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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地草(三十八章)

时间:2018/8/27 作者: 付春 热度: 82087

  三十八章


  生活有时会出其不意,让你措手不及。五月,单位都在搞禁烧,刘芳芳和同事们正在村上禁烧。她和几位同事吃过午饭,在田坝里转悠,从这个林子转到另一个林子,如果田野有焚烧桔杆的一眼就能看到。大家也知道农民不会焚烧,把所辖区域转了一遍,打算找个林子休息一阵。


  太阳象是被一块什么东西蒙住了,虽然不是金灿灿的,天气却异常闷热。本来两点过是地气正上窜的时候,大家认为这是正常。但天空突然变暗了一点,灰蒙蒙的,有点象要下雨时乌云密布的样子,但又不象。大家没有觉出什么异常,只当时要下雨了。


  刹那间天摇地动,刘芳芳和大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会事,年长的郑灵秀大喊一声:“地震了!”脚下的地面象是有巨型动物在下面拱动一样,不断扭动起伏,发出“喀喀嚓嚓”的声音,象什么断裂了似的。大家吓的不知该往哪里走了,只好坐到地上,脸上惊恐不已。


  只见近处的竹林树木房屋象是被巨风卷着东倒西歪,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风。公路上行驶的汽车,轮胎突然象被放了气的似的,行驶起来很不得力,左右摇晃。县城的高楼象是被狂魔施了法术一样,左右摇摆,房子好象极有韧性一样,向一旁倾到,又反弹到另一边,就这样摇摆着。


  两点过,天气这样热,人们不是上班,就是呆在家里。人们吓得惊慌失措,有些拼命往楼下跑,有些吓瘫了,有些基本是连滚带爬到了楼下。


  中兴镇六楼正在召开村上书记主任会,地震来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地震了!”安静的人群象炸开的蜂窝,四散逃窜,有的从会议室前门跑,有的从后门跑,本来只有一百人不到,因为慌乱,楼梯口变得十分拥挤。这时谁也顾不上谁了,大家各顾自己逃命,拼命往楼下跑。男的体力好些,很快跑到楼下院子里,后面女同志也不甘示弱,紧跟着也到了院子里。大家站在院子看着左右摇摆的房子,个个心有余悸,刚刚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召开会议的副镇长叫大家互相看看人都跑出来没有,大家才发现最胖的张书记不在。张书记是一个村的支部书记,不知什么原因,她个子不到160厘米,体重快100公斤,平时走路身上的肉都在发颤。但这不影响她做工作,她把村上管理的有条不紊,工作做的不错。大家正焦急望着楼梯口时,一块肥滚滚的东西迅速滚到大家面前,原来是张书记逃出来了。大家看到这姿态,十分滑稽可笑,但在这样可怕的事件下没有人笑得出来。有人上去扶起了张书记,发现她脚上的鞋子少了一只,脚上皮蹭开了。


  大家站在楼下,看着周围的楼房都在摇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会出现什么可怕的结果。


  中午本来行人很少的街上,一会儿涌满了人。看到如此摇晃的房子,大家拼命往平地跑。体育场和公园一会挤满了人,因这这两块地是县城最宽的平地了。等到了这里,人们才各自想到自己的亲人,上学的孩子们,上班的想到家里的人,家里的人想到了上班的人。人们拨打电话,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特别是有孩子上学的,家长们更是担心的不得了:“我的孩子啊,你可安好。”通讯中断,无法联系,人们只有无奈的听天由命了。


  县城的房子虽然疯狂摇摆了一阵,但大部分还是端立在那里,好象安然无恙,其实不少地方裂开了口子,一些年久的房子,已经垮掉了。


  人们完全被这场劫难弄懵了,从来没有经历过地震,原来这样可怕。大家呆在平地,地面时不时的颠簸一下,余震不断。


  刘芳芳和郑灵秀五位同志,等最烈的那阵震动过后,赶紧往县城赶。不知家里怎么样了,孩子们怎么样了,电话打不通。刘芳芳回到县城,走在回家的路上,格外安静,整个城市突然之间成了一座空城,家家关门闭户,人们象突然蒸发了一样,这安静让人感觉到诡异。天空灰蒙蒙的,一人走在这样静谧的街上,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害怕。刘芳芳得回家去看看,家里不知成什么样了。当她打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她莫名其妙,客厅撒落一地的玉片,房子里家俱一切完好,并没有倒塌的,墙壁也完好无损。她奇怪这是哪里飞来的异物,门窗完好。当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灯罩玻璃全部摔了下来。她没有清扫这些碎块,拿了工资本和一件外套提了个包就往体育场去了。


  体育场上挤满了人,县城起码一半的人挤在这里。有些人抱了垫子,席子,被子出来,准备晚上在这里过夜。人与人之间不管认识不认识的,突然变得十分亲近,彼此散发出十分的真诚。如果是遇到熟人,象见到亲人一般。地震这一震,一下把人平时身上的骄奢,优越等等的坏习气全部震掉了。刘芳芳挤进人群,希望遇到熟悉的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娘家人联系不上,前夫也联系不上,也就无法联系到儿子。人们有些挤坐在地上垫子上或席子上,有些站着,都在议论着这场可怕的地震,大家都是头一次遇到。余震不断,地面隔一会又颤动一下,人们紧张的不得了,生怕这块地面一下就陷了下去。


  刘芳芳一会儿又拨打一次电话,但始终打不通,她只好呆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周围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突然有人轻轻搡了她一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她回头一看是邻居张姐,她象见到亲人一样,十分高兴。“我们拿了席子,被子出来了,我们家人都在那儿。你一个人和我们一起噻。我们还带有很多吃的,饿了就吃。我把孙子的尿不湿拿到外面去,人太多了,放在里面气味大。”边说边走到外面把尿不湿丢在了外面没人的地方,然后回来牵着刘芳芳一起到了她们驻地。张姐的亲家母正在哄着孙子。张姐和丈夫,儿子,媳妇全部在一起,围坐在席子上。被子折放在一旁。旁边塑料袋里装了满满的吃食,面包,饼干,花生,牛肉干,豆腐干,还有矿泉水等,都是张姐货架的上的东西。一家人招呼她坐下,象对待失散的亲人一般。张姐儿媳妇刘意拿出袋子里东西对刘芳芳说:“刘姐,吃点东西。”“嗯。”刘芳芳答应着接过面包,然后放在口袋里。“等会饿了时吃。”一是刘芳芳肚子真不饿,现在才四点过,离晚饭也有一段时间。二是儿子的情况不知什么样。还有就是娘家人。她哪有心情吃东西。人们的心思完全被地震攫住了,不断颤动的地面让大家不敢轻举妄动。都明白回到高楼里是极其危险的,万一一次巨震就被活埋了也不知道呢。


  两个多小时后,通讯终于通了,所有人都在给亲人们拨打电话。刘芳芳第一个打了前夫的电话,她问了儿子的情况,得知儿子正安然无恙和他一起呆在自家汽车里,汽车又停在很宽阔的地方,心理落了下来。前夫告诉她打算把儿子送到他奶奶家,乡下房子矮小,相对安全些。刘芳芳又打了娘家电话,知道父母和嫂子都安好。刘芳芳又给在矿上的哥哥打了电话,但无法打通。


  乡下的父母也不停给儿子拨打电话,但就是打不通。他们也不知道这地震离儿子上班的地方远不远,老两口异常担心。他们让刘芳芳和矿上的人联系。刘芳芳联系了矿上的人,矿上的人也说打不通,现在地震,又是山区没有信号正常。妈妈却在电话里说:“你哥哥中午十二点过给我打了电话的,说今天下午就要回来。今天不该他值班了。下井的工人们都放假回家农忙了。他们后勤上几位管理轮流值班,今天他就值完了。说要回来帮我插秧,把田里水灌满。”妈妈在电话里说起儿子,满满的知足。


  儿子孝顺又听话,即使在外面上班,回家了看到她在忙农活,连衣服也没换,马上接过她手上的活做完。如果是重的要背要挑的,更是二话不说,帮妈妈搬到家里。每次,妈妈觉得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养了这个儿子。他工作和生活的一些私事也会悄悄和她讲述。儿子对自己的爱和信任让她知足了到了极点。妈妈感觉儿子简直是太完美了,是天下最称心的儿子。刘芳芳在这点上远远赶不上儿子体贴。平时,儿子想做的事,妈妈都十分支持,只要是儿子说的话,她就会毫无原则的听,儿子说的都是对的,任何人讲的都不如儿子讲的好。她这生的愿望就是守好这个家,帮儿子看护和守好这个家,让他的家幸福安康的过着。凡是有伤儿子家庭的任何事,她都绝不容忍。守护儿子幸福的过着,就是她幸福的生活。刘芳芳算是她幸福生活的一个补充,在儿子生活幸福的前提下,女儿过的好就行了。只要女儿的不幸和不快不要映入她的眼帘,她就不会去追究。


  电话通了后,刘芳芳被通知回单位上班。中兴镇是县城所在镇,作为基层政府,发生了如此大的灾情,全体人员必须到岗。刘芳芳和同事们接到电话陆续回到了单位。办公楼在地震中摇晃了几次,但还是稳稳的立在那儿,墙体却裂了几道歪扭的长长的四五厘米宽的口子,大家再不敢回到办公室办公。人们就在院子里搭了几张帐篷,抬了几张桌,凳子,把电话也临时安置在这里,成立了临时工作指挥部。全单位人都站在院子里听从安排,领导们一直坚守在岗位上。刘芳芳算来的晚的了,有些同志地震时就在单位,他们一直在汇总上报灾情。刘芳芳和三位同志被分在一处垮了一部分的楼房前看着,一是不请允许主人再上楼,二是提醒过路的行人远离这地。守到晚上十点过,来了两位男同志换班,刘芳芳和三位同事回到了单位。她们也不敢回家睡觉,大家怕睡着了遭遇余震。帐篷里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同事。刘芳芳看看没有空位,只好在临时指挥部凳子上坐着。镇长和一位副镇长还有一位接电话的同志守在那里,大家轮流值班。镇长声音也哑了,他对刘芳芳和四位女同志笑着打了个招呼,声音却十分嘶哑。


  特殊时期,同志们十分辛苦,全部到一线工作,一是安抚灾民,发放帐篷,吃食等物资,还要统计受灾情况,个个都没有休息好。全单位人员整天都在工作,家里回不去,街上的馆子也关门了,单位决定全体人员在食堂吃饭。单位食堂每天三顿,按时开饭,坐满一桌摆一桌。这时大家都不象平时讲究,站着或坐着围成一桌,填饱肚子后又到自己岗位上去了。


  刘芳芳每天和同事们一起工作,十分疲累。休息时找了个账篷想躺一会,但心理有事的她的怎么也无法入睡。她给哥哥打了几次电话,都打不通,十分不安,这不安象一只手紧紧拽住了她的心。地震发生在汶川,属于都江堰管的,哥哥在另一个县,她想应该不会有事吧。自己这个县城就是垮掉十来处旧房子,有一部分只是裂了缝而已,受伤人员有十几位,死的有两三人,这不算厉害。


  中兴镇派了一支人员进去抗灾,他们发回的消息十分可怕。汶川和都江堰已夷为平地了,到处是死人,受伤人员很多。一些学校和单位几乎全部覆没。救援的人们在废墟里挖着,希望能够找到幸存者。有些被压伤的人被人们救了出来,但挖出的更多是大大小小的尸体,那个惨状不忍目睹。看着这么多自己的同类就这样失去生命,人们心理震颤着,到了吃饭时间,有人竟然“哇哇”大吐,把刚吃下的方便饭吐的一地都是。看着一个大男人这样,大家十分理解,因为刚刚才搬了这么多的同类,怎么能咽的下东西呢。有些忙碌了大半天,分到一碗方便面,是饥饿让他吞下了这些食物,也许一想到刚刚的各种各样的尸体和他们的姿态,恐怕也会“哇哇”大吐。


  刘芳芳打了两天电话后,她又联系了矿上的人,矿上的负责人支支吾吾的,好象是不清楚情况或许是故意不说。刘芳芳和堂哥联系,堂哥经常去那个地方拉矿石他应该知道情况的。堂哥在电话里说了实情:“他们的矿区虽然是另一个县管辖,行路来说是远。实际和汶川是背靠背的,离震中很近。估计里面情况不好!”“什么!哥,你为什么不早说。我都打了几次他矿上负责人电话了,他们为什么不说呢?”刘芳芳脸色有点变了急促地说。“他们其实清楚,但不敢说。我也不敢说,哥在里面,我怕伯爷和伯娘他们受不了。我们怕万一!听说进山的路全部毁掉了,进不去!”堂哥在电话里带着一丝畏心和担忧说。“啊!不,哥。我们得去找他,我们得亲自去!”刘芳芳果断地说。“好,我和你一起去。我把两位妹夫也叫上。”刘芳芳向单位请了假,向父母说了要和堂哥两位堂姐夫进去找人。父母担心了两天一直睡不着,脸色腊黄,听了女儿的话,这种极度担心终于找到了一个支点,他们象被斩了手脚的人一样,巴不得行动,却又无能为力,女儿的决定象是给他们一把行动的推力。


  刘芳芳在县城急急寻找卖雨衣和水胶鞋的店铺。这些是进山必备的物资,因为山里阴晴不定,地震天气变得怪怪的。终于在西街上遇上一家。地震后一些胆大的人回来开着店铺,开门迟,关的早,反正在这个时候能赚两个是两个。但绝大多数人把命看的比这赚钱重要,整个县城开店的没有几家。刘芳芳又在一家百货店买了一堆吃食。她把这些东西收拾在一个大牛仔包里。


  堂哥和两位堂姐夫到了县城和刘芳芳汇合。刘芳芳又去租了一辆面包车,四人向鸡冠山前进。


  还离鸡冠山很远的地方,公路就中断了。山垮下来,完全中断了路,刘芳芳四人只好下车。他们向当地人打听。当地人说,只要从面前这座山绕过去,前面的公路又是通的,又可以进去。刘芳芳和三位哥哥向山上走去。前面也有行人,他们跟在这些人后面。山上灌木丛生,人们拨开这些树木,按着估计的方向走。刘芳芳四人完全不知道路,他们紧跟别人后面。前面的人是当地村民,对这里地形熟悉,方向清楚。他们平时就生活在山里,走山路对他们来说再平常不过了。可是刘芳芳四人就惨了,他们跟在后面很吃力,尤其是刘芳芳,平时上班,也没走多少路,最远距离就是单位到家,上个班走的不紧不慢,而要在这荒山地里边拨灌木或杂草前行,十分不易。三位哥哥故意走慢一点,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她。山地很潮湿,四位一人弄了一根干柴棍拄着,这样省力不少。又可以探路,爬坡时可拄着休息一下。他们这样走,一会儿就被前面那拨人甩在了后面,最后完全看不见了。这也难不到他们,才走的地方有印子,有踏倒的野草,沿着这些印子走,也不知道这路有多远。在下面时听当地人说,没多远,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公路边。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公路,大家轻松了一下。带着满脚的泥巴踏上了公路,刘芳芳以为这就到了哥哥工作的地方。


  前面有些人站在路边象等车的样子,他们一打听,原来真是在等车。要往里走还有十公里,当地有几个村民用农用三轮车免费拉这些不管是来寻亲的人还是回来乡民。刘芳芳四人也站在旁边等车。一会儿,来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山里汉子,骑着三轮车过来了。人们陆续上车。刘芳芳也跟着上了车。这对刘芳芳来说,真是雪中送炭,刚刚从山上下来,也走累了。师傅看大家坐稳当了,发动了车子,向前面驶去。到了前面没有路了,大家下车。有人主动给钱,五元或十元的,师傅坚决不收。他说:“不收钱的。发生这么大的灾情,大家都不容易。”那张黝黑质朴的脸上充满十分的诚意。有人说:“可是这烧油也费钱的。你收下,算出一点油费嘛。”“不,我都从外面工地上打工回来。出门的人不容易。”说话间,车子上已坐了几位,他们要出山的。师傅看他们坐稳了,发动了车子。刘芳芳目睹这些,心理涌起一起激动,多么善良质朴的人,象裸露在大自然的钻石一般光彩迷人。


  他和哥哥们来到前面,这里有不少人。这里是当地乡政府,离鸡冠山还有三十公里的地方,公路在这里就完全中断了。当地政府和武警人员驻扎在这里,一时为了抢救伤员,二是不让人再往里走。刘芳芳和三位哥哥到了那里,向他们说明来意。刘芳芳几位往里走,当地政府一位工作人员拦住了他们。刘芳芳执意进去,一位满脸倦容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脸上还糊了些泥巴,两条裤腿挽到膝盖,也是一脚的黄泥,他过来询问了刘芳芳的情况。旁边有人介绍:“这是我们黄镇长,他刚从山里出来。昨晚到现在没有休息过。”黄镇长对刘芳芳说:“凡是没有出来的人我们都作了登记”边说边递给刘芳芳一个小的工作笔记本,上面记下已确认死亡和失踪者的名字,有好几篇。刘芳芳在失踪页找到哥哥的名字,她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都三天多了,哥哥竟然没有出来,哥哥的身体可是一流的棒。听说连山里只要能走的动的老人,都被政府和武警解救出来了。里面的公路全毁了,是特警冒出生命危险用板子搭着,爬着进去,一路踩出的脚印成了大家出来生命之路。一个战士在余震时掉下了悬崖,后面的战士们无畏自己的生命,继续前进,把困在里面的山民一个一个救了出来。黄镇长亲自去带的路。当刘芳芳说出哥哥名字时,他们都说认识。“铁矿刘总管嘛,他和我们熟悉,多好的一个人。是你哥?”刘芳芳噙着泪水点了点头。大家看着这位熟悉的失踪者的妹妹,欲言又止。有人把堂哥叫到一旁,悄悄耳语:“所谓失踪,说白了就是找不到活人或尸体的。一般情况下,估计都已、、、、、、”堂哥听了心理凉了下。刘义可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伙伴,如果真就这样没了,太不可信了。一个健康的大活人,一个从小和自己玩大的哥,说没就没了,刘庆沉默着一言不发。


  刘芳芳坚持说要进去找哥,黄镇长突然提高声音说:“这位妹啊,我实话告诉你吧,进去就是送死。还把你这几位哥一起连累。余震不断,山上石头不断滑落,而且根本没有路!”刘芳芳听了黄镇长的话还是不死心,她对黄镇长说:“你让我一个人进去看一眼,我不往里走,看一眼就出来。”黄镇长看到刘芳芳伤心又着急的样子答应了。


  刘芳芳跨进警戒线,往里走了不到五十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完全看不到路,山和河联在了一起,这些垮下来的山土潮湿,只有一行脚板印子在中间蜿蜒着。如果没点胆量和勇气,走在这样的悬崖边上,吓也吓倒的。她也不明白,特警是怎么把老百姓救出来的。天哪,要是上面掉个石头下来砸中还能活命吗,不小心失脚,一下就滚到下面湍急的河流里,也是一样没命。她这才明白进去是多么的不明智之举。她返回来,告诉哥哥们不能进去,只有等余震缓缓再说。


  父母一整天盼着,山里电话又打不通,他们一整天不知要做什么才好,反正心理象有只小怪兽折腾着一般。还有青儿玉儿,嫂子,他们也在急急盼着刘芳芳回来。两个年幼的孩子没有意识到很严重的后果,她们只知道爸爸在矿上打工,挣钱供她们上学。嫂子十分担心丈夫,但又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方法呢,她也把希望寄托在刘芳芳身上。


  傍晚时分,四个人才回到家里。刘芳芳向家里讲了那里的实情,唯一没有讲哥哥登记在失踪名册下,只说死亡的人都作了登记,但没有哥哥的名字。其实她已猜到哥哥可能已离开这个世界了,但她不敢这样说。父母听她这样说,感觉十分不妙,但还是抱着儿子活着的希望和念想。他们更加着急,山里出不来,儿子不是困在里面了吗。父母几天没有睡好觉了,脸色青黄,象是害了大病的人一样。他们无法入睡,甚至有点精神恍惚,完全被儿子这根弦绷紧了,但又只能这样无奈的等着。


  余震不断,大大小小无数次。人们几天下来都习惯了这种时不时抖动一下,也没再发生什么大震,大胆的人陆续回家睡觉。


  又过了一天,刘芳芳和家人都提着心在熬日子,刘芳芳和三位哥哥又租车去了鸡冠山。这次堵住的那断路已被路政用挖掘机疏通了。刘芳芳和哥哥们直达政府设置的警戒线。


  政府的人看着又来寻哥哥的刘芳芳,他们说:“你们不能进去,里面危险的很,这面离震中近,余震也是吓人的。上级下了死命令,在一月内必须疏通道路。工人们冒着生命不分白黑的干,现在也才疏通了几里路。有时,前面挖掘机刚把路面铲出来,余震一来,又垮方了。你实在要进,我看还是要缓两天。一是等路疏通的多一点,余震少一点。”刘芳芳无奈的很,只好又失望的返回家里。


  父母的脸色让她害怕。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好,脸色变得黑黄,有点浮肿,走路都有点飘了,如果被什么轻轻一碰就会倒下或散架的样子。母亲脸色青白,象是没有血气的人一样,眼窝深陷,平时骂人的狠劲彻底消失了。两个侄女儿倒是被这场风雨欲来的气氛给震慑住了,她们不多说话。这几天学校全部放假,她们呆在家,看到快气倒爷爷和奶奶,一言不发的妈妈,两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平时就很听话懂事,这时更加懂事了。她们自觉的做饭,叫大人们吃。然后把家里猪儿,狗儿,鸡儿,喂了。一家人围在饭桌旁基本不说话,都吃的很少。刘芳芳看着一家人的状态,在心理叹着:这个家啊,家!他们心思全部放在这个不归人身上了,这个家里真正的顶梁柱。哥啊,这个家,怎么能少的了你呢!


  刘芳芳在家也呆不住,地震第七天时,刘芳芳和哥哥们又向鸡冠山出发。刘芳芳在心理发誓,不管结果如何,就算是没了也要找到尸体,把他给弄回来,他应该回家呀!


  这次矿上也派出五位男的和她们一起。一位是矿主的亲弟弟刘矿长,他平时主管矿上。有两位是矿上和刘义一起管理的后勤人员。他们一是要进去看看这矿区究竟成什么样了,损失有多大,二是他们也要了解刘义的实情。人是在矿区没了的。


  一行九人来到警戒线,矿区管理和政府的人都十分熟悉,大家聊了几句。大家在工作人员处作了登记。今天天气也好,一片明朗,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但人们看到刘芳芳时,却劝告说:“你就不要进去了。里面路不好走,有三十几公里,就是平路走这么远,我想你也不一定走的了。就是我们这里生活的劳动妇女估计也不敢走。你就在外面等。天黑之前必须出山,你要是走不出来,可是要连累这么多人的哦。”“哦,不,我能行,我每天走路。我一定要进去。”刘芳芳坚持说。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除了自己一个最亲的人可以进去,自己怎么可以不进去呢。要是哥哥万一受伤了还呆在某处呢,得亲自把他救出来呀。刘芳芳的坚持和寻人的决心,没人能阻止,他们只好让她一起进去。


  才开始,大家走了一段公路,这些是震后路政挖掘出来的路。天气晴朗,太阳当空照。余震少了不少,偶尔会有摇动。走了一段路,前面就不通了,工人们开着挖掘机正在开路。大家只好从垮掉的地方,沿着依稀的脚印过去。刘芳芳看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不敢直走,生怕掉到下面河里,为了稳当,她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前面的男同志都走了过去,只有堂哥跟在他身后,堂哥看到在前面爬着的妹妹,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把她吓着了,滚到下面。他得在后面保护着她,大伯家就这个女儿,要是没了,这不是要了大伯和伯娘的命吗。等妹妹爬过这段路,安全站到公路上,堂哥才赶紧跟了过去。走在前面的人没看到他们跟上来,就在公路旁等他们。一行人又继续向前行。


  两旁的房屋支离破碎,全是残塬断壁,没有一处好的房屋。屋子里的家俱也是东倒西歪。一些行路的车子被砸毁在路边。有一辆车头上压着一块上千斤的石头,车头完全变形了。车里的人也没有,不知是死了还是逃生了。一段一段的公路被毁了。一路没有遇到人。一些农民的猪儿也在路上自在的东游西荡,它们在寻着吃食。一群没了主人的羊子“咪咪”叫着。也许是几天不见主人,也许是被地震惊吓着了,见到这几个人,象找到依靠一样,它们竟然跟着刘芳芳们走了二三里路。


  他们当中有好奇的,跑进毁掉的房子。一家被砸毁的冰箱里有不少肉呢,墙壁上还挂着两块大腊肉。一些家里厨房还放着蔬菜。


  山里的路是一段一段的毁掉,一些没有毁掉的路旁还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在阳光下绽放它的美丽,生命有时多么脆弱,有时又是这样顽强。溪水并没有因为地震和跑光的人们发生什么变化,它们依然在石块中欢快的流淌着。两岸是青山环绕,如果不是因为地震,这里是多么清幽的地方。这群人各有各的使命,也没有多少心情欣赏这些。走了两个多小时,刘芳芳感觉脚板好象是磨破了一样,她停下来,坐到溪水边的草地上,把厚底子运动鞋脱了下来。鞋底完好无损,她又细细看脚板,两只脚板也没有破,好好的,只是一双袜子全磨破了。她休息了一会,又继续走路。堂哥一直紧跟着他,其他人全部走在前面,估计比他们多走了几里路。虽然一直看不见他们,有堂哥一起,刘芳芳不怕。


  太阳照着,人被晒的焉焉的,刘芳芳十分累,要是在平时,她肯定找张床躺着了。但心中的念头让她迈着沉沉的步伐。其实堂哥也不轻松,平时谁也不会去徙步行这样远。但一出现危险的路段,两人立即打起精神。刘芳芳更是全神惯注,手脚并用爬过去,爬过了危险区心中舒一口气。堂哥在后面一点不轻松,他每次看到妹妹小心翼翼笨拙的样子,总担心她掉到山崖,紧张的不得了,只要刘芳芳一爬过去,他的心就落下来了。偶尔也会余震,山上的石头会飞落下来,特别是一些垮过的地方,太阳一晒,土质变的疏松,稍微一摇,泥石“濑濑”的掉下来。如果运气不好,正从下面经过,是十分危险的。每次过这样的地方,大家加快脚步,尽量在最短时间过去。刘芳芳和堂哥走到一处垮过的地方,正准备过,突然摇了一下,泥石飞落,刘芳芳吓的汗水直冒,等到余震过了,她和哥哥跑着过了这段路。


  走着走着,出现一处地势开阔的平地,有十几亩地宽,地上搭着一排排棚子,有人在这里生产金针菇。因为这里气温比外面低,湿气大,没有什么污染,这里养的金针菇质量口感好很多。金针菇被送去各大酒店。地震一来,老板和工人全跑光了。棚子里的金针菇疯长着,很多长过了头,没人采收。他们有人跑进棚子一看,天哪,满眼都是长势十分良好金针菇,它们在菌袋拼命生长。这要是换作平时,这是多么可爱家伙,现在却无人问津。


  大家走过棚子,却看见一个放蜂人在路边收拾他的蜂桶。大家好奇,人们都跑光了,这位年龄有五十多岁的瘦瘦的汉子为什么没有跑呢。一询问,他说:“我的蜂桶在这里,我跑出去了拿什么生活。我一年四季追着花期放养我的蜜蜂。”他又向大家讲述一些情况。“你们在前面菌棚看到一个压坏的车子没有,当时开车男子双腿被大石头压断了,人们跑光了。他痛的啊“嗷嗷”叫,可能第二天没到就活活痛死了。


  前面还被埋了好多车子,正行着,突然就被山给活埋了,死了不少人。


  刘芳芳看到了车子,但没有看到人,人早被村民拖走了。凡是有香烛燃过的地方,就是死过人的,山上的村民给死者烧的。来的路上有好些地方有钱纸烧的痕迹。


  走着,走着,好象没有尽头一样。刘芳芳来到一处地方,这里地质要坚硬些,地震对它的影响不大。旁边几户人家的房子从外面看完好无整。刘芳芳和哥哥到了这里,前面几位早在这里等他们了。这是矿上的背工王五的家,他们热情接待了大家。女主人听说刘芳芳是刘义的妹妹,拿了两双袜子,让她换上,另一双备用。听说这里离矿区只有几里路了,终于要到头了。


  王五向大家讲述了里面的基本情况。地震那天,他当时也在矿区。地震时他找了处结实山崖边躲着,直到地震完了才跑出来。他知道后勤上只有刘义一人在,他出来后到处叫他,但没有人回应。余震非常厉害,他不敢回家,又在山崖下呆了一晚上。看情形稍微稳定了一些,跑出山崖,想赶回家。出来后,他又大声叫着刘义,声音在山谷回荡,就是没有刘义的一点动静。他喊了一阵,十分害怕,连奔带跑的回家了。


  家里还算好,没有受什么灾。老婆担心的不得了,看到跑回家的丈夫心理落了下来。他估计刘义已出事了,矿上路边的房子倒是没有一点受损,这房子当时修的十分牢固,但山上的情况就不好说了。刘义偏又在山上。这么几天了,要是没事早就出来了。他是知道王五家的。刘义平时就在管理背工,和他们非常熟悉。


  王五和大家一道上山。刘矿主安排王五老婆给大家熬一锅稀饭,等回来时再吃。现在已是一点过了,大家又累又饿。


  刘芳芳紧跟着大家,虽然只有几里路,已经走了半天了,个个累的差不多。“前面再过两个山洞就到了。”刘矿长对刘芳芳说。“哦。快了。”


  走进山洞,里面黑漆漆一片。平时洞里一直亮着灯,因为地震,电线中断了。这是进山出山的车辆必经之地,里面的矿就是从这里源源不断运出来的。有人打开了手电筒,大家跟着亮光,走出山洞。当大家穿过第二个洞口时,就能看到公路边矿区的房子了。


  到了矿区,刘矿主先进屋子看看情况,屋子完好无损,里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损失。“当是修这房子时,我们用的最好的钢材,修的极牢固。嗯,现在就没事。那象外面一些豆腐渣工程哦。”他带着一丝自豪的口气说。


  刘芳芳跟在他们后面,大家向山上走去。走了一段,就没有路,已被垮掉的山给掩住了,大家改从另一边爬过去。刘芳芳紧跟后面。其实已经整整一周了,除了刘芳芳抱着一线哥哥活着的希望,其他人都明白活着的可能性是没有的,他们希望找到尸体。


  堂哥和他两位妹夫急急寻找刘义,他们忽略了后面的刘芳芳。男的体力充沛,加上找人心切,他们一个个从山上翻了过去,到了前面有路的地方,就留下刘芳芳一人在这面。刘芳芳看不见他们,知道他们是从这里过去的,她也学着往山上攀爬。爬到半山,刘芳芳踩在一处石窝上,手上紧紧拽着一把茅草。茅草长在悬崖边上,本来就是见缝插针的生长,扎根不深,被刘芳芳如此狠命的拽着一根根的被连根拨起,她吓得汗水直流。她已顾不上害怕,求生的本能让挂在悬崖上的刘芳芳十分冷静,她快速寻找可抓住的东西,一根被人削了头的一斑竹头子高高翘着。刘芳芳一手使劲攀住一块凸石头,另一手抓住这节竹头,用劲拉了一下,确认它不会被拔起来,这才用劲全力吊在这根比大拇指粗青绿的竹头上。她的臂力无法攀在石头上,如果再把力气用在那里,她一定会掉下去。她望了望上方,太陡峭了,自己就算能爬上去,也下不来,必须下到地面去。刚才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这里,下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汗水直淌,完全不知,只想着怎么能下去。时间长了可不行,得赶紧下去。她在心理默念:“难道今天要葬身这里吗。镇定,镇定!”她双手吊着这根救命竹子,用一只脚向下探,探着有凹着的地方,把脚搭在上面,确认稳当,又向下寻找可以抓住的东西,终于找到两根看起来很结实的比指头还粗的枝条。刘芳芳勉强拉住了它们,用力拉了一下,确认牢固,这才放了竹子。她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慢慢下到了地上,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再也没有力气做什么了,瘫坐在房子旁边。刚坐下,一阵余震,地面抖动起来,她象被放在筛子里筛一样,吓得赶紧爬起来,走到离房子远一点的地方,她害怕房子垮了压着自己。一个人惊魂未定,坐在那里。这里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男同志们都翻到另一面去找人了,以为她在后面或在下面,根本没想到她刚从生死线走了过来。


  刘矿主和几位直接到了上面矿上,除了来时这段路被垮掉的山毁了,上面一切完好。他感觉十分欣慰,没有什么损失,就是刘义不见了。大家在他睡的地方收拾了他的衣物和东西,又在附近山沟,岩边到处寻找,呐喊,都毫无音讯。


  等大家找遍了,刘矿主才说:“估计就压在那段垮的地方了。我听张表叔讲的,当时张表叔也在这里,就在下面的房子里。地震过后,他跟着救援特警跑出去了。把他吓得够狠,当时这房子也摇的厉害,但就是没的毁损。当时刘义下山在他这里吃的午饭。吃饭后,他们聊了会天,他还用这里驻机给他家里打了电话。然后他说天气有点暗,要早点上山。他上山可能十几分钟样子地震就来了。以他走路的速度算,也就走到垮掉的地方。估计被活埋了。”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说,“这真是巧合,你们看,除了那里,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听了刘矿主的话,大家基本了解了情况。


  一位姐夫哥用一个大麻布口袋背了刘义私人物品下山。人不在了,得把他的遗物给他送到家里。一行人到山下,刘芳芳没有看到哥哥的影子。他们向刘芳芳讲述大概情况。哥哥没了!她含着两包泪水没有说话。“哥啊,我来看你来了,你在哪里啊!”她在心里念着。


  大家返回王五家里,王五老婆真的只熬了一锅稀饭,还有一盘凉拌白菜,不知是舍不得做好吃的,还是什么原因。因为地震,水都是黄的,稀饭象是被加了黄土一样。大家真的饿了,他们不管了,舀起稀饭“唏唏”喝着。刘芳芳喝了几口,真没觉得饥饿,她的一切感觉被另一种情愫给降住了。


  大家原路返回,必须在天黑前出山。出去的路好象变短了一样,不到六点,九个人全部走了出来,走出来一下就垮掉的感觉。刘芳芳脚上的第三双袜子早磨破了。“芳芳,你很热吗,怎么一脸汗水。”堂哥问她。“不热啊。”刘芳芳觉得堂哥问的奇怪,自己只是筋疲力尽,但并不热。当她用手一抹,一脸的水,原来是被吓得出了不少汗。这时的刘芳芳再也迈不开脚步了,两条腿好象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僵硬。幸好不用走路了,车子就停在旁边。有人听说他们从鸡冠山往返一遍,特别是看到还有一位女的,都瞪大了眼睛,这女的是怎么出来的!一看就不是个做农活的女子。


  刘芳芳拖着象木头一样的双腿,坐到车子上。车子驶到县城已是七点过了,大家又累又饿。刘矿主找了一家最近的农家乐吃饭。刘芳芳这下可好了,两腿象僵了一样,她费了很大的劲才下车。服务员好奇看着慢慢挪动的刘芳芳。她洗了手,坐到餐旁,自言自语:“给我500万,叫我去拿,我都不要。”


  服务员麻利上菜,一会上了一大桌,大家狼吞虎咽,真的饿了。刘芳芳还是感觉不到饥饿,她只是吃了一碗米饭,一点点菜。当服务员来时,她从钱包里抽了几张一百的,悄悄递给服务员。她想:大家这么辛苦陪自己去找人,请大家吃饭应该不过了。堂哥坐在旁边,用手碰她,示意她不要付钱。他想:“你哥在他们矿上出的事,这些花费理所当然让他们出。你出钱,不是傻吗。”


  刘矿主看到服务员手上拿了钱,他站了起来:“芳芳,这钱怎么能让你出。服务员把钱退给她。”服务员听了刘矿主有点愠怒的语气,强行把钱退回给了刘芳芳。刘矿主想:人都没了,还不知怎么处理这后事呢,还敢让他家人出钱吃饭。刘义家可是十分具体,上有老,下有小,特别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他爸又是出名的身体差。刘义老婆十分老实。他们是全知道的。但刘芳芳上学后在外上班,他们和她没有什么接触。今天算是第一次打交道,看来这女子不简单,一般出事的人家巴不得让对方花钱,可是刚才她的做法可是十分大器,比旁边的刘庆可强多了。刘庆还经常在他们矿上拉矿,照理也是出门在外的人。


  吃过饭,回到县城,刘矿主悄悄向董事长汇报了情况。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刘义遇难了,只是不知怎么向这家人开口。刘董事听了弟弟的汇报,有了眉目,看来这刘忠正的女儿可能是个能拿事的人。他告诉弟,他要马上见这个侄女。刘芳芳被刘矿长带到刘董事面前。他正在河边上和一朋友喝茶聊天。对于矿上出人命的事,年年有发生。特别下井的工人,本来就是一项很危险的工作,运气不好就会小命不保。


  “刘大爸。”刘芳芳招呼了他一声。他还是在老家时,刘芳芳小的时候见过,一下看到长得如此出众的侄女有点意外。刘忠正两口子是什么人他是清楚的,这孩子全部遗传了他们的优点。“哎哟,侄女啊,你哥的事,我对不起你们全家。你爸就你哥一个儿子”声音充满愧疚,好象刘义是他亲手害的一样。“其实我两天前就知道你哥不在了。可是我不敢给你家说啊,我怕啊,我怕见到我哥嫂啊。”他的声音似在哭一样,其实没有眼泪。“你爸,也就是我大哥当年和我一起在乡下放鸭子,你爸对我不薄啊。有时找到田里吃食多的,一定叫我把鸭子赶过去,一人占一半。你爸当年对我的情,我可是一辈子没忘记啊!”他声情并茂的述着,顿了顿,很伤感的样子。“可是现在,你哥在我那儿没了,我对不起你爸啊。侄女啊,我知道你家的情况,我一定给予最好的赔偿!”刘芳芳听着。他述了一会,话锋一转:“侄女啊,我看这事还不能一下告诉他们,得缓一缓,怕他们接受不了。”“大爸,我看不行。再这样拖下去,他们会垮掉的。象一只胀的太满的球,如果不及时放气,不停的加气会爆裂的。”“可是我不敢去给他们说啊。”刘董事为难的说到。“我怕见到他们啊。”“我去说。反正早晚有这一天。”刘芳芳果断地说。“好。我和你一起回去。”刘董事这下轻松了不少。其实他也怕出事,他怕自己一句话弄出人命来。他明白在农村一个独儿在家里是什么分量。有刘芳芳担着,他敢出面了。


  刘董事和他弟刘矿长一起自陪着刘芳芳和三位哥一起回到家里。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父母和家人从刘芳芳早晨出门就心焦火燎的盼着。特别是父母,两人在院门外徘徊了不知多少回,对着家门的公路不知远眺了多少次,就是不见女儿的身影。他们脸色差到极点,皱着眉头,苦着一张老脸。


  当刘芳芳这行人出现在家门时,并没有儿子的身影,他们心知不妙,其实这种不妙一直存在,只是没有确定的证据,让他们抱着虚幻的希望。“你哥呢?”妈妈对着刚到门口的女儿问。刘芳芳一言不发,她的表情让妈妈明白:儿子没了。“我的儿!”妈妈喊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大家赶紧上去扶着她。可是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有人上去掐住了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昏转过来。


  有人急忙去村上找医生。大家把她抬进了屋里。父亲耷拉着脑袋,他虽然没有昏迷,但已精神恍惚。有人上去把他扶进屋里斜靠在一张椅子上。


  村上的医生急忙忙赶了过来,她量了血压后:“血压太高了,快三百了。这是急火攻心。好好开导,休息。”她开了一些药。其实妈妈的身体医生是知道的,一向不错,没什么毛病。


  两个孩子听说爸爸没了,她们张开嘴巴“哇哇”大哭。两个小孩子虽然个子有一米六多,但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一看就知是个孩子。嫂子听说丈夫没了,她傻了一样坐在一把椅子上,象块木偶似的,一动不动,竟然没有掉一滴泪水。有人问她,她也不答话。


  刘董事看到这家的情形,他不敢就这样走掉,他得等这家人发泄完这突然打击的强烈反应后,等他们缓过这阵,还得和他们好好说一说,安抚他们一阵。


  矿主家和刘芳芳家是一姓人,祖上不知多少代是同一位袓先。但他们并没有住在刘芳芳家的林子里,住在另一个相隔两公里左右的一个林子里。矿主家是刘姓人家最有钱的人。这林子里全是刘姓本家,三年前自己才花钱把林子里通到公路的路全部修成水泥路,对于贫困的家庭还给了一千两千的。他在刘姓人心中树立的光辉形象不能被这事给坏了,他得是个仁慈的富翁,起码这些老家的乡邻要怎么认为才是。


  家里象断了中梁的屋子一样,摇摇欲坠。刘庆和两位妹夫看着这个家,也不知道怎么劝说了,任何的语言都无济于事。大家就把希望寄托在刘董事身上了,这善后的事还得他说了算。


  刘芳芳目睹家里,她竟然没有掉一滴泪,一种对家的爱,一种对亲人的责任,对逝者的,对活着的家人的责任让她突然变得格外无畏,她得把这个家给撑起来。当人在最悲伤时油然升起这种情愫,会让悲痛化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这力量让她变得强大,冷静。


  妈妈慢慢缓过气来。刘董事对刘忠正轻言细语带着哭腔说:“哥啊,我对不起你和嫂子。可是事已至止,我将以最大的能力来帮扶这个家。我将给予最好的赔偿。你们的养老,两个孩子读书的事,全部解决。”刘忠正只是听着。他在想:儿没了,给我一座金山有什么用。但一想到两个孙女,这赔偿是必须的。刘董事和他叙起旧情,说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又赞扬坐在旁边的刘芳芳:“哥,你可有个好女儿啊!说实话,我家的孩子一个都不及她。”一说到女儿,刘忠正有一点点动色,这点他也是完全赞同的。对于女儿,可是他的骄傲。天黑了,不管说多少也把这家人的悲痛挥之不去,只要不出人命,慢慢解决,刘董事找个事由带着兄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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