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理

窗外下起缠绵淅沥的小雨。

站在窗口可以看到细细的雨丝在暗夜的空中被微风吹成柳条样弯曲地流泻下来。反射球场的灯光之后变成细细的银丝。像一根根银针在荡漾的水波之中。

侧耳倾听。有沙沙的声音。很微细。

就是这样的小雨，从空中落下。经历降落的过程。似有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等待倾诉。可是谁来倾听？

 

球场上，仍有一伙人在打篮球。三对三。激情绽放。不顾雨水打在身上。

“三比二”。

投进球之后，投球手伸出两只手，一只竖起三根指头，一只两根。然后半蹲着身体，上身前倾，昂着头，虎视耽耽地看着发球员，等待新一轮的激战。

暗幕笼罩天空。夜已经来临。所有白天的喧嚣归于沉寂。而在这一块小小的篮球场上，几盏灯光的照耀下，六人篮球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黑夜，雨水，疲惫，都是被忽略的因素。那一刻，在他们的世界里就只有手中的球。目光随着篮球移动。抛开世界。

可以这样专著是难得的事。这个世界，我们似乎永远无法抛开。

 

终于忍不住，走到楼下，走进雨中。没有任何防护。

在我离开房屋遮掩的刹那，雨滴落在脸上，眼镜上，衣服上，皮肤上。凉凉的。不会因为我的不备而显恻隐。

雨中奔跑的人，低头颔胸，一手遮着头，一手用力挥舞着以加快奔跑的速度。像被吃人的猛兽追赶。我忍不住笑。

 

为何要走进这雨中？

是情不自禁。

作为观望者的时候，总有想加入的冲动。不管正在进行的是怎样的比赛。冲动时是少考虑后果的。

冲动只因当这样一幅雨中景象展现在我面前，希望自己可以作为其中一部分被记忆记录。

记忆中有无数的画面。

有火车窗外的空旷田野和远处的群山。有熙来攘往人声鼎沸的街上行走的人群。有三四岁左右的孩童胖乎乎的双手里抓满的带壳花生粒在风中遗落的情景，还有孩童慌然低头寻觅的天真懵懂。有一岁幼儿上身穿着贴身短袖光着屁股光着脚丫在超市货架中间奔跑。还有风华正茂激情四射的少年在这雨中打篮球。画面中却一直没有我。我想进入画面当中。我想进入自己的记忆。

可是——

当我走到楼下，走进雨中，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没有我的画面。我仍旧看不到自己。失落感油然而生。我在哪里？在那许许多多的画面呈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在哪里？

 

雨水渐渐打湿我的头发和衣服。感到浑身冰凉。

知道这样的雨中景象将会进入我的记忆，随着时间，成为那时、那刻的一点历史。而我不在其中。我永远也不会在其中。

可雨水已经浸透我的衣服，渗进皮肤，与我的身体融合。在心里产生冰凉的感觉。其实我所记录的只是感觉。在那时，在那地。曾经的画面在意识和心灵留下痕迹。

所以，一路走来，只是心路历程。而我，将永远出现在现在。不会成为历史。除非有一天，我的肉体不复存在。可到那时，灵魂已在别处。

20060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