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只要是上面布置下来的事情,到了下面基层,没有敢不执行的。特别是有关阶级斗争方面的事情,更是谁也不敢怠慢。不管生产咋样忙,民兵训练在农村里是经常性的,尽管一天劳动下来身体都很累,谁也不能说二话。何况那段时间是农闲,那个家庭里又没有点儿事情呢,但是,这是公社布置下来的,大队不能违抗,马上进行安排部署,还要严格保密。
1969年7月底,按照公社要求,所有的民兵都进行以大队民兵连为单位,组织安排民兵拉练。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我们生产队背后的大山上突然出现了一团火光。紧接着,大队民兵连立即下达搜山的命令:全大队所有基干民兵紧急集合。以各生产队的民兵排为单位,马上到山上去搜山。
大队民兵连的连长,马上佩挂停当,奔上一个山包,站在山包顶上,向各生产队的民兵排长喊话。我寝室隔壁的房东,就是队里的民兵排长,他还没有出门,就在他的房间里,把我和另外一个知青(当地洪雅知青邓成义)喊得答应了。
我和邓成义、吴乾纲等知青,手里各自拿着锄头和扁担,跟着民兵排长跑步来到队里的库房嗮坝里。功夫不大,光荣一队所有的基干民兵全部到齐。每个人的手里各自拿着锄头、扁担、绳子、弯刀等,因为事先保密工作做得好,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表情十分严肃。
紧接着,民兵排长发布出发的口令,大家开始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向大山里快速前进。排长带队,继续向山上进发,把队里所有基干民兵紧跟在后面。就像一条腾飞的长龙,沿着一条弯弯的石板路,向着山顶的方向蜿蜒而上。
肩上扛着那把五斤重的锄头,手里握着一把手电筒,我急匆匆地走在光荣一队民兵排的队列里。凭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借助其他民兵手中的火把光亮,深一步浅一步地在崇山峻岭中的羊肠小道向上攀登。途中经过一个山沟。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桥。
通过微弱的手电和火把的光亮,只能看出:这个桥面只有三根杉木条子构成。长度大概有四米多长,反正不超过五米。桥周围的环境条件,根本看不出来。当时我也不清楚这座桥的桥面到桥底面,到底有多深?我只知道这儿是有一个小桥。由于是深夜,人多,大家在一起,没感觉到害怕。只觉得精神有些紧张,我紧跟着前面那个人的脚步,一步不拉地快速过了桥。当我走在这座桥上面,只感觉到桥身颤悠悠的,很有趣,挺好玩。一点儿也没觉到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又跑又跳着快速过了这个小桥。
过了那座小桥以后,山路越来越不好走了。山风在耳朵边呼呼地响着,刮起了路上的阵阵尘土;生产队里基干民兵们的急促脚步声,惊动了山林灌木丛里的野兔,它们纷纷从窝里钻出来,向着密林深处的灌木丛飞奔而去。随着几声尖利的厮叫打斗声,翻着几个滚儿就消失在黑夜里。密林树枝上的群鸟被我们的脚步惊醒,呼拉拉地一大片,全从树上突然飞起来,黑压压地腾空而起,打着盘旋,向着更高山峰的密林飞去。
基干民兵排的脚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向着高山密林深处快速前进。这一路上,我听不到任何人说话。只听得民兵排长不断地催促着,要全体民兵全速前进。远远望过去,只见几条火龙急速飞舞在崇山峻岭之中。可以断定,我们大队的其他民兵排,此刻也和我们一样,正向着山顶闪烁着火光的地方飞速前进
不久以后,大队的几个基干民兵排到达预定位置,都在闪烁着火光的地方,胜利会合了。我们大队的民兵连,连长站在即将熄灭的火堆旁边,大声宣布:光荣大队按照公社武装部的统一部署,搜山演习的任务胜利结束。现在各个基干民兵排,返回到各自的生产队。
我还真不知道,回到光荣一队,这个路线是按照原路返回。还得要经过那座只有三根杉木条子搭成的小桥。
这时候的天,已经大亮。民兵排的队伍还在很远的山腰转弯处,我就已经看清了这座桥的整个基本构造。此刻心里开始忐忑起来,接着就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桥身的长度大概有四米多,不超过五米。
眼前的这个东西也能算是个桥。宽度不到400毫米,是用三根杉木衫木条子搭起来的。桥的两端架在两座山头之间的悬崖边上,有人低声告诉我,桥面的底下边,是将近60多米的深沟。
隔老远的地方,我用眼睛看着这个小桥,心就悬在空中。站在沟边俯瞰下面,凭直观的感觉,我敢肯定:这条沟的深度,绝对不止60米深,顿时两眼直发晕,赶紧把头转向了远处。
此刻,只见脚下的山林上面是一团团的雾气所弥漫,根本就看不到底。这桥面上,连个栏杆都没有。那直径不到150MM三根杉木条也没有固定,就那么散乱地铺在两头的沟坎上。人走在三根杉木衫木条桥面上,桥面就活摇活甩的左右一直晃动,弄得悬吊吊的,实在太可怕了。
我走在这一字长蛇阵的队列里,跟随着光荣一队的基干民兵排,向着这个小桥,快速地前进。当基干民兵排中的第一个人,他的脚步刚踏上这个桥头,我就心怀鬼胎地停住了脚步。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我是因为胆小害怕才不敢过桥。
我故意停下脚步,蹲下身来环顾左右,装模做样地系鞋带,让队里的其他基干民兵们,从我的身后一个个地通过,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感觉到他们好像都已经走过了那个小桥。
实际上是我真的害怕,由于我自己胆小,大概着就是别人说过的“恐高症”。实际上。的确是自己胆小,不敢从那个桥上过。
我蹲在桥头的小路旁。一边慢慢地系着鞋带,一边低着头,默不做声,暗暗数着数,估摸着生产队里所有的基干民兵,都应该从身后过完了,便稍微转一下身,我看清楚了,他们都已经站在小桥那一端头的小路上,我这直起身来,扭头就往回走,说破大天来,我也坚决不上那座桥。
在这时候,我们生产队的基干民兵们,都发现了,小石头没有过桥,全部都齐刷刷地站在桥那头,等着我过桥。其中还有两个人立刻赶过桥,迅速向我追赶过来,一前一后地拦住我,执意要保护我过桥。
可我现在,提心吊胆地站在桥头上,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三根圆木头的桥面,头晕目眩地我,又看了看桥下一眼。雾气腾腾地覆盖着看不到底的深沟。山里的露水分很重,落到这桥面上,杉原木表面湿漉漉的,桥上很少有人走过,好像还有长着一些青苔。桥的表面有些打滑。
我们生产队的基干民兵们,七嘴八舌地喊着话,催促着我,规劝着我,要我不害怕,慢慢地过桥。他们在桥那边等着我。
我无不担心害怕地喊出来“嗨呀,你们不要说了,我实在不敢过啊。”、
一个是王春福,还有一个是王连友。轮番劝阻我,这两个基干民兵,他们越劝我不要害怕,我反而越害怕,万般无奈,只好执拗着,硬起一股劲,我非要返回去,宁肯多绕几里山路,我也要躲开这座桥。现在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过那座桥。
这两个基干民兵,也实在是被我逼急了,终于毫不客气地对我发火了。
王连友百思不解望着我,充满疑惑地问我“我觉得你这个人太奇怪了,现在你这么害怕过这个桥,那么在昨天夜间,你又是咋个过去的喃?桥都还是这个桥,时间间隔不到10个小时,深更半夜咋个你都敢跳起跳起地跑过去,大天白亮地回来,这座桥你反倒是不敢走了?”
王春福则大着嗓门直截了当告诉我:“你趁早打消那个念头,想都不要想,你根本就不可能饶过去。有一条,你算说是对了,距离这儿的两三里路以外,的确还有另一个出口,但是那个出口的小桥比这个更危险。因为那个出口的小桥是只有两根木头组成的,看起来比这边的桥还要悬。”
一听到这两个基干民兵说的这段话,我不禁呆住了,看起来,这座小桥,恐怕真的是与我今生有缘,今生今世我是躲不过这座桥了。
王连有对我发狠地说:“你要实在是害怕,那我们就干脆点,不跟你说那么多了。直接给你来硬的。先用毛巾蒙着你的眼睛,然后拉着你过桥。”
我当时虽然感到害怕,如果我一旦被别人蒙着眼睛牵着手过桥,这样的事,在生产队里一旦传出去,岂不更让别人笑话多久。年轻轻的小伙子,被别人蒙着双眼牵着过桥,这要是在全大队传开来,再传到全公社,我也实在丢不起那个人。这还叫我咋个做人?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把两只手也放在桥面上,四肢一起,顺着桥面爬过去。
不要再说了。更丢不起那个人。
我终于咬紧牙关,鼓足了勇气站在桥头上,装腔作势而又颤颤微微的点着了一支烟。
就着抽这枝烟的机会,我再次仔细地观察着这个桥的结构,就对着王春福和王连有,这两个基干民兵央求道:“你们两个行行好,帮帮忙,把桥面的三根杉木杆条给捆紧一点,别让它们忽左忽右地滚来滚去就行。”
他们二话没说,马上照办。举起手里的弯刀,在山路旁边的斜坡上,砍下两根藤条,在桥的两端,用藤条把桥上的杉木捆紧了
这时候我再次走上去,双脚踩在这三根杉木条子上,感觉到不再滚来滚去。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不再那么害怕,胆子就比刚才大了许多。
我站在桥头上伸直了双臂,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壮着胆子,夹在两个民兵的中间。艰难的迈着僵硬的双腿,跟着前面那个人的脚步,硬着头皮踩着那三根杉木条子,尽量避开桥面上的那些青苔,颤颤巍巍地踏上了由这段不到五米长的小桥。
按照王春福和王连有,他们二人告诉我的要领,我两眼平视前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脚步,一步,两步,我迈动着僵硬的双腿,交替着地向前,小心谨慎地移动脚步,缓慢地走向这条山沟对面的桥头。
当我鼓足了全身勇气,慢腾腾地走完这座桥以后,反到有些不服气了。
我叫王春福和王连有在离桥头不远的地方等着,一个人又返回小桥的另一头。就这样,我独自一个人在这座小桥上,反反复复地走了三个来回,而且可以确认,以后再遇到走这样的桥,再也不会感觉到害怕。
我才踌躇满志地跟着生产队里的基干民兵们返回了生产队。
在回生产队的路上,队长告诉我。要开始秋收大忙,割谷子了。他要我做好思想准备,又要吃苦了。
请看下一节《难忘的第一个秋收》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