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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之夏(五)

时间:2018/9/26 作者: A沧海明月 热度: 94775
  江月白回到家里,像往常一样,她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暑气消退的夜晚,有丝丝清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简单地吃了一份泡面,她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陈云峰的名片,加了他的微信。陈云峰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她。实际上,陈云峰并没有回公司,而是叫了两个好哥们去喝酒了。在露天的大排档,要一两个小菜,就能喝上一打啤酒。江月白还无法了解陈云峰的另一面。

  第二 天早晨,江月白还精心打扮了一番,她涂上了亮丽的唇彩,把头发散落垂肩,穿上深蓝色的套装,内搭纯白的衬衫,简单大方还不失秀气优雅。她感觉自己像是走过漫漫长夜,终于看到黎明的光芒一般。

  江月白来得很早,她笑容满面地进了职场,主任看到她高兴的样子,便好奇地问:“月白,怎么这么高兴,签大单了。”

  江月白忙解释道:“还没呢,只是要做计划书,是陌生客户,昨天走了一天,到晚上才遇见的,那位大哥,人挺好的。”

  主任惊讶地说:“啊,是陌生的客户呀,月白,你了解他多少,得注意分寸呀!”主任微笑着善意提醒她,意思是人心叵测。

  江月白心知肚明,她知道主任是什么意思。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或是火辣风情的,陈云峰应该也不例外,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又什么想法的,而自己已在一潭死水的婚姻里沉浸了太久,她甚至都不会对自己的老公撒娇,不会温言款语说一些像“我爱你”,“我想你”之类肉麻的情话了。她认为自己没有任何资本和手段去吸引哪怕是自己在意的男人。

  江月白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座位上,为陈云峰设计保险计划,然后让内勤打印出来。她环顾四周竟发现不少新的面孔,之前和她一批入职的几个人,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也许是已经离职了。江月白很庆幸自己还能坚持到现在,虽然也是困难重重,可她从未轻言放弃。

  她正在愣神时,忽然听到处长在叫她,她心里有些忐忑了,是不是处长又要催单了,她面露难色怯怯地走进了处长办公室。她不好意思地对处长说:“领导,我让您失望了,到现在还没有开单,不过,我已经有意向客户了,应该很快就能签单了。”

  处长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而是和颜悦色地对她说:“月白呀,我听你们主任说,你会做PPT演示,咱们处来了几个新人,我想让你弄一个演示,展示一下你在PA的成长历程。你的成长与改变,大家是与目共睹的,相信你会做好的。”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鼓励吧。

  江月白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她一面感激领导对自己的关怀,另一方面也在自责:自己真没用,没有用业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她连连对处长说:“谢谢领导能给我这个机会,谢谢!”

  她心花怒放地走出了办公室,心想:这真是好运连连呀!同事张姐看见她乐得合不上嘴就逗她说:“月白,怎么这么高兴,捡到金子了。”

  江月月神秘地笑了笑说:“差不多吧,可能我正走在遇到金子的路上吧!”

  祁姐又插了一句,“月白,你怎么又换微信名了,前几天叫什么“沧海蝴蝶”,今天又叫"烟花易冷”,我在微信里找你都找不到,你这变得也太快了吧!”祁姐是主任的大姐,已经都五十出头了,像她那么大岁数的老人家,当然不了解江月白不断地变换着名字是和心情和际遇有关的。也许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说是江月白太多愁善感了吧!

  开完早会,江月白就打电话给陈云峰,看他方不方便,给他讲解保险计划。江月白小心翼翼地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士极为磁性的声音,“喂,哪位?”江月白感觉到陈云峰说起话来漫不经心,她就有些乱了方寸,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思忖了一下,轻声细语,小心谨慎地说:“陈总,您现在方便吗,我给您送计划书。”

  其实,她开始想热情地叫他“陈哥”的,但当她从电话里听到陈云峰冷漠的语气时,她就改变了称呼,心里想:原来他们还没有那么熟络。简单的一个称呼或是一个说话的语气就会拉近或疏远彼此的距离。

  陈云峰还是很冷淡地说:“有空,你来吧!”然后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江月白傻傻地愣在座位上,像是看到五彩斑斓的泡泡瞬间破裂一般地失魂落魄。她甚至听惯了陈云峰时刻会说一些或挑逗或诙谐的话语,这些话语就像调皮的小精灵一样活跃着她周围有些凝固的空气。

  在慢悠悠的公交车上,江月白把头斜倚在车窗上,她又开始忧郁起来,没有了早晨的神采奕奕。她朱唇轻抿,眉眼低垂,胡思乱想着陈云峰种种拒绝买保险的理由。

  她下了车,伫立在行人如织的大直街,她竟然忘记了陈云峰公司的地址,昨晚,在意念不清的情况下游走着,竟不知东拐西拐多少条街道,才会晕倒在他的门前。

  她从兜里掏出了名片,按照名片的地址,才在一条并不繁华的街角,找到了他的公司。她抬起头看了看银灰色的牌匾上镶嵌着几个深蓝色的大字:“哈尔滨德仁装饰工程公司”,两扇玻璃门闭合着,透过门窗,她看见陈云峰把两只脚搭在桌边,正坐在他的老板椅上打电话。他的旁边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一边熟练地按着计算器,一边往本子上写东西。江月白想:那个女人应该是陈云峰的会计,帮他算账呢。她礼貌地敲了一下门,陈云峰面无表情地招招手示意她进来。她进来的那一瞬间,那个老女人抬起头来,扶了一下落到嘴边的眼镜,有些不怀好意地瞧了她一眼。

  陈云峰似乎在和商业伙伴谈合作项目,他说话的内容里有一些专业的术语,江月白都听不懂。江月白落落大方地向沙发走去,乖乖地坐在那里等他。她只是低着头浏览给他做的计划书或把目光转向别处,却不敢正视他。江月白心里想:他只是自己的一个意向客户,根本算不上是朋友,他们之间的交往不会有任何的情感在里面,自己只是需要完成业绩,而他恰巧是要买保险的客户。江月白神情肃穆地思忖着。她并没有注意到陈云峰在用眼睛的余光看自己,如果她知道陈云峰用深不可测的目光在看她,她肯定会面红心跳,无地自容的。

  时间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已经接近中午了,炽热的阳光透过门玻璃照进屋里,把屋里照得异常闷热。江月白迫不得已只好脱掉了长袖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短袖的白衬衫,她裸露的肌肤,雪白如玉,光滑似锦缎。

  陈云峰终于打完电话了,他把脚从办公桌上拿下来,江月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陈云峰笑眯眯地朝她走来,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 。他从她的手里拿过计划书,看了几眼,江月白本想仔细地给他讲一遍,毕竟一年得交6000多元钱。可陈云峰却说,计划书放在他这,等晚上再好好研究一下。然后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串钥匙和一包香烟,对江月白解释说:“我昨晚喝多了,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走,陪哥吃点饭去。”说完也不等江月白表态,就径直向外面走去。

  江月白只是睁着大眼睛,哑口无言,心想:这个陈云峰,不按套路出牌,自己都四面楚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就等着签你这一单呢!你倒好让我陪你吃饭,真是莫名其妙。但他现在可是自己唯一的财神爷呀,怎么也不能得罪呀!

  江月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地跟在陈云峰的后面,默不作声。陈云峰看出了他的心思,很强势地说:“怎么,你不愿意呀!我有那么讨厌吗?连吃个饭都不赏脸吗?”

  那个老女人又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让江月白心惊胆寒。

  江月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而她却只能这样灯蛾扑火般的铤而走险了。她当着那个女人的面,满脸堆笑地对陈云峰说:“哪有,哪有,陈哥,我当然愿意了,只是有点受宠若惊。我一个买保险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却还劳烦陈哥这样的厚待。”她表面上口是心非地敷衍着,内心却似有一只小鹿在横冲直撞要挣脱枷锁一般。

  “那就好,跟我走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之后是江月白一段很尴尬的沉默。她无言以对,失去了初见他时的简单无敌,暗自欢喜,她不得不去面对与这个狡猾男人的周旋。

  陈云峰居然还带了副墨镜,坐在车上,招招手让她上车。江月白快走几步,心里却想:还带了副墨镜,这是去干坏事的装备吗?

  江月白又一次上了他的车,她默不作声,不苟言笑,冷场了一段时间。车子还没开的时候,陈云峰的电话响了,她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好像是来了个新工程,对方让陈云峰明天就开工,陈云峰爽快地答应了:“大哥,你放心,我的施工肯定是一流的,有时间一起喝茶,回见。”

  挂断了电话,陈云峰突然转向江月白,俯下身去给她系上安全带,当他压着她的一瞬间,江月白屏住了呼吸,她的内心微微一颤。不知为什么,这个她不甚了解的男人,既让她心怀诚惶诚恐的惧怕,又让她想去欲罢不能的要靠近。

  陈云峰又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这块警察多,管得严,得系安全带。”

  江月白还是沉默无语,心想:你告诉我就行了,我自己会系的,干还要亲力亲为呀,莫名奇妙。

  陈云峰不疾不慢地开着车,她见江月白突然变成了一个闷葫芦,就嗔怪道:“那个小白兔,你能不能给爷笑一个,我没有虐待你吧,你还是倒在我门口的那位吗,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闷声不语的,好无趣呀!”

  江月白被他的话逗笑了,咧着嘴说:“陈哥,你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本事能哄您开心呀!”

  “啊,我想起来了,前几天也有一个卖保险的,总给我打电话,说能给我优惠,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在她那买保险。”陈云峰一本正经地说。

  江月白一下子愣住了,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她的头脑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去说服陈云峰所做的决定。她心想:这个狡猾的男人到底要干什么?她感觉自己像如临深渊一般地不知所措。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啊,是吗?陈哥,我就说嘛,自己不会这么走运的。”

  陈云峰看出了她的失望,就笑嘻嘻地说:“那妹子,你能给我什么优惠?你说来听听,如果能打动我,我就在你在签单。”他似乎有些神气的看着江月白。

  “我,我就要业绩,把我的提成都给你,这下你满意了吧!”江月白有些气愤地说。

  “那我再考虑考虑吧,下车了,吃饭去。”

  陈云峰把车开到了一家铁锅炖的餐馆门前,江月白随后下了车。餐馆的门楣装饰得古色古香,两串小红灯笼挂在门的两侧。屋里是用原木分隔的一个个的包间,每个包间的正中央都有一个大铁锅,三面环绕的是皮质的卡座。

  江月白随着陈云峰进了最里面的包间,刚一坐下,一位浓妆艳抹的小姑娘就拿着菜单进来了。热情地问:“先生,女士,来什么锅?”

  陈云峰对江月白说:“他家小笨鸡是特色,就来这个吧!”

  江月白只能乖乖地说:“随便”

  “服务员,再来四瓶1900,”陈云峰很豪爽地对那小姑娘说。

  江月白一听要来四瓶啤酒,就很温馨地提示一下说:“陈哥,你一会要开车,就别要啤酒了。”

  “我当然知道了,你要是害怕我被警察抓住,就替我喝吧!”说完坏坏的笑了笑。

  江月白真是被他捉弄得快要疯了,便带着哭腔对他说:“陈云峰,你太欺负人了!”

  陈云峰很得意的看着江月白委屈的样子,在江月白的眼里他越来越像一个变态狂。

  大约十分钟,小姑娘端着满满一盆生鸡肉过来了,点起火,加上调料,开水,小火慢炖。

  剩下的就是等待,江月白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哪里,她双手抱着肩,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食客们的众生相,他们或谈笑风生,或嬉笑怒骂,只有他们这里无比的安静。陈云峰悠闲地吸着烟,时不时的把烟雾吹向她。江月白则不停地挥着手拂走这些烟雾。

  大约一小时,诱人的香气从锅盖边的缝隙里冒了出来,陈云峰掀开了锅盖,乐呵呵地说:“来,妹子,吃吧!”说完,从锅里夹起一块很大的鸡肉,放在了江月白的盘子里。然后不忘给江月白倒上满满一杯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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