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末,“滴零零,滴零零”,江月白还是被手机的铃声叫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瞬间柔和的阳光穿透黎明的薄雾,无数道金光喷薄而出。又是崭新的一天,无论昨天的自己或悲或喜,或顺意或失落,都将消逝于时间的洪流中,我们能做的只有勇敢的面对无法预知的未来,即使是一下秒。
她信手翻看着日历,今天已经是18日了,离月末还有十几天,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慢下来,命运能否厚待于她,让她能遇到救她于水火中的客户,像抓住茫茫大海中一株救命的稻草。
江月白面对晨曦中的世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愿今天会有所收获。简单地吃了早饭,洗漱完毕,换上新洗的职业装,准备出发。她还是不习惯穿着随意地去拜访客户,虽然她也认同林美静的说话,女人就应该把自己打扮得光鲜悦目,在她看来,穿职业装是对陌生人的尊重,虽然陌生人并不一定会尊重她。
她站在车流如潮,人来人往的大直街上,这条长长的街道,横贯东西,又与一条条小街道紧密相连。宽阔的马路两侧,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栋栋的写字楼恢弘气派,临街商铺门楣上的牌匾五花八门,耀人眼目。
从上午九点开始,她就一家家商铺发名片,有车险的客户询问记录车险到期的时间,对于不了解医疗险的客户,她都是非常耐心和专业的解答,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义工,无偿地提供咨询服务。那些商铺里有许多都是替老板打工的雇员,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浓妆艳抹,穿着或深色或暖色的职业装。她们正值花样的年华,他们的价值观就是及时享乐,没有几人会深谋远虑地想到以后的年老或疾病。那些生命中残酷痛苦的字眼儿,他们都不会去想。
江月白还是一无所获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头顶炎炎的烈日,忘记饥渴,一心只为找到潜在的客户。时间在她走走停停,或匆忙或凌乱的脚步中无声无息地流逝。从正当午时,到落日向西,她目睹了形形色色人等千奇百怪的面孔,可以说,这长长的街道,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有些人是为了养家糊口,维持生计,有些人则是在酒桌上谈笑风生,商场上决胜千里。在这个物质至上的时代,那些开名车,住豪宅的人,是如何大把大把地把财富吸入囊中。穷人很少有一夜暴富,而富人却有可能瞬间一无所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月白却恨天黑得太早。街道两侧的霓虹灯次第闪亮起来,而她却有些意念模糊,两只脚像上了发条一般机械地向前走。她不知又走了多少,拐了多少条街道,而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和陌生人说话,只是让自己疲惫的身影像幽灵一样无声地闪过,闪过那些人某时某刻欢愉的时辰。
她看着前方的道路一点点地模糊起来,仿佛自己正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一股热血从脖颈涌向脑后,瞬间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她突然感觉自己困极了,就这样睡去了。她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喊:“喂喂,醒醒,醒醒!”她进入了梦境,感觉自己躺在冰上一般,寒冷至极。她下意识地蜷缩着身子,用双手抱住了膝盖。任凭那人怎么叫自己,就是起不来。
她梦见自己又躺在了草地上,已经是夜晚了,怎么还会有阳光暖暖地照着自己。她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想看个究竟。
“喂喂,醒醒,妹子!”江月白睁开了眼睛,居然有个男人,边对她说话,边笑眯眯地盯着她看,让她惊讶的是,她躺在了一张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男士的衣服。她下意识地立马坐了起来,身子退在沙发的一角。那个男人仍笑嘻嘻地说:“你醒了,可把我吓着了!”
“我怎么会躺在沙发上呢,你。……。”江月白又惊恐又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你什么,你!你都睡到了我的沙发上了,是不是该和我解释解释呀!”那人一脸的坏笑。
江月白的脸突然火辣辣地红了起来,“我,我……我刚才是晕倒了,我不是故意碰瓷的。”
她的话居然把那个男人给逗乐了,他笑着说:“妹子你是不是摔糊涂了,你的想法怎么这么复杂。就是你晕倒了,我把你抱到了沙发上,这么简单,难道我要看着你躺下大街上不成!”
“谢谢你,大哥,不好意思呀,让你见笑了!”江月白话锋一转,开始感恩这个看起来有些坏,但还算是君子的陌生人。
“你是做什么业务的,扫街的呀!这大晚上的,也不回家陪老公,在打街上瞎逛啥!”那人质问她。
“哎!我也不愿意这样呀,我是做保险的,这个月还没有业绩呢,如果没有业绩就会下岗的,所以才满大街的找客户。”江月白很无奈,很委屈的说。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心想:我们又不熟,我怎么能说出这么没颜面的话呢!
那个人又呵呵地笑着说:“妹子,不是哥打击你,像你这样走街窜巷的跑,是白费力的,业务不是跑出来的,是谈出来的,把客户谈高兴了,他自然会买你的单。”
江月白颓败至极,她甚至有些绝望的要哭出来。
那人忙说:“行了,行了,别多愁善感了,告诉我你家地址,我先送你回家吧!”
江月白感激涕零地说:“谢谢大哥,怎么称呼你,我叫江月白。”
“啊,你就叫我陈哥吧!你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江月白整理了一下衣衫,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她这才有精神环顾一下四周,大约30平的屋子,用磨砂玻璃隔成了两间,里面的一间放了许多装饰材料,一捆捆似油纸样的材料堆得老高。外一间正对门是一张办公桌,桌上凌乱地放着纸张,单据,两大本很厚的册子。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万马奔腾的字画。沙发的前方是一个实木的茶几桌,桌上放着小巧精致的茶具。
江月白起身走到桌前,看见桌边放着一盒名片,她拿起了一张,“哈尔滨德仁装饰工程有限公司,经理:陈云峰”。她拿着名片看着,这时那个男人进来了,她这才仔细地打量他一番。这个男人,中等身材,偏瘦,相貌平平,但眉宇间透着一股霸气,平头,穿着一身休闲装,耐克运动鞋。
江月白遇到的这个男人叫陈云峰,山东人,二十年前和爱人来到了哈尔滨,开始只是接一些防水建筑之类的小活。但陈云峰头脑灵活,能说会道,还善于交际,经过两年的打拼,在哈尔滨买了一间50平米的楼房。最开始是开着小摩托揽业务,后来又买了一辆面包车,在三年前,才买了现在开的SUV。
陈云峰在屋里拿了一些东西,关上了灯,吹着口哨走了出去,江月白在后面不声不响地跟着他。陈云峰一边去拉卷帘门,一边对江月白说:“你到车里去等我。”
江月白上了他的车,车里很黑,收音机里轻声飘荡着某位男歌手沧桑沙哑的歌声。陈云峰打开了车门,开玩笑地说:“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江月白一听吓得毛骨悚然,她急忙去开车门,想仓皇地逃走。这时陈云峰突然大笑起来,抓住了她的手说:“看把你吓的,我跟你开玩笑呢!那个什么小白兔,你真把我当成大灰狼了。你放心,你陈哥可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嘴上没有把门的。”
江月白真是虚惊一场,她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会晕倒,为什么还要上一个陌生人的车,要知道这世道,劫财劫色的人太多了。可她又想这个陌生的男人应该算是事业有成吧,有自己的公司,有私家车,肯定不是图财的,而她江月白,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姿色,身材也一般,这个男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也许还会有主动投怀送抱的。江月白在黑暗处默不作声地胡思乱想着,她根本没有听见陈云峰对她说话,“喂,小白兔,你家住哪里,你要是不说,我就走我熟悉的路了。”
“啊!什么你熟悉的路。……”江月白惊讶地说。
“我问你家在哪,你并没有说,我就认为你是默认去我那了。”
“陈哥,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家在天合小区。”江月白被陈云峰挑逗得哭笑不得,在她的生活圈子里,都是些循规蹈矩,说正经话,老实厚道的男人,而陈云峰算是她所遇到的最奇葩的男人。样子和言语都感觉坏坏的,但骨子里却是个正经人。
其实,陈云峰对江月白还是有些好感的,不然和她素昧平生,初次见面,他没必要送她回家,越殷勤越是有所图。陈云峰心里也正盘算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妹子,她不算漂亮,不会让男人有非分之想,但她思想单纯,温柔可人,和她说话很舒服。不像他家的那个“母夜叉”,整天河东狮吼一般,他都懒得看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屈指算来,他已经有两个月没回家了。不是睡在车里,就是睡在公司,或是住在哥们那里,要不就在洗浴中心泡上一宿。陈云峰还在思忖着今天的住处呢!
江月白很好奇地问:“陈哥,你家在哪住呀,嫂子在等你回家吃饭吧!”
陈云峰叹了口气说:“哎,我是有家不想回呀,已经在外面呆了两个月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收留我吧!”说完呵呵地笑了。
江月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陈哥,你又在开玩笑。”然后是一段沉默,她心里暗暗骂自己:江月白,你这是挖坑让自己往里跳呀!
过了一会,陈云峰又一本正经地说:“那个小白兔,你是卖保险的,对吧?”
江月白一听“保险”两个字立马兴奋起来,很热情地说:“是的,是的,陈哥有什么能帮到您?”
“啊,我还有一辆面包车,车险到期了,你帮我办一下吧,还有咱俩还挺有缘,我正想给自己也办份保险,你帮我做个计划书吧!”
江月白感激涕零地不知说什么好了,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只要一煽情就会泪如雨下。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太感谢你了,”
陈云峰被她夸得也喜笑颜开,心花怒放起来,心想这妹子可真实在。
阑珊夜色,月影朦胧,霓虹灯迷离闪烁,初次见面的他和她却相谈甚欢。江月白满眼崇拜地看着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他有些轻狂却不盛气凌人,有些霸道却又温情流露。
陈云峰把江月白送到了小区边的马路上,开玩笑地对她说,“我就不上去了,回公司了。你不是有我的名片吗,明天帮我把车险办了,还有保险计划书,明天到我公司吧,这几天不忙。”
江月白站在马路边上,不离开也不说话,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感激这个初次见面,却对她这么好的男人,原来他是特意把自己送回家的呀!
"怎么还不回家给你老公做饭,还舍不得我呀!"陈云峰时刻不忘说些不正经的话,说完嘻嘻地笑着,“赶紧回去吧,太晚了,是觉得我太好了吗,那就对了。”说完,推着江月白的后背让她离开。然后迅速地上车,一踩油门,车子飞驰而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峰回路转处遇见的他,将会在这个多愁善感女子的生命里留下怎样的风景。是没有相欠,怎会遇见,还是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而遇见又能怎样呢,他是与一个孩子血脉相连的父亲,他亦是另一个女人名正言顺的丈夫,而她也是同样。他们之间能否不计儿女情长,清清白白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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