什么借口?”

  唐亚辉掏出一个纸袋,说这是咱们在颐和园照的照片,已经洗好了,他今天刚从照相馆去来,“你把照片给她送去,不就是个绝好的借口吗?”

  我接过纸袋,将照片一张一张抽出来,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唐亚辉,你看你这是什么技术水平?怎么把我的单人照拍成双人照了?”

  我把他给我拍的一张半身照片给他看。这家伙摁下快门那一刻,没有注意到我背后正好有人路过,而且他的手动了一下,所以照片上的我偏在一边,有一只耳朵跑到边框外面去了,而另一只耳朵后面,则完整地呈现出一张不相干的面孔。

  “马失前蹄,马失前蹄。”唐亚辉说,“不过我给卓娅芳照的这几张还是很有水平的……”

  他的自我表扬被我一声惊叫打断了。我突然发现那张不相干的面孔竟是“老徐”!

  “你怎么啦?”唐亚辉惊奇地问,听我说了仍是一脸茫然:“哪个老徐?”我作了一番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喔,原来是他呀!”然后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你这一说,我也觉得这张脸挺面熟的。唔,没错,这个人我肯定见过,而且不止一次,不是在嘉平,也不是在颐和园,是在我们学校附近……”

  “是吗?”我立时兴奋起来,“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在哪儿见到他的?是在你们学校里面,还是在外面?”

  “好像就是我们学校的人,好像又不是……哎呀,实在想不起来了……咦?你怎么对他这样感兴趣?”

  我当然不能说是为了方丽华,便信口乱扯:“我是想问问这个人,为什么要写那封信恐吓我们?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

  唐亚辉立马表示强烈共鸣:“对!这家伙还跟踪过老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是他妈的暗藏的阶级敌人!这样吧,老子以后也留心一下,他如果真是我们地质学院的,就逃不过老子的眼睛!”

  回学校后,我拿着照片直奔9号楼去找卓娅芳。其实我的主要目的是找卓娅芳寝室对面的方丽华,向她报告今天的意外发现。今天的发现尽管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但毕竟可以算得一条借口,使我可以“师出有名”地进入9号楼去找她。

  因此我到了9号楼以后,没有像往常那样,请别人把卓娅芳叫下来,而是径直走进去上了楼梯。快到卓娅芳门前时,对面的房门开了,方丽华拿着洗脸盆从里面走出来。目光相碰的一霎那,我像触电似的,浑身一震,同时觉得她好像也震颤了一下。然而不等我开口,她已经退回寝室,把门掩上了。

  我顿时从头凉到脚根……

  那天晚上我终于睡着了,因为我已经彻底死心。

  14

  之后的一个月里,唐亚辉一共来了七次,我也就受他之命找卓娅芳谈了七次,有时在9号楼旁边,有时在电气系教学楼前。每次都没有新的结果。最后卓娅芳见我来回传话实在辛苦,便说你以后不用为他这事来找我了。你告诉唐亚辉,叫他把精力放在功课上,不要这么急,我考虑好了,会直接答复他的。

  我将她的话原原本本传达给唐亚辉,他发出低沉的叹息:“叫我不要急?说得轻巧,我怎么可能不急嘛……”

  唐亚辉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漫游在学校附近那个百货商场。星期天的商场顾客如云,多数是周围大学的师生员工。大喇叭播放着一首毛主席填词的歌曲:“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豪迈的旋律与嘈杂的人声混成一片震耳欲聋的交响乐,唐亚辉的声音便成了嗡嗡叫,于是他提高了嗓门:“你听你听,你听大喇叭是怎么唱的!”

  大喇叭里,高亢的女高音正在急急忙忙地唱着: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雄浑的男低音立刻接上来,同样的急急忙忙: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然后女高音又接上来,之后又是男低音。他们将这句歌词轮流唱了四遍。唐亚辉满脸得意,咧开大嘴笑着转过脸来:“听到了吧,毛主席也说不能不急嘛……”他的神色忽然一变:“快看,老徐!就在你后面!”

  我回头一看,身后是密密麻麻一大群人,正挤在洗涤用品柜台前面争先恐后地抢购减价处理的肥皂,把行走通道都堵塞了。

  “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他在买烟,”唐亚辉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穿过人群往前挤,“现在要走了……”

  隔着攒动的人头,我看见烟酒柜台那里,有个穿蓝衣服的背影正在离去。但当我们挤出人群时,他已在通道尽头拐弯,转到货架背后去了。

  我们跟着转到货架背后,进入另一条长长的通道,又看见了这个背影。他肩上挎着一只黑色的人造革挎包,手里夹着一支烟,晃晃悠悠地边走边吸,已经到了服装柜台那里。柜台旁边立着一个穿戴整齐的木制模特,他经过时扭头朝它瞟了一眼,这时我终于看清楚了——的确是“老徐”!

  “老徐”在服装柜台端头再次拐弯,脱离了我们的视线。我们紧随着他拐弯,便来到了位于商场正中的主通道。主通道四通八达:正前方通往商店的后大门,两侧分别横着三条夹在柜台中间的“次通道”。我们不知他是出了后大门,还是进了某条“次通道”浏览商品,就边走边朝两边的“次通道”探看。所有的“次通道”都没有“老徐”,于是我们断定他已经出了后大门,便追出来东张西望。然而“老徐”已经没了踪影。

  后大门外面是一个不大的广场,对面有座庞大的棚式建筑物,没有围墙只有屋顶——北京许多大型蔬菜市场都是这种结构形式。唐亚辉说这家伙一定是到那里面去买菜了。我们就隔着广场,用眼睛在菜市场里仔细搜寻,只见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看得我眼花缭乱,很快失去了信心。正想打退堂鼓,唐亚辉叫了声:“我看见了!”撇下我就往菜市场跑。我循着他奔跑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蓝色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

  提着菜篮子的人群像一团泥沼,我们在泥沼中推推搡搡前进得十分艰难,同时发现那背影已经穿过菜市场出去了。出了菜市场便是这个商业区的“后院”。这个地方相对冷清,只有一排贴着围墙建造的红砖房屋。左边几间是商场的办公室和库房之类,一律锁着门;右边依次排列着副食品商店、照相馆、理发店、两家小饭馆和一家两层楼的“东风旅社”。“老徐”肯定是进了其中某个店铺,否则他就无处可去,除非翻越围墙。而大白天翻墙,从各方面看来,显然都是不大可能的,何况他又不是一个小孩。

  我们一家一家店铺看过去,最后走进了敞着门的东风旅社。小小的门厅里只有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服务台里面看报纸,听到脚步声立刻抬起头:“你们住店?”

  “我们不住店,是来找人的。”唐亚辉大大咧咧地说。

  “找人?找什么人?我们这儿都是外地来的旅客……”

  “我们找的就是旅客……”我说。

  “住哪个房间?”

  “我们也不知道,麻烦您给查一查……”我说话的时候,中年妇女发现唐亚辉在朝门厅旁边的走廊探头探脑,马上吆喝一声:“嘿嘿!你瞅什么呢?”

  唐亚辉赶紧把头缩回来。中年妇女翻开一个大本子,又问:“叫什么名字?”

  “唐亚辉。”唐亚辉应声而答。

  “不对不对,”我赶紧说,“我们找的人姓徐。”

  “到底什么名字?”中年妇女狐疑地看着我们。

  “是姓徐,是姓徐,”唐亚辉慌忙解释,“唐亚辉是我的名字,我们找的人姓徐。”

  “徐什么?”

  “不知道。”

  “你们连名字都不知道,找人家干吗?”中年妇女啪地将本子合上了,“你们跟人家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是哪个单位的?”

  我连忙说是工程学院的,唐亚辉又即兴杜撰了一个故事,说这人是他老乡,昨天到学校找过他,没找到,就给他留了张条子,说自己住在东风旅社,落款是“老徐”,所以他只知道姓徐,不知道名字,至于那张条子嘛,他没有带来,因为他放在衣服口袋里,洗衣服的时候忘了拿出来……唐亚辉的故事合理而又罗嗦,终于使中年妇女不耐烦了:“别说啦别说啦!姓徐是吧?”她重新翻开那个大本子,很熟练地查了一遍,说:“我们这儿只有一个姓徐的,叫徐达,你们找的是不是这人?”

  “就是就是……”我俩异口同声。

  “跟我来吧。”中年妇女从服务台后面走出来,领着我们进了走廊,在一扇房门上敲了两下:“徐达,有人找!”

  “来了来了……”一个男人在屋里说,带着浓重的湖北口音。然后是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门开了以后,一个陌生的胖老头站在我们面前。

  “你们找哪个?”

  “找徐达……”唐亚辉从他身旁挤进房间,我也跟了进去。房间里摆着两张床,只有一张铺着床单,另一张则裸露出钢丝床架素面朝天落满灰尘。

  “你们看么子?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是徐达……”

  我们立刻傻眼。

  “误会了,误会了……”我们边说边向门外撤退,却被中年妇女张开双臂堵住了。

  “嘿嘿嘿,别走别走!你们不是说你们是人家老乡吗?”

  “么子老乡?”胖老头气愤了,“我根本不认得这两个人……”

  “好呀!敢情上我们这儿蒙人来了!”中年妇女眼中射出警惕的光芒,“得!今儿你们哪儿也甭想去,乖乖地跟我上派出所走一趟……”

  “阿姨,他们真的是误会……”她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屋里的四个人同时一怔。最吃惊的是我和唐亚辉,因为出现在门口的这个女孩是卓娅芳!

  卓娅芳笑容可掬,左一个“阿姨”右一个“老大爷”叫得很甜,还掏出学生证给“阿姨”看,说我们是她的同学,真的是来找老乡……等等,最后“阿姨”终于恩准放行。

  “卓娅芳,今天幸亏你来了!”唐亚辉从见到卓娅芳那一刻起便魂不守舍,走出旅社以后,立马给她戴高帽子,“你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在商场看见你们鬼头鬼脑的,就知道你们心血来潮,又要闯祸了。”

  “原来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我怎么没看见你?”

  “你当然看不见,你全部心思都用在编故事上面了。唐亚辉,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多文学细胞,故事编得实在精彩,简直可以当作家了……”

  唐亚辉受了讥讽甘之若饴,脸上乐开了花:“你真的认为我可以当作家?”

  “当你个鬼!”卓娅芳瞪他一眼,转脸问我:“你们为什么要骗人家,说你们有个姓徐的老乡?”

  “我来告诉你吧!”唐亚辉马上把话接过去,津津有味地讲起八年前的那一番经历,特别强调这可不是他编造的故事,那封恐吓信就是确凿无疑的证据……刚说到这里,卓娅芳猛地把头一仰,震耳地大笑起来,搞得我们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呀?”

  “你们……你们……”卓娅芳用手指着我俩,笑得浑身乱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怎么啦?”

  “你们可真行……”卓娅芳勉强挤出这么一句,又捂着肚子大笑,足足笑了五分钟,才呻吟着说:“哎哟……你们把我肚子都笑破了……你们说的那封信……是我写的……”

  “啊?!”唐亚辉大叫一声,旁边一位老太太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菜篮子掉下来,土豆满地乱滚,我们赶紧帮她去拾。

  拾过土豆以后,卓娅芳喘息初定,才把事情说清楚:她那时候从她爸爸那里已经知道黎明与刘思秀在秘密约会,后来发现我和唐亚辉放学后老是跟踪黎明,怕我们会坏这两位老师的事,就写了那张匿名纸条,用信封装了,悄悄丢在我的课桌里……

  “这事应该怪舒雁!”唐亚辉马上反戈一击,指着我对卓娅芳说,“他跟你同桌,应该想到是你干的,可是他一开始就说是老徐,害得我对黎明也心存怀疑,其实这两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嘛……”

  然后他就自得其乐地哈哈大笑。卓娅芳也再次大笑,唯有我笑不出来。因为我想起方丽华说过,“老徐”是否可疑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而我却十分肯定地告诉她,那封恐吓信就是“老徐”写的。

  “卓娅芳,你能不能找一下方丽华,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她?”

  他俩一齐不解地看着我,好像我说的是外国话。

  “给她说这个干什么?”唐亚辉问。

  “这你就别管了。”我朝他摆摆手,又对卓娅芳说,“但是请你一定把这事向方丽华讲清楚,她一听就会明白的。”

  “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她呢?”卓娅芳问。

  “她早就不理舒雁了。”唐亚辉替我回答。

  “是吗?”卓娅芳悚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听我们说了以后,她若有所悟地点着头,“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15

  “舒雁,干吗去?”

  我回过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丽华正咬着嘴唇看着我笑!

  “问你话呢,怎么不吭气呀?”她又说,还把头一偏。于是整个天空都明亮起来。然后我说不干吗,不干吗……今天天气真好……

  “好什么呀?看这样子,今天要下雪……”

  我说不错,不错,看样子是要下雪,今年第一场雪……

  “瞧你,傻样儿!”

  我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这张脸庞容光焕发,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美得令人眩目。

  “怎么样?”她调皮地笑着,“还是我说得对吧?那个‘老徐’并不是什么坏人……”

  “卓娅芳跟你说啦?”

  “她把一切都告诉我啦……”

  “那,我应该请你原谅……”

  “请求原谅的应该是我。我不该对你那样。”她的笑容突然变得羞涩,我浑身一下子就软了。

  “别生我的气,好吗?”

  “没,没有……”我觉得自己在融化。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好吗?”

  “那,晚自习以后,我还是在图书馆外面等你?”我小心地问,好像一不小心她就会再次消失。

  “我不想到图书馆去上晚自习了。”

  “为什么?”

  “我烦赵军。”她很干脆地说,“他老是在那儿等我,给我占座儿,我不过去又不好,其实心里早就烦他了。”

  “可是,在我的记忆中,你以前天天都去图书馆……”

  “你以为我是因为他?”方丽华含笑反问。

  “那你是为什么?”

  她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直接来了个“所以”:“所以,自从那天以后,我就不去了。我另外找了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上晚自习——就在实验楼二层的阶梯教室,这个地方挺清静的,以后你要找我,就到这儿来吧。”

  我这时才确信乌云已经消散,奇迹已经发生,一切不是梦境。

  “那我以后也到这儿来上晚自习,好吗?”

  “最好不要这样,我怕跟你坐在一起上晚自习,心里会乱……”

  今天想起来,幸亏方丽华说了这番话,使我们处于一种有限接触的状态,而不是形影不离,否则后来的事情也许就会糟糕得多。

  但是当时我不可能具有这种预见性,因而心里梗了一下:“好——吧。可是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星期六,你说有件事情要跟家里商量,星期一回来以后,就突然不理我了,是不是你母亲……”

  “不是不是,”她急忙摇头,“我根本没跟母亲说这事。那个星期六她在医院值夜班没回来,第二天一早,中学同学来约我到颐和园去玩,从颐和园回来以后,我就不想跟母亲提这事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到底怎么回事?”

  她脸上倏地一红:“哎呀,反正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了,还不行吗?”然后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卓娅芳找我的时候,我都给她说了……”

  后来,从卓娅芳那里,我才听说了事情的原委:方丽华和她的几个中学同学在颐和园的时候,正巧看到我与卓娅芳并肩划船那一幕。当时唐亚辉不在船上,她以为是我们两人单独结伴去玩,便产生了误会。第二天晚上,方丽华在图书馆见到我,本想问一问这件事,然而我说楼下有人等我。她马上明白了那人是谁,因为她刚刚看见卓娅芳从阅览室出来。我走了以后,她也离开图书馆,到医务楼去看望那个因肠炎住院的同学,从病房的窗户里面又看见我与卓娅芳在小湖边谈到很晚,便决定主动“退出”,这就是她突然回避我的原因。后来她又数次见我找卓娅芳“个别谈话”,就更信以为真了……

  我听了以后感到很不理解。我认为任何人面对着方丽华都不可能有“脚踏两只船”的念头,她怎么会这样误解我呢?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我把唐亚辉对此事的分析告诉了卓娅芳,她却叫我不要胡思乱想,还说我对女孩子的心思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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