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死了做官的爹,也要守灶台的娘 。
——乡谚
一处院落,应该是一处带着三道羊棚的院落,泥砌的院墙,红漆被雨水冲刷,生出锈迹,斑驳交杂着像红褐色的、丑陋的、被掀起的伤疤的、半掩着的大门,要是很用力的向它撞去,伴随着吱呀、刺耳的声音,俩间裸露着红色砖块躯体的,斜挂着军绿色、绣着花边的门帘的平房周边便会因这铁门的打开而紧紧攫住目击者的眼睛。房子朝南是一个炭房子,有少量的煤渣,支撑不了炉火的燃烧,进入炉子只会变成炉底的焦渣,甚至无法被火花,光热簇拥就掉了下去。紧挨着房子的几道羊棚,除砖块,水泥板外,只是萋萋矮草。蒿草 冰草 狗尾巴草 菟丝子之类的在北风的呼啸,或是某种张扬而伤感地既放肆疯长着却又无味衰败的低着头看着自己干瘪枯黄的躯干,是人容易联想到鲁迅先生说的,强者期望的对手往往是更强者,像老虎、狮子、 鹰那样的,一旦战胜了或是失去了他们,生活也就索然无味,永远的陷入了孤独。这时的萋萋矮草是这样,没有人去拔除,去清理,他们只是一个占了雀巢却始终无无成就感的宣誓自我存在的一种方式,因而陷进了一种无尽的落寞,几不够份量去让人仰视,也无法吸引这个房子的主人或是持有房子使用权的的人去注意、打理。
两间房子,右边一间是灶房,白光的投射下,没有漂浮物炫耀式的曼舞,这里被灰压了一层,只有案板上的压面机倔强地显示着一抹银色,一枝独秀,却又是难得的落寞,固执的坚持。左边一间肩负着卧室与客厅的作用,分成两个小隔间,一进门,一种混合着潮湿 发霉 灰尘 汗腥气的味道刺鼻而呛人,很简单的家用摆设 衣柜 鞋架 一张破床,杂乱地码放着女人开馆子时用的出筷机 消毒柜。很显然这些也没在了灰尘里,像是废弃品,又像是收容所。另一个小隔间盘了一个大炕,简单的铺着几块黑毡,一条半掀开的,散发着油汗之类臭气,油黑的没有罩子的被子,下面铺着好几条厚厚的褥子,旁边乱放着脏的衣服,裤子,几床乱归置的被褥,墙裙上还贴着几年前的生肖像,炕洞口并没有半点火星,更别谈丝丝的余温。茶几上是被岁月灰尘填满了的果盘,还有不知何种年月留下的饭粒果皮、方便面油渍以及乱弹的烟灰,垃圾桶里散发着有粘着油渍的方便面桶里散发着有粘着油渍的方便面袋子和一些烟蒂混合发出一种奇怪刺鼻、损害嗅觉神经的味道。旁边是一张旧时政府办公用的大桌子,孩子们以前学习的书本还未变原样,整齐地码放在那,被灰尘沾染了许多,有些泛黄,仿佛在记忆和诉说着这个家庭以往温馨的片段:
女人最好了饭菜,叫孩子们起床,催了几次,孩子们还是不起,女人吼骂着 “把她妈个死猪还不起,挺尸呢!”孩子们做错了事,女人咬牙切齿的骂“唉,日他妈的,好的死了多少呢!这个婊儿咋就不死呢!”“闲人亏了人了,养了他妈这个瓷怂!”恶声恶气,如同仇人一样,还不时伴随着拳打脚踢,笤帚疙瘩也是常有的事。儿多母苦,这家有四个男孩,因为孩子多的苦累,把这个当妈的女人操磨得毛燥得很。但其实,这女人的爱想跟一样分明,如果要说女人骂孩子有多狠,爱他们就有多深。这个黄土地的女人,她苦,她累,她还有更多的不幸和委屈。对孩子的凶,只是一种宣泄方式。虽然吵闹杂乱,但毕竟人还在,这吵骂声也是爱的自然流露,不会付诸于众目睽睽,只好像暗流般奔涌。女人爱她的孩子,她把全部希冀寄付于孩子身上,她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就算他的前两个孩子中途辍学,偶然沾染些社会习气,但她还有两个儿子,她更多的是吧这两个孩子看做是一种未来,一种盼望,是她挨过的茫茫黑夜里的一丝微光,她乞求乞求能有知识的火把去壮大这丝处于日冥交界处挣扎的,系未的,微弱的光亮,甚至只是简单地保护他们的光热。
桌上,书本的旁边摆着一个电水壶,一个电饭煲。壶中有水,浮着小虫,灰尘;电饭煲里有些许米粒泛黄,杂着绿色,尽力翠玉一般,一切仍旧是灰尘压着。男人站在一边,靠着火炉子,裹着 一件黑色旧大衣,脸上皱纹沟壑一般,像被生活的流水冲刷啮蚀过一样,胡子拉碴,两只眼睛有下垂的倾向,眼珠仍是灵活地打转,骨碌碌的,像是计上心头,又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精神飘忽,思绪飞往九天。细细看去,他额头上,靠眉梢处有两道不知名的疤痕,有人说是与人争执产生的,有人说只他自己犯浑,但一切只是众说云云,没有根据的。总之,没有原因,也无人愿意知道是什么原因。
男人好像是新回到家,又好像是躲避到这个暂时驻脚的地方。禁不住寒冷,男人从外面抓了一把玉米芯芯,又不知是从那弄来了一抱干柴,抱了进房子,放到地下。两手拍了一边上身,从上衣里兜把烟与火柴摸了出来,各抽出一支,正待点,想了一下,先收起来,俯身将玉米棒子抓了起来,打开炉盖,把玉米棒子伸了进去,找了张废纸,再讲火柴取出试试,划下去,硫火一蹿,急忙拢住,火却突然一找了张废纸,再讲火柴取出试试,划下去,硫火一蹿,急忙拢住,火却突然一缩,屏住气息,终于静静地燃起来了。手映的透明,极恭敬地献给了废纸,纸随便的着了,又急忙把玉米棒子支起来,留出空隙,把着火的纸放进这空隙,玉米棒被燃着了,斑斑点点的火星,用嘴一吹,火焰腾的蹿了起来。没有欣喜,也没有贪恋,男人赶忙把地上的干柴集了一把,罩在上面,燃着了,噼噼啪啪,男人又把又把一些粗点的柴夹在火上,火光映着这个灰褐色的、死寂的屋墙,男人没有着急把炉盖掩上,只是把手放在会上抚摸似的画了几个圈,然后搬来了把沾惹尘埃的椅子,没有擦掉灰,男人坐了上去,两只手都伸了过去烤火,也许是觉出了某种孤独,或是无所事事,男人抽出了一支燃柴,举起来点烟,火将他的整个面庞托住,用暂时的温热温暖着男人,也燃着男人嘴角的烟。烟在腔子里胀胀的,待有些痛,才放它们出来,急急的,从鼻孔,从嘴巴,扭着上去,四散开来。男人手夹着烟,向火炉里吐了口痰,那火分开又和了起来,腾跃着,窜了上去,互相招惹着,说着,笑着,簇拥着。男人渐渐觉出尴尬如北漂的人过节回家加同学聚会,面对一张强大的关系网,却总也找不到加入的理由,于是闷闷地自己想。这个地方也是有过聚会般热闹的!他曾有过一个女人,可以苍老,可以邋遢,可以放荡,无可代替的;他曾有四个儿子,勤劳、聪明的,体贴他与家庭的,可爱的,围绕着他嬉闹的,脸上布满醉晕时可以当做夸谈资本的;他曾有一个家,可以破败,可以潦倒,可以整天被催债的,可以遭受屋漏偏逢连夜雨的……
脑子里集满了画面,一页一页地翻,又无非是田野里打草,家里吃饭,就像红的话,绿的叶,生不出什么新鲜,空留着伤感,还不如眼前的火有趣。于是,又朝火中吐了一口痰,火中开始有白灰,被着痰打得散起,又荡了下来,燃透的枝也咔嚓一声,塌了下去,再慢慢地移动。烟囱顺风,火便小吼,像在想他的嘲弄、痛恨发出挑衅与不屑。暗一暗、再亮一亮、再暗一暗,柴又变成了火星塌了下去,压上几支干柴,有黑烟钻出。醒悟了,依然不能加入火。像这种完全把自己排斥在外的友谊竟也令人向往与不舍!更哪怕是一个家庭?一个曾经同枕卧眠的女人?一个经营多年的“婚姻”?他昏昏地想着,他痴痴地想着,他空空地想着。他的心很烦闷,情感,与理智的懊悔,愤怒渐渐将他的心搅的一塌糊涂,算了,其他的,男人不管火势的大小,以及接下来的余温是否足够自己挨过一夜,更不管炕的冰凉。他很随意的踢掉脚上的鞋子,把臭被子推开,躺上去,把自己一包……
但是一个人呀,在白团控制自己的情感是容易的,而到晚上所有的情感便会爆发释放。男人试图用睡眠去制止自己内心真实想法与情感,只能是自讨苦吃。
男人在邻居的闲话中听到过自己女人的闲言碎语,他自己也知道,甚至是清楚他女人的作为,但他明白那女人支撑的是这个家。他和女人是类似野合的关系开始的。长城边上,漆黑的夜,两颗孤独却又有抱着关于性爱幻想的心就交织在了一起。男人家穷,支撑不起娶妻的负担,女人天性放荡、臭名昭著,只有嬉闹,没有肯去接受她的门户人家。而男人所谓在性上的高尚卑下之分是克制里力的强弱,是环境的允许与限制,是文化重负下的犹豫和果断。很显然对于男人来说哪些是奢侈的,多余的,不够资格去考虑的。而女人呢?有这个男人陪伴毫无益处,没有这个男人,也只是今天重复昨天的习惯,千篇一律的。这样类似互相帮忙的陪伴持续了一段时间,女人怀孕了,只好领了结婚证去证明这个孩子的合法性。有是为了在一个更好的环境下继续他们之间的陪伴关系,女人带着男人与儿子来到一个羊场替人喂养。虽然只是换取与体力付出不成比例的薪资,但好过长城边游牧人的生活。随着十几年的扎根,女人又在这生了三个孩子(被罚了钱),女人也在这个地方处了几个不错的相好。几个相好的帮助下,在男人一穷二白、无房产抵押的情况下,为男人担保贷款。女人开始和男人去租羊棚喂羊,又是两三年的时间男人和女人把300多只羊作为资产抵给了一户羊棚的主人,继而便拥有了一块意义上真正属于自己的落脚地。女人继续与他的几个相好合作,买羊卖羊全由她一个人操持,男人也带领着两个年轻力壮的儿子在田野里砍草,然后粉草料卖钱。生活越来越有盼头,甚至可以说是甜头,四个儿子已经长大,最小的也上了幼儿园。兄弟们也争吵,也打闹,但是一种洋溢着欢乐气氛的,儿女围绕在男人和的,不够资格去考虑的。而女人呢?有这个男人陪伴毫无益处,没有这个男人,也只是今天重复昨天的习惯,千篇一律的。这样类似互相帮忙的陪伴持续了一段时间,女人怀孕了,只好领了结婚证去证明这个孩子的合法性。有是为了在一个更好的环境下继续他们之间的陪伴关系,女人带着男人与儿子来到一个羊场替人喂养。虽然只是换取与体力付出不成比例的薪资,但好过长城边游牧人的生活。随着十几年的扎根,女人又在这生了三个孩子(被罚了钱),女人也在这个地方处了几个不错的相好。几个相好的帮助下,在男人一穷二白、无房产抵押的情况下,为男人担保贷款。女人开始和男人去租羊棚喂羊,又是两三年的时间男人和女人把300多只羊作为资产抵给了一户羊棚的主人,继而便拥有了一块意义上真正属于自己的落脚地。女人继续与他的几个相好合作,买羊卖羊全由她一个人操持,男人也带领着两个年轻力壮的儿子在田野里砍草,然后粉草料卖钱。生活越来越有盼头,甚至可以说是甜头,四个儿子已经长大,最小的也上了幼儿园。兄弟们也争吵,也打闹,但是一种洋溢着欢乐气氛的,儿女围绕在男人和女人膝下,一家子人也属天伦。男人与女人以一种陪伴的关系坚持了下来,像是为了一种过程,又像是为了某种结果,十几年里男人与女人生命的过程简单而清苦,仿佛不求什什么只是默默为孩子们苦着,仿佛尽着生命的义务,又仿佛只是像夸父,并不是在追逐太阳,而是追逐一种光和热,一种生命的意义,好去填补生命的空白。
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男人似乎是滋长了一份虚荣和捍卫尊严的决心。他明白,尽管跟女人生活很不如意,尽管有过去她使他蒙受的耻辱,但他还是在以一种痛苦敌视的感情爱着那个女人 。
夜里,男人在附近的小卖部里喝酒,耳边又听到了别人嘴边谈论着他女人的只言碎语,他的眼睛里燃烧起被忌惮的灰烬埋着的星星之火,这是他十多年积忍下点燃的烈火残留下的火星。他冲过去,醉晕的脸上,两眼迷离着,他记得猛给了那个嘴巴叨叨的男人一拳,自己的嘴里也骂杀着什么。很快他自己被那男人推到在地,被狠给了几拳。随着一阵儿耳鸣,伴随着小卖部其余人的拉扯,喧闹中,两个男人被拉开了。男人捂着嘴角的伤,恍恍惚惚,踉踉跄跄地挤开围观的人,扶着墙走出小卖部,沿着回家的路,怀着一种屈辱的心情,走到一棵树时,扶着树,呕吐出一些呕秽物,眼中汪出泪水,脑中渐渐浸出一种凉与热,无法言语。一切关乎自己,也只有自己,他想着,想到回到家里,想到妻子怎么接待他,感觉到胸膛里装的好像不是心,而是一只毛毛的毒蜘蛛在蠢动。他扶着那棵树,脑子里想出成千种惩罚办法,而且仿佛有一粒大沙子在牙齿缝里,切齿难忍。回到家里,男人打量着女人:夜里,灯下四个孩子早已酣睡,女人穿着线衣正在一边等他,一边纳着鞋底。他非常痛苦,但他扑了过去,女人盯着男人嘴角的淤青,不明所以,但仿佛以为是那种陪伴,因为孩子在酣睡,她放下针线,试图阻止男人这种鲁莽的行为。但很快从男人的眼里,她意识到并非他她想的那样,她想逃,却已经晚了,嘴唇因害怕而哆嗦着,男人用毛哄哄的巴掌捂住她的嘴打她一顿。就像所有喝醉酒的人所坚持的理智那样,男人试图让孩子不去知道女人与他所做过的一切,但毕竟是那种“理智而已”,他甚至不要脸地审问女人与那几个男人“姘居”时的细节。女人被打得在炕上滚来滚去,气都喘不上来的那男人在把女人那柔软的、像揉透了的面团的身体折磨厌烦了以后,就用手摸女人的脸,寻找眼泪,但女人的脸颊却干的像火烧一样,只有她的上颚和下颚在她他的手指下面一张一合地蠕动着。男人仍不放过她,把女人胸脯上大汗过后、凉丝丝的皮肉拧来拧去。女人哆嗦着、呻吟着……很快儿子被吵闹声惊醒,两个小儿子揉着眼睛哭了起来,连个稍大点的男孩子拉开了男人,男人被拉开后,晃倒在了地上,但眼中只有愤怒,他仍想惩治他那不忠诚的女人。儿子们像卫士们保卫着母亲,但毕竟年纪小,力气单薄,除了哭,他们无计可施。终于在邻居的帮助下,几声警报声,男人因家暴被带走了,判了十五天拘留。女人在炕上看着男人,嘟囔着些什么。
十五天里,男人待在拘留所里,没有人去看望,更没有人为他交饭票,而满脑子的流言更加重了他的屈辱,那只蠢动蜘蛛仍在侵蚀毒害他的思想。女人变卖了家中的草粉、羊只,在城里盘了一个店面,开了个面馆,希望去摆脱男人的家暴。无奈,自己厨艺有限和附近面食店的主顾多,开张没几天,这个店面就成了女人与四个儿子以及雇来的妹妹的公共食堂。 十五天过去了,男人出来了,找到了女人的店面,砸了店里的桌椅,把女人狠狠地打了一顿,撕扯了女人的头发。这一次,女人有一个月没有下炕靠止痛片维持着。一个月以后,女人不知去了哪里,据说是跑了。四个儿子因为男人对女人的施暴而向男人发难,不与男人说话,只是躺在炕上,不给男人好脸色看。接着二儿子失踪了,三儿子躲在人工湖三天被找到,精神恍惚,看了一段时间“神婆子”,小儿子一听到“妈妈”便会与人争斗。对于大儿子的踪迹有各种说法,有人说是与人械斗被打死,有人说是找妈了,有人说是陷入了一种漂泊流浪……总之是陷入了种种说法中,对于女人的出离,有人认为是觉债务逼迫,有人认为是男人的折磨,说法不一而足,女人就这样活在了邻人的不知所云与津津乐道中……
一年之后,女人又怀孕的消息像处女失去了贞洁一样传遍了之前的邻里街坊。据说女人给就是的“姐妹”发了自拍,那“姐妹”好传闲话,一时间,女人的各种传闻沸沸扬扬。男人知道是女人在支撑这个家,支撑这个家的吃穿用度,支撑这个家的生活来源,支撑这个家的完整。但他的后悔早已是干瘪的、风吹茅草的、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据说女人跑后,男人一直在他父母那里混吃混住,中年了,又啃起了老。没有斗志,也很少重整生活的想法,毕竟愤怒燃尽后的星星之火仍在以那仅存的光热只考这他的理智、他的情感。于是,他逢人便是满口的大话、谎话,或许,他只是在为自己编织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以至于自己的虚荣不会从心头倾泻下去。
还有一种说法,男人这次回家,是因为女人伪造了房产证,想要把男人与自己是几年的心血卖掉,男人要守住房子,他知道他们买房子时,只拿到了一张土地证……
高二学生 杨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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