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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足者常乐——看我这一家子。

时间:2004/7/30 作者: ballpp 热度: 82363

 

外婆快要过八十岁生日了,外婆用了八十年,建立了这样一个家庭,造就了这样的一群兄弟姐妹,祝亲爱的外婆生日快乐。

 

八十年,外婆的身教——知足者,常乐也。

 

母亲有兄弟姐妹五人,母亲排行老二,却是被弟弟妹妹常年默认为老大,因为母亲长她六岁的大姐比较特殊,是母亲和舅舅姨娘他们同母异父的亲人。

 

外婆年轻时吃苦,年幼丧父丧母,从小倚仗一把小凳子站灶台,带着弟弟千辛万苦长大成人。

 

解放前,外婆的第一个爱人躲避“抓壮丁” 却一躲不复返,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成家。外婆带着大姨和后来夭折的我未曾谋面的大舅,改嫁给我的外公。外公的童养媳没有生育能力。

 

在我的外婆改嫁到外公家之前,外公家是当时的大户人家,家里有六条商船,从浙江一带贩运商品到我的老家——江西,然后在自己家的几个店铺出售。由于事故,外公家道败落,紧接着外公所有未成家的兄弟莫名其妙的去世,后来的我们对这悲哀只能用“风水”之类的来解释。幸好,那时的外公跟着一个军阀头子的徐姓表兄弟常年在外奔波,免了一死。大概是四十年代末,外公这个表兄弟的地主哥哥被枪毙,自己也被通缉。外公是好人,外公冒死把军阀头子的表兄弟送出江西(大概到了湖北一带)。一九五一年,外公回老家通过考试进了人民银行,成了第一批考进人民银行的职员。然后,外公是好人,外公遇到了我命苦的外婆,再然后,有了我母亲、我舅舅、我两个姨娘。

 

以为,外婆的不幸到此为止。然而……

 

外婆跟着在银行工作的外公只过了十年好日子。

 

六十年代中期,外公还是没有摆脱家族“风水”,正值壮年,却丢下外婆和他年幼的子女早早去了。我最小的姨娘那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外婆苦啊,外婆这年轻时候的美人儿没有再嫁,出于对外公深深的爱意、感激和对子女的责任。这莫大的不幸后面跟随着的是“上山下乡”。

 

外婆带着我母亲兄弟姐妹五人从城市里搬到农村。母亲十四岁那年,二十岁的大姨出嫁了。从此,母亲当了五年家。少年的母亲给别人站过柜台,那时的商店还没有超市的概念,母亲每天从早站到夜,不停的取货、调货、补货、算账。少年的母亲给村里的兽医做过助手,难以想象那时母亲一米六一的身高八十斤不足的体重怎么协助那兽医给畜牲打针。少年的母亲在小学当过代课老师,要知道母亲在那个文化贬值的年代真正在学校受教育的时间不过三年。直至十九岁,母亲去武汉当兵。本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加上在农村,男孩少的家庭倍受轻视,所以,当了五年家的母亲,以及后来在母亲当兵后接过保护这个不幸家庭的责任的小英姨娘,被这残酷的环境磨刻出了承担、团结、忍耐、坚韧、好胜、不屈、责任甚至泼辣。

 

从来没有听外婆喊过苦叫过累。从来没有听过母亲和舅舅、姨娘埋怨过少年时的艰难。

 

母亲继承了外婆以及这个家族、这个家族的不幸所赋予的特殊良好品质。

 

在部队,母亲仍然争强好胜不屈服。

 

母亲在空军服役,母亲的电码技术全师一流。母亲代表所在师参加全军技术比武大赛,没费多大力气,捧了个大奖回来。这个大奖给母亲带来一个保送到天津上大学的机会,可是……

 

母亲拿到次日北上的火车票,准备好行装,兴奋了一夜没睡,却在次日的早晨被告知,天津去不成了。尽管领导含糊其辞,母亲还是听出了这个上大学的资格被某高干子弟强夺了去。母亲心平气和的上交了火车票,继续安安心心的当她的小兵。

 

母亲不仅坚强,并且,母亲年轻时的面庞一如年轻时的外婆,朴实、大方、美丽。

 

母亲所在师的参谋长欣赏母亲的性格,母亲的为人,有意将母亲收为儿媳,然而,因为责任,六年后,当这个空军部队重组改编成民航由武汉转移到北京的时候,母亲毅然放弃了“嫁入豪门”和随编进入国际机场的工作机会,回到了家乡。家乡有尚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家乡有不再年轻的外婆。

 

母亲进了银行,母亲嫁给了父亲,因为,虽然没有伟岸身材没有宽厚肩膀,父亲却有着同样的善良,同样对这个累赘家庭的宽容。

 

没有熟人,没有爷爷家本该给予的帮助,母亲和父亲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白手起家。

 

母亲把我生下来后,没有依靠别人,也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和我父亲两个人开始把我的两个姨娘和舅舅一个一个从老家的农村带出来,来到后来我成长的这个城市。没有好的岗位,两个姨娘就去站柜台,端盘子,曾经在老家的乡水电站工作的舅舅在银行做“招之即来呼之则去”的水电勤杂工。值得庆幸的是,两个姨娘和舅舅很争气,就从这样平凡的工作起步,以不平凡的人格,慢慢一步一步从那样物质贫乏的我家走出来,建立起各自如今还不错的事业和幸福家庭。

 

外婆终于又过上了幸福生活,其实,外婆一直认为自己过着幸福生活,因为有这样的儿女,即使是在物质生活极其艰苦的岁月,外婆的精神也永远愉悦。

 

为了延续外公郑家的血脉,固执的外婆坚持要舅妈在乡下生下第三个孩子——是个男孩——才举家进城。进城后,外婆继续愉悦于精神上的满足,从六十二岁开始照顾这三个轮流出世的顽皮孩子,至今十八年,外婆八十岁,从未懈怠过。有邻居问过外婆:“七、八十岁的人了,应该是享儿孙福的时候了,整天这么的烧饭洗衣,这样的劳累,为什么?”慈眉善目的外婆很平淡的回答语惊四座:“每天有饭烧,每天有衣洗,我不知道有多高兴,说明我的子孙不挨饿、不受冻……”无意中,我听到这个故事,双眼禁不住地湿润,不知是为大半辈子辛苦操劳而又容易满足的外婆不平,还是被外婆的平常中的不平常感动。

 

再说我那个早早嫁在老家农村的大姨。

 

大姨以前同我母亲一般的开朗。大姨夫是铁路的职工,勤恳的大姨在家种稻种菜、养鸡养猪,尽管家里有四个孩子,小日子也过的宽宽松松的。九八年大水,大姨家被淹了,只有二楼的一个小房间幸免,大姨不得已,把还留在家里的两个孩子——表姐莉莉,表哥卫卫——送到了我家所在的城市。

 

因为表哥表姐的文化层次不高,要给他们找个好工作非常困难。我的母亲把初中文化的莉莉送到一个老乡开的大饭店里做服务员,这时的父亲手中也有了一些权利,走了一点关系,把高中毕业,长得像外婆的极其高挑秀气的表哥卫卫送到我们市政府扶持的一家准四星级宾馆做服务生,就是在宾馆门口给人开车门的那种。当时,由于这个单位整体效益好,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岗位,有多少领导想把亲戚往这送都没送成。父亲和宾馆的负责人很熟,所以,这个位置最后被表哥卫卫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不知是不是同样的继承了“争强好胜”,莉莉和卫卫受不了这两个工作的“卑微”,辞去了工作,宁愿四处飘荡。卑微?同样是工作,同样是用辛苦的劳作养活自己、孝敬父母,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觉得卑微。他们羡慕甚至嫉妒我的姨娘和舅舅现在不错的事业和家庭,于是,在他们的抱怨之下,大姨总是怀疑我的父亲母亲因为“血统”的问题,在给莉莉和卫卫找工作的时候没有尽心尽力。每当大姨的埋怨又爆发的时候,父母总是保持沉默,已经无话可说了,大姨又不是不知道,姨娘们和舅舅刚创业时候的那艰辛。

 

后来,莉莉找了个经济条件还不错的家庭嫁了,这时已经近三十岁的卫卫的工作问题成了大姨每天在我父母耳边唠叨的主题。没有办法,我的父亲在调任另外一个城市的时候,把卫卫带去了,千方百计费尽心思给他找了一个事业单位呆着,只为了不再触及大姨那根关于“血统”的敏感神经。

 

前年,大姨夫从铁路退休,大姨和大姨夫在我两个小姨娘和舅舅家附近买了房子,算是终于也从老家举家迁移到我们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这个城市。由于子女多,大姨总是想方设法弄点钱,卖菜、卖花,然而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身体吃不消。于是舅舅给大姨夫和大姨找了个家属院门卫的工作。轻松,还有一个免费的带卫生间的屋子可以居住,不太让人满意的只是……这个位置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大姨和大姨夫必须轮流守着,这就意味着大姨和大姨夫总是不能一起外出散散步,一起回老家看他们的两个已经成家的大孩子。本来以为,卫卫的工作问题也解决了,大姨和大姨夫也能轻松的多挣点钱,应该皆大欢喜了。可就从这个时候开始,大姨变了,唠叨还是继续唠叨,并且变得……怎么说呢?家里的人都开始躲避他的唠叨。原因很简单,从农村出来以后,大姨更清楚地看到她家的生活和我家、我姨娘家、我舅舅家的差距,于是,心理难以平衡,于是,抱怨自己不该年纪轻轻就嫁到农村,抱怨大姨夫的平庸——大姨夫的铁路职工身份曾经是还在农村的大姨的荣耀。

 

一边是饱受苦难仍然乐观的外婆、母亲、舅舅、姨娘,一边是……是得寸欲进尺(我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的大姨,母女、兄弟姐妹,体内,应该流着一样的血液,却是这般的差距。

 

这世上,外婆这样的知足常乐者不多,大姨这样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却不少。每个人的一生都在不断的经历快乐,遭遇不幸。都说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其实,心情也一样。快乐和不幸交替进行,孰多孰少?这尺度的把握完全在各人的心中。想快乐相随的时候多一点吗?那就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庆幸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即使是曾经的苦难,因为——

 

知足者,常乐也!!!

 

 

后记:早晨起来,坐在电脑边,我开始叙述我这样一个家庭,叙述我这样一群亲人的时候,我禁不住的落泪,禁不住的有一种如我母亲般的、即使牺牲自己也要照顾好弟弟妹妹的冲动。也不能算是冲动,其实,就是这相互扶持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的家庭给了我这样的心情,给了我这小女子这样男子般的责任感。

我庆幸,我有这样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作为后盾。

我庆幸,我有这样即使饱经沧桑也乐观向上的亲人们作为榜样。

我庆幸,我就这样有了为回报我的家庭远离家乡漂泊在外努力奋斗的激情。

我庆幸,我知足,我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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